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爺是道士皇帝 第693章

作者:光頭李三

  可是到了明顯跟歷史上的唐玄宗對不住的時候,他才停了下來。

  無趣的,在他這裡是有趣的。

  “……卻說玄宗皇帝御極四十三年,海內昇平,萬國來朝。然陛下春秋漸高,精力不似從前。初時每日五更臨朝,批閱奏章至深夜;如今常至日上三竿方起,一日,高力士侍側,見陛下對鏡自照,撫鬢嘆曰:‘朕鬢已霜矣。’力士跪泣:‘陛下龍體康泰,正宜頤養天年。’陛下默然,良久方道:‘昔年朕銳意進取,開邊拓土,設節度使鎮四方,通西域聯萬國。如今……’言未盡,連咳數聲……又一日,太子呈上安西軍報,言大食國犯邊。陛下覽畢,謂太子曰:‘此等邊務,汝自處之。’太子惶恐:‘兒臣年幼,恐負父皇重託。’陛下襬手:‘朕老矣,汝當早習國事。’”

  這一段,跟玄宗皇帝有毛線關係。

  他重用太子嗎?

  他是防子如同防佟�

  這段在朱翊鈞的思維理解中,就是在說自己。

  唐玄宗猜忌而不放權,自己是懈怠而放權……還他媽追求個影射對稱……

  太子監國一年了。

  雖然自己還是管著很多事情,雖然大明朝的家還是自己當著,但,在百姓的視角,在下面文人的視角中,咱們大明朝英明的天子,變懶惰了。

  正一步步的朝著唐玄宗靠攏……咱們雖然是個落魄的秀才,但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我要提醒陛下,那怎麼提醒呢,寫書,還能賺錢,還能有名氣,多好。

  實際上,朱翊鈞看到這裡的時候,心中雖有不快,但並未發作,還是比較剋制呢……

  他直接翻到了最後面,玄宗遺事結尾。

  好傢伙,演都不演了,話評結尾。

  “漢武晚怠,巫蠱釀禍,玄宗暮疏,權移儲貳,終致馬嵬喋血,此皆君不君、儲不儲,名分倒置之故!君當執綱,勿以老邁釋責,儲宜守禮,勿因權重逾分。君怠則國亂,儲僭則家危,前鑑昭昭,豈容輕忽……君儲各安其位,綱紀不逾,則社稷永寧;若棄前鑑,恐他日之禍,更甚天寶也!”

  朱翊鈞胸口劇烈起伏,握書的手青筋暴起。

  燭光下,他臉色鐵青,眼中怒火熊熊燃燒。

  “砰!”

  話本被狠狠摔在御案上,撞翻了筆洗,墨汁潑了一案,染黑了那本《玄宗遺事》的封皮。

  侍立在一旁的田義和馮安嚇得渾身一顫,“撲通”跪倒在地。

  “陛下息怒!”田義聲音發顫,“奴婢這就去查,是哪個不長眼的……”

  停頓了許久,朱翊鈞擺了擺手,輕笑一聲道:“老了老了,養氣的功夫,倒不如從前了,罷了,罷了……他們愛寫,朕也愛看,不能因為朕看了生氣,就去抓人,殺人……”

第1264章 妖書案 3

  嚴格意義上來說,這本話本就是傳統意義的小黃書。

  因為要有賣點。

  只不過,小黃書到了後面說的話,越發的像極了某個大臣對於皇帝的奏疏。

  典型的,要錢還要名,就是不要臉。

  朱翊鈞很憤怒,不過,他還真的沒有想法,因為這個事情,把一個憤青抓過來,殺了,但他也開始思考了。

  現在民間刊發物越來越多。

  百姓們也有了需求。

  有了生產條件,有了需求,那北京日報,不是就能搞了嗎。

  十天發一次,對於朝廷大政彙總,邊疆大事,甚至,還可以允許文人發表詩詞,一些具有積極意義的典故。

  哎。

  有了這個想法後的朱翊鈞,重新坐下身去。

  他輕輕笑了一聲:“朕實際上也挺會編故事的。”

