作者:一锅小米李
然后三人换上伪军的衣服,换了步枪,上岗执勤。
洛阳。
人流攒动的大街上,牛子道一身便装,心绪不宁地缓步走向一家幽静的茶楼。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会,见身后没有尾巴,才转身走了进去。
二楼,他的上级王永泉正站在一间包厢门口,二人无声地对视一眼,王永泉先走进去,牛子道紧跟着走了进去。
一进去关了门,牛子道立刻问道:
“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变了接头地点?”
王永泉看了他一眼,神色凝重:“你暴露了。”
“不可能!”牛子道愣了愣,努力平复下情绪,想起今天开会时情报处长惠凯栋的态度,“敌人或许只是怀疑我,毕竟我这段时间和这边接触频繁了些,暴露只是小概率事件,相信我,我可以解决它”
王永泉摇摇头,打断他:“情报来自南方局,确凿无误。”
“没有搞错吧?”
“先不说这事,你跟我来见一个人。”王永泉摆摆手,带着他进入包厢内里,这里同样坐着两个身穿便服的中年人,一人粗犷,一人平和。
见王永泉走进来,两人都站了起来。
王永泉走到两人面前,笑着介绍:“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打入敌人心脏的牛子道同志。”
牛子道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
王永泉继续介绍,指着相貌粗犷的男人说:“这位是豫西特官员吴芝茂同志。”
“这位是南方局特派员郑呼和同志。”八路军办事处对外是办事处,对内则是南方局,郑呼和此次是以特派员的身份来的。
“你好,子道同志。”郑呼和温和地笑笑,和牛子道握手,“子道同志深入虎穴,先后镇压和处决了多名恶贯满盈的汉奸败类,让汉奸日寇谈虎色变,极大激发了民众的抗日热情,我是久仰大名啊。”
“您好,特派员,这都是每一个中国人该做的。”牛子道谦虚地笑笑,又有些忐忑,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难道是王永泉将自己的计划报告上去,上级也觉得自己“思想危险”,现在是找自己谈话?偏偏自己身份又暴露了,一时之间忐忑又沮丧。
王永泉请几人坐下,又给牛子道倒了杯茶,等他接过,默不作声坐在了一旁。
“子道同志,永泉同志应该和你说了”郑呼和的话略作停顿,“你的身份已经暴露,组织决定安排你和家人撤离,不过在撤离之前,还有一项任务交给你。”
牛子道的眸光直视着郑呼和,问:“特派员,我到底是怎么暴露的?”
“是崔方平。”王永泉插了一句。
“他?”牛子道一脸不可置信。
郑呼和看了他一眼,沉声说:“你切莫小看了此人,此人是陈土木的人,少壮派,视我等为心头大患,他来军统豫州站的目的,就是为了抑制和打击我地下组织。”
牛子道凝神听着,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崔方平是如何发现自己的。
郑呼和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说:“善泳者溺于水!深入虎穴,当如履薄冰,但一个人在那边待久了,自以为对他们的环境已经非常熟悉,就会不自觉地产生一种安全感,而这种安全感是非常危险的。”说到这里,他沉默了一会,继续说:“子道同志,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您说。”牛子道抬起头来,眼神有些空洞。
“你现在还定期检查你的办公室和家吗?你手上还随时准备上膛的枪吗?你还留着备用证件和现金,准备随时安全转移吗?”郑呼和的话越来越快,越来越重,一句接着一句。
牛子道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几乎喘不过来气来,嘴巴一张一合,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
王永泉和吴芝茂对视一眼,他们都知道特派员这些话的厉害之处,有多少打入敌人内部的同志就是因为这种安全感而麻痹大意,最终暴露身份粉身碎骨的,此刻看着牛子道黯然的眼神,不由叹了口气。
牛子道沉默着,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从未有过的羞耻感涌上心头,他向来自负,自诩已经在军统站稳脚跟,不管是站长崔方平,还是副站长李慕林都被自己耍得团团转,现在回过头来一看,自己才是那只被戏耍的猴子,偏偏还得意洋洋,自己不知。
郑呼和王永泉、吴芝茂二人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谁也不说话,房间里陷入一片安静。
牛子道冷却了很久,才重新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向郑呼和:
“特派员,您说有一项任务交给我,请下命令吧。”
“想好了?”郑呼和直视他的眼睛。
“想好了,知耻而后勇,背水一战,我保证完成任务。”牛子道起身,郑重敬礼,很冷静地说道。
“很好。”郑呼和眼中露出一丝赞赏,同样起身庄重回了一个军礼,“我现在代表南方局宣布命令。”
夜色朦胧。
站在马路边装扮成伪军的张义三人看到了满街的特务便衣,他们沿着电影院周边的一家家店铺住户盘查过来,远远的,一辆日军军车在缓缓而行。
日本特务已经找到了张义几人丢弃的吉普车,在附近几个街区挨家挨户地盘查,浑然不知道他们通缉的目标正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这时,三辆挎斗摩托打头,几辆挂着膏药旗的福特轿车徐徐向岗亭开来。
张义心神一凛,给猴子和钱小三使个眼色,用锐利的眼神紧紧地盯着迎面而来的汽车。
待挎斗摩托车刚一靠近,张义便拿出小红旗走了上去:
“停车,拿出证件!”
