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光頭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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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忽有嗚咽,卻是海瑞,他回頭看向群臣:“陛下對臣子如此隆恩,諸君何忍默然?”
皇帝親筆寫悼文,這份恩寵確實難得一見,就年初南巡去太祖高皇帝的陵寢,悼文都是禮部張四維書寫的。
說著,海瑞伏地叩首,而眾多官員也開始紛紛行禮,下跪……
張嗣維本已走遠,聞聲踉蹌轉身,正聽到馮保高喊:“朕失股肱,國失棟樑……”而後終於嚎啕出聲。
前面跪著的大臣們也都是低聲抽泣。
有的表現慾望重的,同樣嚎啕大哭……
等到官員們哭的差不多了……
馮保在拿出了聖旨。
這才是重頭戲。
“諸君止哭,陛下旨意……”
聽著馮保的話後,跪成一片的群臣紛紛停下哭泣。
“朕臨御天下,賴股肱之臣弼成治理。故太師,上柱國、華蓋殿大學士張居正,器宇恢宏,才猷冠世,膺皇考簡拔之重,受先帝顧命之託,以天下為己任,竭股肱之力,盡忠貞之節,輔朕沖齡,總攬樞機,十餘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當社稷多難之際,公以卓識雄才,厲行改革,振紀綱以肅官常,核名實以清吏治,考成法行而百司奉職,。外則整飭邊防,威鎮九邊,內則興修水利,安瀾漕摺椌邞],不辭勞瘁,使四海晏然,黎民樂業,實乃中興之良輔,社稷之干城……”
“今聞溘逝,朕心震悼,五內如焚。追思功績,曷勝感愴……”
“茲賜諡“文正”,蔭一子尚寶司丞,世襲罔替……”
“著禮部遣官致祭九壇,賜葬太師墳塋,一應喪葬禮數,悉照國公之例……配享太廟,永饗春秋……”
“朕當輟朝六日,以示哀悼……”
“京師自即日起,百日之內禁婚嫁、作樂,飲酒,舉國同悲……”
“著史官特立專傳,與伊尹周公等古之聖賢同列,垂範千秋。凡我臣民,咸宜知悉……”
…………
這次的喪葬規格非常高……百日之內禁婚嫁、作樂,飲酒,舉國同悲……這是帝王的待遇……
按理說,不合理。
可現在下面的官員,可沒有人敢跳出來說不合禮制,這個時間陛下正傷心著呢,要是現在跳出來,弄不好要陪著閣老走一趟陰間路了……
至於有膽量的海瑞,卻也是默默領旨……在他看來,大明朝已經進入了皇帝陛下獨治的時代……一個新的時代……
第761章 決勝巴達維亞 1
海瑞的看法是有著前瞻性的。
張居正的存在,會減少皇帝陛下很多錯誤的決策,會改變 皇帝很多激進的決策。
這是毋庸置疑的。
可張居正走了,朝中便再也沒有人能夠影響到他了。
更甚者。
今年天子南巡,去年,邊疆大勝,天子在軍中的威望,在民間的威望,在地方官員,士紳之間的威望已經遠遠超過了世宗皇帝。
換句話說吧,世宗皇帝朝著天下有錢人借銀子,不一定能借來,因為那個時候的大明朝讓人看不到希望。
可這個時候,天子一開口,那些士紳,富商肯定紛紛附和,也不是因為天子的人格魅力太強,而是此時的大明朝國勢昌盛,天子英武進取……
這就跟後世的國債一般,到處欣欣向榮,就賣的好,升值虧,天天在邊疆吃敗仗,國內也不穩定,那國債不給廢紙一樣了……
海瑞是有著自知之明的,他知道自己影響不了皇帝……
旨意宣讀完後。
諸多的官員便前往了張府弔唁……
此時的張府素帷滿庭……
申時行剛踏過門檻,便被撲面而來的檀香味嗆得眼眶發酸……
諸多官員緊隨其後,紛紛進入張府,走入孝堂。
六十四盞素白燈粦以谶[廊下,恍若銀河倒懸。
裝有張居正屍身的棺槨擺放於大堂之中。
張嗣修兄弟身披重孝跪坐在靈堂兩側,凍得僵直的手指仍死死攥著哭喪棒。
“元輔一生清正,靈前竟無半點奢靡之氣......”