  他腦海中那些光怪離奇的“事情”,也可以在這北京日報上,刊發出來,在這個時空中,給自己這個傳奇帝王,在增加一些傳奇色彩。

  現在這種狀況來看,寫這個玄宗遺事的頂多算是個憤青,表達方式有些激烈。

  另外一個時空,嘉靖年間,著名物理學家楊金水曾經說過,有些事情不不上秤,就二兩重,上了秤,一千斤可打不住。

  這句話可是有著非常深刻的核心的。

  如果,朱翊鈞對這件事情發飆的話,那事情可就嚴重了。

  不僅僅是抓筆者,刊發的作坊夥計們要抓,要真是鬧得兇的話,下面官員層層加碼,那可能都會發展到看過這本書的也要抓。

  眾所周知,大明朝是不興文字獄這一套的。

  可看到這本話本的皇太子朱常澍,可就真的忍不住殺人了。

  太子朱常澍,經常關注著父皇平日在看什麼書,父皇看了什麼,他準要弄過來,也看看。

  當太子看到這本書的時候,已經是兩日之後的晚上了。

  一本小黃書,滿篇不過七八萬字,他媽的,關於房中之事的描寫少之又少,暗諷自己父皇懈怠,還順帶著捎上了自己的內容,可就多的緊了。

  自從他開始監國之後,事事給父皇稟告,內閣人員增補,六部尚書更替,九邊重將的選拔,國政的施展,哪一項不是他跟下面的官員討論,最後是父皇拍板,有不妥之處,立馬就發回來了。

  自己如履薄冰,兢兢業業,生怕父皇對自己的工作不滿意,生怕耽誤了百姓生計,一本書,就把自己給定了性了。

  看完這本書的朱常澍一晚上都在做噩夢,到了第二日一大早,立即把內閣首輔孫承宗,順天府尹于思淼都召到了東宮。

  朱常澍端坐在主位紫檀椅上,他面色鐵青,右手食指在案沿一下下叩著,那叩擊聲起初還沉穩,漸漸就亂了節奏——噠、噠噠、噠噠噠,急促而雜亂。

  孫承宗和于思淼正在翻閱玄宗遺事,臉色鐵青。

  像他們這樣的朝廷重臣,又超過四十歲的年齡,可不會拿著銀子去買這些小黃書看,徒增煩惱。

  “看完了?”朱常澍開口,聲音冷得像臘月冰。

  孫承宗躬身:“臣已閱畢。”

  于思淼聲音發緊:“臣也看完了。”

  “說說。”朱常澍叩案的手指停住,“這東西,該怎麼處置?”

  于思淼搶在前頭:“殿下,此書誹謗君父,影射朝政,大逆不道!臣以為當立即查禁,嚴懲筆者、書商,以儆效尤!”

  他說得激憤,朱常澍卻連眼皮都沒抬:“怎麼嚴懲?”

  “這……”于思淼噎了下,“按《大明律》,誹謗君父者當斬。書商傳佈妖言,亦當重處!臣請殿下下旨,順天府即刻拿人!”

  朱常澍終於抬眼,目光銳利如刀:“拿人?抓起來殺了。”

  “不,若是抓起來殺了,臣以為不妥當,這豈不是讓全京城、全天下的百姓都議論,有本書把君父比作唐玄宗,讓他們說,朝廷連一句閒話都容不下,要殺人封口,依臣的意思,關起來,罰沒些銀子吧。”

  孫承宗這時緩緩開口:“殿下明鑑。此書流傳,確屬不法。然……若大張旗鼓查辦,反易坐實書中影射。坊間會說:看,太子急了,書裡寫的怕是真的。”

  “啪!”朱常澍一掌拍在案上,震得茶盞一跳。

  “孫閣老的意思是,就由著這書流傳?由著這‘漁陽散人’把父皇寫成晚年倦怠的唐玄宗,把本宮寫成少不更事的太子?”

  漁陽散人就是這本書的筆者。

  要不就說,朱翊鈞的養氣功夫,實際上是非常高的,他看這本書的時候,是很生氣的,但他並沒有去看這個筆者的名字。

  可太子終歸年輕,一晚上都在唸叨這個在他看來大逆不道,該誅滅九族的筆者,甚至,在孫承宗,于思淼兩人還沒來的時候,太子就派人去查這個漁陽散人的真實底細了,先控制起來,別讓跑了。

  “臣非此意。”孫承宗神色不變:“臣是說,處置當有分寸。可令順天府收繳書版,禁止刊印。至於作者……訓誡即可,不必興大獄。”

  “訓誡?”朱常澍冷笑:“他罵的是天子,是儲君!訓誡就完了?”

  于思淼偷眼看孫承宗,見他依然鎮定,心中稍安,又大著膽子開口:“殿下,此事……此事是否應先稟明陛下?畢竟涉及天顏……”

  “你讓本宮拿著這本書去見父皇?”朱常澍聲音陡然拔高,“你讓本宮拿著這本把父皇比作唐玄宗的書,去問父皇該怎麼處置?于思淼,你是覺得父皇不夠堵心,還是覺得本宮不夠難堪!”

