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锅小米李
“马上让他来见我。”
“是。”
毛齐五收到命令,在贾副官的引导下来到一间客房门前,推门进去,只见光线阴暗,戴春风背着手站在半开着的窗户边,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
“戴先生,出什么事了?”
“刚才的检查中有发现吗?”
毛齐五望着他的背影,想了想说:“总的来说没有,有几个说闲话的记者,被我们轰走了,换上了我们自己人。”
戴春风转过身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确定没有发现可疑分子?”
毛齐五望向他,眼神中透出一丝意外和不解,马上说:“我确定,我一直在现场,亲自盯着的。”
“那就好。”戴春风沉默了一会,拍了拍他的肩膀,“善余兄,天降大任于斯人也,这个任务不好搞,说有多重要就有多重要。别人我不放心,你再挑几个可靠的人手去现场检查一下。”
“雨农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毛齐五一脸狐疑,忍不住问了一句。
戴春风顿了顿,将何志远汇报的事转述了一遍:“你怎么看?”
这个消息有点儿出乎毛齐五的意料,他笑了笑:“又是张义的推测?谁知道那个松田说的真的假的?即便是真的,我亲自做的检查,还有那么多火眼金睛的兄弟,日本间谍能混进来吗?”
戴春风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日谍潜入总统府窃取机密文件前,我也觉得不可能,难道总统府保卫不严密?”
“.是。”毛齐五表情悻悻地,忐忑地搓了搓手,小心问:“那局座的意思?”
“我说了今晚所有的来宾再摸排一遍,重点是和委座夫妇座位挨得近的。万一有可疑有奇怪的,马上通知我。”
“什么是奇怪的?”毛齐五犹疑着问了一句。
“随身携带物品、装饰,有没有之前收到请柬说不来,突然又出席的,服务生、演员里面有没有最近新加入的等等,就像你闷葫芦惯了,突然说话一样,都算。大海捞针,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去吧。”
大海捞针,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刚才忙了半天,眼睛这会还发酸呢,一个疲倦的哈气不经意间溜出来。
“你是昨晚没睡好,还是觉得任务太无聊了?”戴春风阴沉沉来了一句。
毛齐五一个激灵,赶紧振作精神:“保证完成任务。”
戴春风深深看了他一眼,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一会将乐器再给我检查一遍,关键时刻可不能掉链子。”
宴会厅后台,演员们都在紧张地化妆穿表演服,乐队的负责人正搓着手转来转去,叮嘱每一个演员今天万万不可失误,这时她抬眼看见毛齐五带着几个便衣挤了进来。
“哎,哎,你们干什么的?”
不用毛齐五说话,一个便衣掏出证件一晃:“军统的,执行任务。”
“什么任务都不能硬闯吧?”负责人柳眉竖起,瞪着毛齐五,没好气地说:
“我说你们是不是先回避一下?屋内都是女士,换衣服呢,你们好意思待着?”
毛齐五犹豫了一下,一边转身往外走,一边说:“孙小姐,你出来一下。”
“什么事?”
“我想再看一遍你们演员的名单,还有,乐器也要检查一遍。”
“还要查?”
“当然,这是戴局长的命令。”
孙小姐哼了一声:“戴局长可管不到我们,我们只听夫人的。”
说着,她胳膊往胸前一横,蛮狠地说:“走不走,再不走我就去叫夫人来,看你怎么说。”
毛齐五深吸一口气,就在快按耐不住情绪的时候,音乐声响起,表演开场管弦乐的演员们纷纷起身去舞台边等候上场。
吴冰也小心翼翼地拿起她的小提琴跟了上去,她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琴弦,神情瞬间冷峻。
这确实是一把好琴,因为里面装了一枚改装过的炸弹,是特高课花重金找能工巧匠定制的。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欧米茄女士腕表,还有三分钟,行动即将开始!
她一边拉了拉琴弦,一边暗暗在心里对自己说,“吴冰,你只有三秒钟时间,你只有一次机会!”