“閣老走好啊……”
官員們祭拜之時,馮保也到了此處,他在靈前再次宣讀悼文……
當然,差事辦完後,也去參拜一番,送一送老友,當然,這個時候的馮保也不知道,張居正是否將他當作老友。
在京七日之後,張居正的棺槨便會出京返回故土安葬。
而禮部已經在得到旨意之後,便派出官員前往,主持修繕墳墓之事,等到張居正的棺槨到了之後,便可以立即下葬……
…………
當官員們前往張府弔唁的時候,朱翊鈞正站在欄杆前,眺望著遠方的皇極殿……殿宇上的上的積雪依然在,不過地下的雪已經消失不見了……
而身後不遠處的陳矩,望著天子的背影,總覺得陛下的身影有些孤單……
不一會兒,朱翊鈞回過頭來,看向陳矩。
昨夜雖然,行程緊張一些,不過陳矩的安排倒也值得誇獎一番。
“陳矩啊,昨日差事辦的不錯,朕會賞你的。”
“陛下,奴婢為陛下當差天經地義,不敢領賞,不過,陛下,昨夜宮門值守的小太監,確實應該得到賞賜,來報信的時候他鼻青臉腫,摔了好幾個跟頭。”
“好,那朕就賞他,他叫什麼名字啊……”
“啟奏陛下,叫李進忠……”
朱翊鈞聞言,眉頭微微皺起:“李進忠。”
這不是後世鼎鼎大名的魏忠賢入宮之後最初的名字嗎……
不過,現在這個名字,給朱翊鈞造成不了一點震撼。
“對,陛下,就叫李進忠,陛下允許的話,臣想著召他到乾清宮來當差。”
“不了,你說他盡職盡責,便讓他去坤寧宮伺候皇子公主吧。”
“是,陛下。”
……………………
萬曆九年十一月。
爪哇島的季風裹挾著鹹腥血霧掠過泗水河口。
福建水師總兵陳璘站在一處山坡上,拿著望遠鏡,望著對岸新築的巴達維亞城堡,青銅護甲在陰霾中泛著冷光。
看了一會兒後,他放下了望遠鏡。
而身後站著的張丁徵趕忙開口道:“將軍,我們在圍半月,大功告成……”
“不,明日,六十餘門火炮就哌^來了,加上隨軍攜帶的,百餘門火轟擊,這個堡壘頂不住多長時間……半個月,用不著……”
“將軍,您跟這些洋人打交道的不多,他們最喜歡的就是籤什麼合約……明日不打,圍上半月,他們海上的支援不到位的話,那個總督就會下來投降,給咱們簽訂什麼合約,放棄爪哇……這樣,不戰而屈人之兵,不也挺好的……”
“你說的那些,本將軍不相信,炮一響,就要死人,人死的多了,比什麼合約要靠譜……”
張丁徵頗為無奈,只能閉嘴。
在怎麼說,人家是主帥……
自七月底明軍水師踏足爪哇,這場跨海遠征已持續小四個月的時間……
首戰瑪琅港,明軍出其不意,不宣而戰擊潰荷蘭巡邏隊,陣斬六十四人,戰船兩艘,隨後明軍登陸。
到了陸地上,順塔國掏空家底給遠道而來的大明王師弄出了八百匹戰馬。
隨後,陳璘親率八百騎兵,在順塔國將領的引路下,奔襲百里,焚燬三座荷蘭貿易據點,迫使島上土著如驚弓之鳥般湧入荷軍最南端的堡壘……
而這個時候,荷蘭人才知道要打仗了。
其總督,以及荷蘭的高層們,才知道明軍的到來,開始積極備戰,構築防線……
到了九月,順塔國主陸咧钠咔Р阶渑c明軍五千精銳合流,組成萬人聯軍,正式出征。
這支鐵軍所過之處,荷蘭人在泗水流域的三處防線接連崩解……
潰敗的主要原因是因為荷蘭人兵力本就不足,每個防線只有不到三百的荷蘭人,剩下的一千全是印尼土著組成的隨從軍,也可稱之為敢死隊……