  在大明朝,直呼一個人的全名是很不禮貌的。

  即便是上級對下級。

  可見,聽到這個提議的時候,太子有多生氣,多無語。

  他抓起案上的書,狠狠摔在於思淼腳前。

  書頁嘩啦散開,那刺眼的“玄宗遺事”四字攤在地上。

  于思淼嚇得撲通跪下:“臣失言!臣……臣只是覺得,這等大事,該讓陛下知曉……”

  孫承宗神色一凜,躬身道:“殿下息怒。於府尹也是為殿下著想。只是……”他頓了頓,“此事若不經陛下,殿下擅自處置,恐有越權之嫌。且陛下若從旁處知曉,反生誤會。”

  朱常澍盯著孫承宗,眼中怒火漸漸轉為深沉的寒意。

  他聽懂了孫承宗的弦外之音,你是太子,不是皇帝。

  這事你不管,是失職,管了不報,是越權。

  最好的辦法,是奏明天子,請旨處置。

  “孫閣老。”朱常澍聲音冷了下來,“你也覺得,該稟明父皇?”

  “臣以為該。”孫承宗坦然道,“殿下若要嚴懲,更該請旨。如此,方顯殿下坦蕩,方顯天家父子同心,不受小人挑撥。”

  殿內靜了一瞬。

  朱常澍手指重新叩著案沿。

  這次叩擊聲恢復了平穩,噠、噠、噠,每一聲都敲在人心上。

  他看著跪在地上的于思淼,又看看躬身站著的孫承宗,忽然笑了。

  笑聲很冷。

  “好,好。你們說得對。這事,本宮該請旨。”

  于思淼鬆了口氣。

  “不過——”朱常澍話鋒一轉,“請旨歸請旨,章程得先有。于思淼,順天府發生的事情,下去擬個處置方案來。要怎麼查禁,怎麼懲處,寫清楚了,本宮帶著去乾清宮。”

  于思淼躬身:“臣遵旨。”

  “記住。”朱常澍盯著他,“本宮要的是‘嚴懲’的方案。不是不痛不癢的收繳、訓誡。是要讓天下人知道,誹謗君父、動搖國本,是什麼下場。”

  孫承宗眉頭微蹙:“殿下,若懲處過重……”

  “過重?”朱常澍打斷他:“孫閣老,你是老臣,該知道輕重。這本書罵的不只是父皇和本宮,更是大明四十三年國政……”

  “父皇做的哪件事,不是為江山社稷?如今被人寫成‘晚年倦怠’,寫成‘伏亂根苗’,你們是知道的,父皇並沒有懈怠,若輕輕放過,後世史書會怎麼寫?天下百姓會怎麼想?”

  “本宮不光是為自己出氣,更是為父皇正名,為我大明朝四十三年的基業正名!”

  這話說得擲地有聲。

  孫承宗看著眼前的太子,忽然覺得有些陌生。

  這個溫潤謙和的儲君,此刻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銳利和決斷。

  他沉默了。

  良久,躬身道:“臣……明白了。”

第1265章 妖書案 4

  午時初刻,于思淼捧著擬好的章程回到東宮,他小心翼翼地走進正殿,卻見殿內除了太子朱常澍,還有一人——東宮詹事、禮部右侍郎熊廷弼。

  熊廷弼正坐在下首的椅子上,身形魁梧,面色黝黑,一雙虎目盯著于思淼手中的奏章,目光銳利如刀。

  想來,太子也跟這個熊廷弼說過此事了。

  這位熊詹事是出了名的鷹派,在回到北京城之前,在朝陽省擔任右布政使,行事果決狠辣,在萬曆三十九年,曾一手督辦了朝陽省的復辟案,殺了五六百宗室,牽連官吏數千人之多。

  今日在此,怕是……自己手中的章程多少有些不好過關了。

  “殿下。”于思淼躬身呈上章程:“處置方案擬好了。”

  朱常澍接過,快速翻閱。

  殿內靜得只有紙張翻動的沙沙聲。

  熊廷弼也不說話,只是盯著太子的臉色變化。

  章程寫得四平八穩,即刻將《玄宗遺事》列為禁書,全國範圍內收繳焚燬,“漁陽散人”發往雲南充軍十年,刊印此書的三家書坊罰銀千兩,流三千里,順天府肅清書市,凡影射朝政之書一律查禁……

  朱常澍看完,沉默良久。

  他將章程放在案上,手指輕叩那“充軍十年”四字,抬眼看向于思淼:“筆者充軍十年?”

  于思淼忙躬身:“殿下,按律……”

  “按律當斬。”熊廷弼突然開口,聲音洪亮如鍾:“《大明律》明文:誹謗君父者,梟首示眾。於府尹這‘充軍十年’,是依的哪條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