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锅小米李
“你激动什么?”戴春风瞪了他一眼,沉吟片刻,低声嘱咐,“他们要问话,就配合他们,顺便看看他们到底掌握了什么线索。放心,有我在,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栽赃嫁祸。”
“是,谢谢戴先生。”杨再兴感受到支持的力量,挺身敬了一礼,转身走了。
中统、宪兵司令部的人、警察局的人进不来局本部,只能在距离局本部不远处的“漱庐”招待处等着。
杨再兴一到会议室,宪兵司令部的一名少校军官带头将他围了起来,亮着身份,咄咄逼人。
不过这根本吓唬不住杨再兴,他不屑地说:“你们是坐办公室坐傻了啊,出来吓唬人都找不对地方,出了这种事,你们不去找孔小宝,找我干什么?”
“孔小宝我们已经在通缉了,不过杨副处长也需要回答我几个问题。”警察系统的李士珍出声了。
“为什么?”杨再兴质问。
“杨副处长,你昨晚在哪里?”
“什么意思?”
“请杨处长如实回答问题。”
“参加司法处的宴席,这个张处长等很多人都可以证明。”
“然后呢?”
“然后我就回家了。”
“啪”李士珍拍了拍桌子,厉声说,“杨处长,我希望你说实话。”
话音刚落,几名警察局的队员直接上前,杨再兴一把掏出了枪,“都别动,我是军统的人,你们没有资格审讯我。”
“你撒谎,是嫌疑人,我就有资格。”
“我什么时候撒谎了?”
李士珍不屑地看着他,指着他脸上的口红印:“偷吃也不知道擦干屁股,咱们都是干这一行的,我劝说你最好实话实说。”
杨再兴讶然,将枪收起,拉开一个凳子坐下:“你说这个啊,昨晚宴会结束,找了个女人。”
“女人?什么女人?”
这没啥难以启齿的,杨再兴耸耸肩,实话实说:“苏联女人,别说你们没有玩过!”
李士珍冷笑一声,嘱咐记录员记下来,继续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回家了。”
“当时是几点?”
“忘了。”杨再兴摇摇头,随即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回家后,我给孔三打过一个电话,他没给你们说?”
李士珍没有直接回答,继续问:“然后呢?”
“什么然后,我睡了呗。”
“谁能证明?”
“我老婆呗。”
“好,这个我们自然会核实。现在,杨副处长,我们需要一枚你的指纹。”
“什么意思?你们要我的指纹做什么?”杨再兴瞄着李士珍的神色,忽然意识到情况不对。
和戴春风预料的一样,贪污受贿的罪证被曝光到报纸上,幕后的孔先生等人彻底坐不住了,直接的后果就是特事特办、急事急办。一大早,相关利益体组成的调查组就进了孔三家,很快他们就发现了留在书房抽屉上的半枚指纹。
当然,他们的第一怀疑目标是孔小宝,孔小宝虽然跑了,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调查组在他家里一番折腾,很容易采集到了指纹,但没有一枚和嫌疑人留下的那半枚相同,于是他们将调查对象转移到了孔小宝的同伙上。
孔三供述自己是被人干净利落打晕的,一般人只会当做是手刀或者什么,但调查组的人都有训练经历,仔细看过孔三脖颈的伤,马上得出结论,这不是道上人的什么手刀,而是训练有素的特工行为。人的脖颈间有个地方叫迷走神经,重击之下,对方会立刻丧失意识,完全失去反抗能力。
于是他们笃定此事是特务干的。
而杨再兴昨天没有收到金条,半夜还特意打电话过来询问,孔三随即被击晕,他们认为杨再兴有重大嫌疑。
当然也有人提出质疑,杨再兴打电话时在自己家里,他不可能同时出现在孔三家,但马上又有人回应这一质疑,说不定是杨再兴的同伙干的呢?当时那人就潜伏在孔三家,然后杨再兴打电话将孔三从卧室“吸引”出去,分散了孔三的注意力,这个时候,他的同伙突然发起暴击。
这个理由听上去极其拙劣,因为如果是杨再兴和他同伙做的,他不可能作茧自缚,把自己的名字也刊登在报纸上。
针对这个问题,同样有人给出回应,万一杨再兴故意这么做呢?