可印尼土著的軍隊,哪有什麼戰鬥力,讓他們躺著吃餉可以,讓他們吃槍子挨刀子,隨後在躺下休息,不行。
打仗嗎,從來不怕對面主攻的敵人砍人,怕的就是自己內部亂了。
印尼人一跑,影響的不只是他們,還有荷蘭的正規軍。
在陳璘騎兵的分割戰場的主動進攻下,荷蘭人也是損失慘重。
死了八十六人,投降了七百多人,只有不到一百人跑回了大本營。
戰爭一開始,陳璘便發現了這些紅毛鬼戰鬥意志並不堅定,身邊同伴被殺之後,定是第一個丟槍,扔刀投降的。
對於荷蘭人來說,陸地形勢堪憂。
但海上也不好過。
與張丁徵也開始動手了。
他們如海上游蛇一般,在荷軍補給線上肆意撕咬……甚至趁夜登陸焚燒草料場,待荷軍援軍趕到時,又藉著潮汐遁入茫茫大海……
不到兩個月的時間,明軍於順塔國聯軍主力,就已經推進到了荷蘭人的主要堡壘。
巴達維亞城堡。
這座城堡之中,有著兩千餘荷蘭人……這是他們的主力部隊……
也是他們所謂的東印度公司總部……
如果這一戰獲勝,那明軍在海外第一場大戰,便能獲得全面成功,也是輝煌的開始……
第762章 決勝巴達維亞 2
爪窪島戰事都進行了三個多月了。
北京方面,對此毫不知情。
朱翊鈞也是絲毫不知。
當然,留給張丁徵,陳璘的時間也不多了。
廣東總督已經上奏朝廷,福建水師總兵陳璘率水師出海巡查,已有六月未歸,福建水師副總兵差戰船出去尋找,得知在爪窪與荷蘭人起了衝突,具體戰果未知,情況未明朗。
巴達維亞城堡議事廳內,潮溼的黴味混著鯨油燈的刺鼻氣息在空氣中瀰漫。
燭臺上淌著半凝固的蠟淚,將穹頂懸掛的奧蘭治王旗染成詭異的橘紅色。
雕花橡木長桌旁,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核心成員們圍坐一團,猩紅天鵝絨長袍與繡金馬甲上沾滿鹽漬和硝煙,腰間佩劍的獸首吞口在陰影中泛著冷光。
“這是對我們的侮辱……”總督彼得·德·卡本特猛然拍案而起,鑲銀邊的羊皮地圖被震得滑落桌角。
這位蓄著薑黃色大鬍子的中年人滿臉怒容,左眼下方還留著前日流彈擦傷的血痂。
“派往順塔國的公使被當街射殺,咱們還沒有去找順塔國,以及明國人的麻煩,他們居然倒打一耙!這些野蠻的明國人,難道根本不知道什麼叫海洋條例,不知道什麼叫殖民約定嗎?”
財務官揚·範德維爾德摘下三角帽,擦了擦額角的冷汗:“總督閣下,更糟糕的是補給線。那些海盜突然變得瘋狂,我們的商船在爪哇海寸步難行……”
“現在,我們被圍困在城堡中,上週出港的三艘貨船,兩艘被焚燬,一艘被俘......這大明的人,想要的可能是這整個島嶼。”
他話音未落,軍事顧問漢斯·穆勒便重重捶打桌面,金屬護腕撞出悶響:“肯定是明國人在背後支援!那些海盜怎麼可能有如此精良的火器?”
議事廳的鐵窗外,暴雨裹挾著鹹澀的海風拍打著箭樓。
卡本特焦躁地來回踱步,靴跟在石板地上敲出凌亂的節奏。
牆上懸掛的殖民地圖前,幾名文書正手忙腳亂地標註著最新戰局,紅墨水在爪哇島附近暈染成一片可怖的血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