随着微不可闻的“咔嗒”一声轻响,定时炸弹启动了。
几天前,她还在河内,突然收到师父川岛芳子的电报,让她紧急赶往上海。
她虽然是国党元老许某智的女儿,但她的母亲却是日本人,从小被川岛芳子收养,谙熟多国语言、方言,长期在香江、吉隆坡、新加坡、河内活动,为特高课立下汗马功劳。
到了上海,川岛芳子亲自把那把小提琴交给了她,她脸色凝重:
“根据南造云子的情报,目标人物在几天后将会出席一场宴会,此人事关中日战局,他若死,支那再无翻盘的希望!这个任务本来是土肥圆先生交给我的,但我推荐了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交给你我才放心!内山美秀子会配合你的行动。”
吴冰双手交叉行了一个标准的日本鞠躬礼:“是,师父,不成功便玉碎。”
“我等你回来请功!你从来不会让我失望!”川岛芳子一脸得意地举起了手中的红酒。
‘也不知道内山美秀子有没有潜进来。’吴冰正暗忖着,外面的音乐和掌声如潮般响起。
看来,目标人物就要入场了。
按照演出流程,她们乐队要以第一个登台表演。
这么想着,吴冰轻轻上前一步,挑起幕布一角,凝神望去。一个身形清瘦、身姿挺拔、额头光阔饱满,透着几分冷峻威严的中年男人在一群或穿着笔挺西装或军服的高官簇拥下走进了宴会厅,步伐沉稳有力,微微上扬的下巴透着一贯的威严和自负,不怒自威。
他的旁边是一个穿旗袍、气质高雅的女士,挽着他的臂弯,面带微笑地说着什么。
吴冰心神一震,目标人物出现了!
行动的每一个步骤她都演练过,可谓烂熟于胸,目标人物的照片更是看了不知多少回,她绝不会认错。
再看他的身后,是一个穿着整洁军服的男人,身形微微后顾,姿态上满是恭顺。
此人脸上挂着谦卑的笑,耳朵微微竖起,似乎在恭听目标人物说话,但他的眼神却异常锐利,像一只时刻保持警惕的鹰隼,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特务头子,军统的当家人-——戴春风。
看到他,吴冰微微眯了眯眼睛,要是能将此人一起干掉那就再好不过了。
另外一边,从内山美秀子那里套取到计划内容的张义,离开审讯室后,就抄起电话快速拨通了戴春风办公室的电话。
可是,电话那头,始终无人接听。
他焦躁不安地等着,却怎么都等不来接听的声音。只好手忙脚乱地按下终止键,然后拨通了毛齐五的电话。
没想到依旧只能听到“嘟嘟嘟——”的无人接听的声音。
接着,是贾副官办公室的电话,还是没人接听。
第493章 请柬
无人接听。
张义有些焦急地等着,却怎么都等不来接听的声音,不觉有些气结。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接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重新拨通了一串号码。
“嘟嘟嘟——喂!”
终于通了!
张义长舒一口气,马上问:“侍从室吗?”
电话那天传来一个男值班员的声音:“这里是侍从室值班室,您是?”
“我是军统局司法处的”
话未说完,那头就不耐烦地打断:“军统局的怎么打电话到这儿来了?还有没有规矩了?有事找六组的。”
说着,“啪”一声挂断了电话。
张义拿着听筒愣住了,心说:“难道常某人当有一劫?只可惜.”
只可惜现在是抗战时期,常某人不能死,更不能死在日本人手里。
他暗想:“我本来想此事上报上去,但事已至此,与其汇报给戴春风,不如自己走上一遭。如果做得好,未尝不能将坏事变成好事。”
寻思已定,他看了一眼手表,八点十七分,距离宴会开始还有十三分钟,他快速放下电话,一边喊着“备车”,一边向外边跑去。
八点二十六。
八点二十七。
伴着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张义从车上跳了下来,不出意外,荷枪实弹的警卫直接冲上来将他拦住。
为首的是一个挎着手枪、满脸青色胡渣的年轻军官,他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刚要发火,待看见张义的面容,有些意外地问:“张处长,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有重要的事面见戴局长。”
军官不置可否,看了他一眼:“有请柬吗?”