但不管怎么说,只要拿到杨再兴的指纹,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杨副处长,我希望你能主动配合,别让场面太难看。”
“我听不明白。”
李士珍看着他:“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在孔三家采集到一枚匪徒的指纹,凡是最近和孔三有接触的人,我们都要一一排除。都是党国的人,你多担待吧,别有情绪。”
“哦,早这么说,我肯定配合。”杨再兴讥笑一声,无所谓地伸出了手。
李士珍点点头,对手下使个眼色,很快就有人拿着白纸和印泥走了过来。
采集了杨再兴的指纹后,马上有一个戴眼镜的技术人员接过去对比,他拿着放大镜,仔细观察着。
放大镜下,一个个指纹的纹路都被放大了。
杨再兴不屑地看了一眼,自顾自点了根烟。
然而,就在这里,技术员放下了放大镜,他脸上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对着李士珍点了点头:“箕行纹,基本一致。”
听到这话,杨再兴夹烟的手一抖,彻底愣住了。
“带走!”
第501章 兼职
技术员放下了放大镜,他脸上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对着李士珍点了点头:“箕行纹,基本一致。”
听到这话,杨再兴夹烟的手一抖,彻底愣住了。
“带走!”
“你们想干什么?”杨再兴瞪大了眼睛,震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他的指纹怎么会出现在孔三家?
“我们想干什么?这话同样也是我想问杨副处长的?”李士珍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这会神情更加不屑,挥了挥手,“抓起来。”
几名便衣应声扑上来,将杨再兴摁住,缴了他的枪,给他带上手铐。
“李士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这是栽赃嫁祸!”杨再兴愤怒地挣扎着,“我是军统的人,你们没资格抓我,我要见戴局长.王八蛋,你敢打我”
“栽赃?哼,垂死挣扎,将他的臭嘴给我堵上。”李士珍冷笑连连,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几个摁住杨再兴的便衣狠狠用肘子顶了他几下,趁他吃痛,将一块破布塞进他的嘴里,然后押着他向外面走去。
才出会议室的门,就见毛齐五带着几人,阴沉着脸走了过来,将他们拦住:
“李长官,你们这是干什么?”
李士珍重新坐了回去,瞥了他一眼,不客气地说:“证据确凿,人我们自然要带回去,麻烦毛主任给戴局长说一声。”
“什么证据?”
“指纹。”
“指纹?”毛齐五皱了皱眉,不依不饶地说,“有其他证据吗?光有指纹怕是没有说服力吧?”
“其他证据会有的,很快。”李士珍并没有直面回答他。
“是,三木之下,何患无辞,对吧?”
李士珍看着他,没说话。
毛齐五接着说:“案情我也了解了,杨副处长虽然是个粗人,但绝对不蠢,如果是他做的,他不可能将自己的罪证刊登在报纸上,从逻辑上说不通。”
李士珍意味深长地笑笑:“所以说他的城府才深,大智如愚?先给我们扔一颗烟雾弹,再将计就计,一般人很难怀疑他,很高级,不是吗?”
“李长官,恕我直言啊,我直言,这只是你个人的猜测,你没法说服我。”毛齐五有些急了,他从对方的话里听出了潜台词,对面估计和他们存了同样的心思,那就是将这件事定义为红党的阴谋。如此一来,就需要有人“现身说法”了,而以杨再兴的资历和级别再合适不过了。
听毛齐五这么说,李士珍抬了抬眼皮,一脸阴郁地看着他:“你呢?你说服我了吗?”
毛齐五猜的不错,李士珍确有这样的心思,这件事现在闹得沸沸扬扬,舆论沸腾,必须推出一个替罪羊来背黑锅,现在有了杨再兴的指纹,为什么不能是他?只要将他定成红党,舆论不攻自破,对上上下下都有了交代,顺便还可以打击军统,可谓一箭双雕。
毛齐五心知肚明,叹了口气:“能不能缓一缓?”
“不能。”
毛齐五深深望了他一眼,看了看手表:“再等我一会,我打个电话。”
说完,他转身小跑着去了隔壁办公室,李士珍盯着他的背影,一脸冷笑,他瞥了一眼几个虎视眈眈的军统便衣,伸手唤过一名便衣,低声嘱咐:
“两件事。第一,马上向孔先生汇报。第二,趁军统没反应过来之前,带几个干练的人去一趟杨家,懂我的意思吗?”