开车的鬼子勃然大怒,用日语咒骂着,张义不为所动,用流利的日语回道:
“机关长有令,所有人都必须停车检查,据悉抗日分子就是扮成新乡机关长大江大佐的模样混入城内行刺将军阁下的,各位,得罪了,请出示通行证。”
鬼子一滞,面面相觑,第二辆挎斗摩托车上下来一个鬼子军曹,警惕地上前审视着张义:
“你会说日本话?”
张义傲然说:“当然,我不是中国人,我是朝鲜人。”
军曹严厉问:“那你为什么和这些中国人混在一起?”
张义正义凛然地大声说:“自然是为了监视他们,为天皇效力。我是帝国培养出来的士兵,为天皇效力,是我无上的荣辱。”
军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上下打量张义几眼:“吆西,朝鲜人,确实也算天皇的子民,你能说一口带京都口音的日语就更加难得了。”
“阁下过誉了,你也是京都人?”张义谦虚一笑,行了一个标准的鞠躬礼,“还请出示证件。”
“我是京都人。”军曹欠身一礼,配合地将证件递了过来。
张义接过军曹递上来的证件,一丝不苟地对照检查了一遍:
“原来是宪兵队的佐藤君。”
说着他将证件还给对方,敬了一礼,小声说:“佐藤君,职责所在,得罪了,还请告知后边车里的都是什么人,我好和上面核实。”
佐藤还了一礼,小声说:“后面车里的是重田司令部参谋长山本大佐、驻北平部队赴开封视察团团长瑞田中佐、开封宪兵队队长腾井治大尉,他们是一起去探望吉川将军阁下的。”
说到后面,他一脸悲戚。
“佐藤君节哀,城门已经封闭,抗日分子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怎么逃不出去的。”张义宽慰着,双腿一碰,挺身一礼,然后转身向岗亭跑去,一边给猴子和钱小三使个眼色,一边装模作样地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片刻后,他走出去,挥动小旗子:
“确认无误,放行!”
猴子和钱小三配合地上前将木栅栏挪开,然后学着张义的模样,一脸崇敬地对着车队行注目礼。
挎斗摩托车徐徐通过哨卡,汽车也发动起来,第一辆汽车上,开封宪兵队队长腾井治大尉和一名司令部的少佐坐在一起,他们将张义的一言一行看在眼里,目光之中露出赞赏之色,司令部的少佐说:
“这个朝鲜人倒是值得栽培。”
腾井治大尉笑道:“的确不错,只要他的身份无误,倒是可以委以重任。”同时他心里又有些疑惑,怎么以前没有听说过伪军中有这么个人呢?
他神色有些黯然,吉川贞佐遇刺身亡,所有人胆战心惊,都是一脑门官司,正忧虑如何向上面汇报呢,哪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这么一个朝鲜伪军。摇了摇头,便准备将汽车帷幔拉上。
张义等待的就是这个时候,看着玻璃后面的那张脸,冷冷一笑,倏地拔出手枪,瞄准目标,扣下扳机。
腾井治脸色大变,猛地将少佐摁倒:“田水军,趴下!”
但一切都晚了。
“砰”的一声枪响,腾井治的脑壳仿佛被射穿,血水四处喷溅。
张义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补枪,又一枪将那名少佐击毙,然后往车里丢了一颗手雷,腾挪转瞬,对着后车连开几枪,将仓皇倒车的司机击毙,然后一个翻滚,向着轿车连丢几颗手雷。
与此同时,不待摩托车上的特务们回头,猴子和钱小三长枪在手,数枪连发,先是击毙司机,然后击中摩托车的油缸,车翻人仰之际,轰隆一声爆炸,一时间黑烟滚滚,枪声刺耳,惨叫连连。
张义几人出其不意的袭击让所有的日军措手不及,几辆汽车上的鬼子军官和随从很快就被击毙。
枪声和爆炸声很快吸引了不远处检查的特务和日军,纷纷叫骂着向这边跑过来。
张义则藏在墙角,用日语高喊了一声:“抗日分子在这里,他们中枪了,快抓住他们!”