“什么?”
“请柬。”
“没有,紧急军务。”
军官的右手不自觉又摸到了枪炳上,他看着张义,眼神中多了几分警惕:
“那不好意思了,张处长,你要执行公务,兄弟们也在执行公务,别让我们为难。”
“没人为难你,只是军务紧急,我现在马上要见到戴局长,麻烦你们帮我通报一下。”
军官根本不理他的说辞,摇了摇头:“对不起,戴局长在陪委员长,有什么事等宴会结束了再说。”
宴会结束?到那时黄花菜都凉了。张义虽然知道军官的说辞没错,但这个关头,分秒必争,他已顾不上那么多,一边自顾自往里边走,一边气愤地嚷道:“通报一声有那么难?贻误了军情你们承担得起吗?”
眼看张义要“冲岗”,军官冷哼一声,警卫呼啦一下包围了他。
但张义丝毫不惧,主动上去跟警卫们推推搡搡,嘴里还大声叫嚷着:
“说了让你们通报一声,有这么难吗?贻误了军情你们承担得起吗?”
混乱中,一根枪管对准了张义,乱哄哄的躁动马上平静下来。张义抬眼一看,就是刚刚那位军官,他用枪口戳了戳张义的胸口:
“还反了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不想,张义一抬手,抓着勃朗宁的枪管,顶在了自己的脑门上,说道:“有种就开枪。”
军官怒目圆睁,死死盯着张义。
“开枪啊。”张义的语气很平静,又往前一步,说道,“今天你不崩了我,就不配穿这身军装。”
“泥人还有三分火,你是处长不错,但我们只听委员长的,别给脸不要脸。”军官额头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他的手一下子搭在了扳机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随即是毛齐五的声音:“张义?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穿少将军服的中年人,正是常某人的老乡,侍从室侍卫长王世和。
“戴局长呢?”
“局座在里面,出什么事了?”
“出大事了。”张义顾不上那么多,将一脸狐疑的毛齐五和王世和拉到一边,“十万火急,多的我就不说了,日谍招供,有一位女特带着藏有炸弹的小提琴进入了宴会厅,现在必须找到此人,阻止她的行动。”
“小提琴?”毛齐五一听这话,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一道清丽的身影,浑身一个激灵,心“突突”地跳个不停,冷汗顺着鬓角流下,他说道:“这、这”
“确信吗?”王世和同样脸色大变,他不敢想象一旦这样的事情发生,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没时间解释了。”张义又看了一眼手表,直接向宴会厅跑去,毛王二人愣了愣,忙不迭追了上来。
一阵热烈的掌声在整个宴会厅里回荡,同一时间,帷幔之后,吴冰看了一眼手表,八点二十九分,要上台了。
她眯了眯眼睛,此刻已如一头狩猎的饿狼,做好了最后准备。
然而就在这里,她突然瞥见一道仓皇的身影蹿入行进的队伍,他惊慌失措的模样和那些或冷酷不苟言笑或面带微笑的官员们大相庭径,她凝神一看,是毛齐五。
“他来干什么?”
吴冰狐疑看着,就见毛齐五局促地挤进人群,扯了扯戴春风的袖子,低声说了句什么,戴春风的脸色马上一变,狠狠地盯了对方一眼,随即他上前一步,凑到了常某人身边,恭敬地汇报着什么。
常某人微微侧耳倾听,虽然表情不变,但他脚步突然一僵,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摸索起军服上的一颗盘扣。
这种下意识的动作,无疑是一种掩饰恐惧的行为。
“难道他们知道了?”
吴冰惊疑不定地想着,忽然听到身后似乎有脚步声,她惊悚地回眸,就见一记手刀狠狠劈在她的脖颈。
“完了,暴露了!”这是她昏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旁边,即将上台的演员愕然地看着刚刚发生的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