“明白!”手下心领神会,马上小跑步走了,几个军统便衣犹豫了下,并未将他拦下。
等这人走远,李士珍回头望了望毛齐五刚才进去的房间,说道:“毛主任也太磨叽了,算了,我们走。”
“别动,没有毛主任的命令”
“你们说了不算。”几个军统的便衣刚有动作,李士珍带来的人就冲上去按住了他们,缴了他们身上的枪,然后意气风发地向楼下走去。
然而才刚到楼下,几辆汽车就一字停在了“漱庐”楼外。
十几名荷枪实弹、身手矫健的便衣从车行下来,包围了李士珍一伙人。
张义穿着军装和呢子大衣,戴着白手套,从停在最中间的轿车里走了出来,一脸的盛气凌人。
李士珍的神经跳动了一下:“张义,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张义冷冷地走了过来:“你想说什么?”
“你这是以下犯上。”
“就你?”张义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肩上的领章,又宝贝似地抚了抚挂在胸口闪闪发光的宝鼎勋章,轻描淡写,“你是委员长?”
“你”李士珍被这句话噎了一下。
“你什么你?这里是军统的地盘,猪鼻子插大葱,还轮不到你耍威风,没有戴局长的命令,谁也别想带走军统的人。”
从早上上班伊始,张义就一直在关注事情的进展,收到杨再兴要被带走的消息,他“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谁让杨再兴是自己的属下呢?
这个时候要是闭门不出,不管不问,反而显得居心叵测。
李士珍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双方对峙中,原本面如死灰的杨再兴重新恢复了神采,他怔怔地看着大义凛然的张义,脑子里闪过无数可能,但每一种“可能”在张义面前似乎都不成立。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张义会来救他,此刻心里只有感激。
看见杨再兴感激的神情,张义点了点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很快,戴老板就赶了过来,他将李士珍叫到一边,谈完案情之后,盯着李士珍看了一会,忽然问:
“孔三会不会与红党有联系?”
李士珍一愣,马上语气坚决地说:“不可能,他和红党没有任何关系。”
他心知肚明,戴春风这是想让孔先生弃卒保帅,但这怎么可能?别说孔先生不同意,就是那些收了孔三钱的官员也不会同意,贪污受贿至多坏了名声,严重点不过是去职,可和红党扯上关系,那可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哦。”戴春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又将杨再兴叫了过去,在下属面前,他不用拐弯抹角,劈头盖脸地问:
“这事到底是不是你干的?事到如今,你应该告诉我真相了。”
“局座,这摆明了就是陷害,您是了解我的,我是混了点,可怎么也不会干出这种事。”杨再兴坚决否认。
戴老板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当真不是你干的?”
“不是。”
见杨再兴语气坚决,戴老板如释重负:“那就好。”
顿了顿,他拍着杨再兴的肩膀说:“接下来几天估计你要受点苦了。”
“局座.”
“听我说。”戴春风打断他,叹了口气,“这件事闹的很大,已经惊动了老头子,老头子震怒,下令严查,你先到看守所避避风头,我这边会想办法介入案件,查找突破口,争取尽快破案,还你清白。”
“谢谢戴先生。”有了戴老板的“兜底”,杨再兴同样松了口气,不过是关几天禁闭罢了,自家的地盘,还不是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和杨再兴说过话,戴老板再次找上李士珍:“行了,我问过了,这件事不是杨再兴干的,想要带走他,除非你们拿出过硬的证据。”
李士珍脸色难堪地抽了抽,尽管知道戴雨农护犊子,但他没想到他会当着自己的面耍无赖,可他要是不带走杨再兴,怎么和孔先生交代?
他深吸了一口气,黑着脸刚想说点什么,就见戴春风不耐烦地把头扭走了一边,指着毛齐五说:
“愣着干什么,先将杨再兴关起来。”
说完这话,他轻蔑地看着李士珍:“慢走,不送。”
李士珍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盯着戴春风看了几眼,狠狠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一众手下面面相觑,愣了愣,同样狼狈不堪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