听到这话,一心抢功的日本宪兵们争先恐后地朝着张义喊声的位置奔来,突然,两颗手雷倏地从墙角飞了出来。
轰隆两声,惨叫跌起。
“撤!”张义朝着远处补上两颗手雷,蘸着日寇的鲜血在岗亭上写下“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杀人者周处!”然后大笑几声,带着猴子和钱小三边打边撤。
第538章 情报
晚上九点,豫州站站长崔方平正和太太坐在沙发上聊天,太太剥了一个橘子递到他手中,抱怨道:
“你这个站长当的,三天两头不回家”
崔方平刚想说什么,电话铃声却不合时宜地响起。他走过去一把接起来,看了一眼卧室,确认女儿没被吵醒,才对话筒里轻声问道:
“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电讯处长曹磊激动的声音:“站长,开封组传来重要情报。”
崔方平一脸茫然:“你说哪个组?”
“开封组啊。”
“哦什么重要情报啊?”崔方平郁闷地摇摇头,这个开封组在沦陷区潜伏,除了时不时汇报些鸡毛蒜皮的情报,就是催要经费的,让他烦不胜烦,这伙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能搞到什么重要情报。
“确实是重要情报。”曹磊觉察到站长情绪不高,也知道他对开封组那几个鸟情报员意见很大,连忙解释,“吉川贞佐死了,一枪毙命。”
“吉川贞佐死了?谁干的?”崔方平激动地直接站了起来。
“据说是周处。除了吉川贞佐外,死的还有日军重田司令部参谋长山本大佐、驻北平部队赴开封视察团团长瑞田中佐、开封宪兵队队长腾井治大尉,都是一些恶贯满盈的日寇头目。”
“消息准确吗?”崔方平满脸不可置信,反复确认,“你刚才说是周处干的?周处又是哪位壮士?是.开封组的人?”
“应该不是,据开封组报道,杀手共有三人,他们是冒充日军新乡机关长的身份进入城内的,其中有一人叫钱忠,说是张处长的手下.所以这件事应该是总部张处长的手笔。”
崔方平一愣:“你的意思是张处长没有滞留长安,而是直接去了开封?”
“应该是。”
“我知道了。”崔方平冷着一张脸,挂断电话,喃喃自语:“这个张义的本事也太大吧?”
心中原本的喜悦激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恶劣心绪。
自己虚以为蛇,才通过牛子道制定和红党的联合计划,正踌躇满志,结果张义竟然先一步走到他前面了?如此一来,自己这个站长岂非成了笑话?
他一转身,崔太太就站在他身后。
“出什么事了?”崔太太问。
“我先回站里。”
“不是刚回来吗?怎么又要”
崔方平黑着一张脸:“工作上的事你少过问。”
崔太太一哆嗦:“你冲我吼什么?”
崔方平不理睬往门外走。
“你,你敢去找那个狐狸精,就别再回来。”
崔方平冷冷喊道:“蠢妇!”说完,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另一边,日军洛阳特务机关负责人佐藤羡次郎来到自己的密室里,他把门关好,然后坐在桌前,打开桌上的电台,戴上耳机。
不多会儿,随着滴滴哒哒的电码传到耳中,他拿出一只铅笔,在一张纸上开始记录。
记录完毕,他从桌边的一摞书里抽出最下面的一本,摊开,对应着刚刚在纸上记录好的阿拉伯数字,逐一翻找着相应的页码。
之后,他在纸上写下了一串文字:命令,启动兔子,设法将张义除去,不惜一切代价。
油灯下,佐藤羡次郎的脸色异常阴沉。
稍后,他离开密室,离开家,走进了离家不远的一个公用电话亭,隔着玻璃,谨慎地观察了一圈电话亭外面,才拨通了一个电话。
他对电话听筒里说:“周股长吗?是我?上次老家捎给你的药还有吗?”
风高夜黑。
开封城外,一辆卡车行驶在黑夜中,手电筒照亮的是一条土路,和普通的公路相比,这条路很窄,颠簸不平。
“咦,好像没有追兵了?停车!”这辆卡车发出沉闷的哒哒声,慢慢地停在路边。
车门开了,一个穿着伪军制服的男人跳下车,趴在地面上听了听,然后上前说道:“处座,敌人好像没有跟上来。”
一行人正是张义三人,趁着城内混乱之际,抢夺了一辆鬼子的军车,从围追堵截的日军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小鬼子群鼠无首,军心已丧,一盘散沙,哪有胆子一直追下来。”猴子呲牙一笑,又说:“车没油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