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光頭李三
外患,現在已經消失殆盡,可歷史證明,一個龐大政權最要命的對手,根本不是外患,而是要直面自己的一些問題,積極的去解決這些問題。
朱翊鈞也清楚,他埋下的雷並不少。
資本主義的興起,很多海商,實際上已經擁有很大的資本了,可是,在這個快速發展時期,朱翊鈞又不能暴力喊停……
海外藩王的濫封,特別是南洋,呂宋南洋海島的藩王,他們比倭地的藩王更有威脅……
還有疆土的無限擴大,這站在後世來看,是好事,可是對於此時的大明王朝來說,並不是好事,他的統治成本,隨著疆土的遼闊,也在無限倍增。
還有很多,朱翊鈞此時想不到的雷……
可是不管怎麼說,以後只能靠太子了。
太子朱常澍是一個受到帝王教育小三十年的太子了,是一個嚴苛要求自身的太子,是一個很有能力的太子。
但這一切。
在朱翊鈞的視角中,都是發生在,屬於他的萬曆年間。
若是大明朝的天,不屬於朱翊鈞了。
屬於了太子。
那他還會不會是,嚴苛要求自身的太子,是一個頗有能力的太子呢。
這一切都是未知數。
也是朱翊鈞最近幾年經常說的那句話。
“只有天知道。”
因為他看不到之後的事情。
太子好色。
朱翊鈞對太子說,你不能這般,要注意身體,太子竟然這麼多年,真的剋制住了,跟著太子妃沈婉生下,兩兒兩女……
一個側妃都沒有,一個侍寢都沒有。
這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情。
這是把人性按在地上摩擦。
而這一切,朱翊鈞都看在眼中。
現在的他,自認為自己只有三年好活,子小從父,父老從子,朱翊鈞也只能趁著自己為數不多的“時間”,好好的在陪著自己的太子走一程。
好好的引領著他,走向他自己認為正確的道路。
朱翊鈞靠在椅背上,手指輕輕敲著扶手,忽然問:“吃飽了嗎?”
朱常澍連忙起身:“回父皇,兒臣吃飽了。父皇賜的雞絲麵,湯鮮面美,兒臣……很久沒吃過這麼舒坦的一餐了。”
“吃飽就好。”朱翊鈞笑了笑,那笑容有些意味深長:“這個世上啊,沒有比吃飽更重要的事了。”
他頓了頓,目光望向窗外漸暗的天空:“百姓如此,君王亦如此。百姓吃不飽,會造反;君王若讓百姓吃不飽……那這江山,也就坐到頭了。”
這話說得平淡,卻字字千鈞。朱常澍心頭一震,躬身道:“父皇教誨,兒臣謹記。”
“坐吧,別老站著。”朱翊鈞指了指對面的椅子,“今日議政辛苦,朕看你臉色都不太好了。”
朱常澍這才坐下,卻只坐了半邊,身體微微前傾,保持著恭敬的姿態:“謝父皇體恤。不過兒臣還有幾件緊急公文要處理,若是父皇沒有其他吩咐……”
“急什麼?”朱翊鈞擺擺手,“你還年輕,你的事情,來得及。朕今日……忽然想好好跟你聊一聊。咱們父子,好像很久沒有這樣坐著說說話了。”
朱常澍一怔。
確實,這些年來,父皇召見他多是問政、議事、訓導,像這般閒話家常的時候,少之又少。
“兒臣謹聽父皇教誨。”他恭聲道。
“教誨談不上。”朱翊鈞端起茶盞,啜了一口:“你也當了二十年的太子了,監國理政也有十幾年。你有你的臣子,有你的班底,有你的想法。今日咱們不談政事,就聊聊……家常。”
“朕問你,你可知道,你爺爺——穆宗皇帝,是個什麼樣的人?”
朱常澍心頭一跳。
穆宗隆慶皇帝,他的祖父,駕崩時他老子才十歲,他尚未出生,自然從未見過。
但關於這位祖父的傳聞,他聽過不少。
他斟酌著詞句,謹慎答道:“回父皇,兒臣雖未見過皇祖父天顏,但自幼讀書,聽聞百官稱頌,知皇祖父乃仁厚之君。在位六年,革弊政、用賢臣、開海禁、安邊疆,實乃中興之主。尤其是重用高拱、張居正等能臣,整頓吏治,充盈國庫,為萬曆朝的盛世打下了根基。”
他頓了頓,繼續道:“兒臣讀史時,見史官記載,皇祖父‘寬仁大度’、‘從諫如流’、‘愛民如子’。想來定是位仁慈寬厚的明君,方能得百官愛戴,萬民稱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