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爺是道士皇帝 第384章

作者:光頭李三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朕……只是管理天下,並不是擁有……當年海都御史給世宗皇帝上書,最開始的一段,君者,天下臣民萬物之主也。惟其為天下臣民萬物之主,責任至重。凡民生利瘼一有所不聞,將一有所不得知而行,其任為不稱……”

  “朕覺得非常有道理,這治安疏,是給皇爺爺寫的,也是給朕寫的……”

  “朕是大明朝君主,是天下臣民萬物的主宰。正因為朕是天下臣民萬物的主宰,責任也最為重大……”

  “凡是有關百姓,某一方面有所不聞,在施政中必然會因在該方面缺少了解而出現失誤,這就是不稱職……”

  “朕不願意當一個不稱職的君主。”

  “所以朕,在南巡的途中,悄悄的離開了儀仗隊,外出微服私訪……”

  “一路見聞,朕是大開眼界……百姓生活困苦,官員畏上欺下……跟朕在奏疏中看到的天下,完全是兩個樣子……”

第695章 天子南巡 19

  申時行聽著皇帝陛下的話,是越聽越緊張。

  不是說宗藩的事情嗎。

  怎麼扯到地方吏治了。

  實際上,朱翊鈞不微服私訪,永遠的身處在天上宮闕之中,他照樣能成為一個有為君主。

  因為,他可以毫無負擔的借用著已經越發強大的國家機器去斂財,毫無負擔的將老人的兒子送上戰場,並且可以毫無負擔的享受著屬於帝王的榮耀……

  可有些事情,看的明白了,心裡面就會有負擔。

  有了負擔,只能讓其糾結,也並不能改變什麼。

  “很多事情,想要改變,難……可若是難了,就難道什麼都不做嗎?”

  “朕親眼看見百姓吃什麼土饃,裡面是面,表面是土,為何這樣吃啊,因為這樣更加充飢……朕呢,也嚐了嚐,那個味道朕今生也不會忘了……“

  “有個老阿孃拽著朕的衣角問‘當今聖上可知道民間疾苦’……”

  “朕無言以對……”

  “百姓生活如此貧苦,倒還能安穩度日。”

  “可藩王身旁,就出現了一個不聽他們話的人,他們就忍不下去了。”

  “今日,三王前來,哼,給朕訴苦呢。”

  “他們哪有那麼多的苦楚,該訴苦的人,訴苦無門,不該訴苦的人,卻能直接到朕的面前,說一通有的沒的。”

  申時行是越聽越心驚。

  而朱翊鈞是越說越憤怒。

  “太原城裡,晉王的私礦日夜不停,挖空的何止是煤山,是朝廷的稅基……當地縣令遞來的摺子,通篇寫的卻是晉王如何修繕文廟、賑濟災民。”

  “還有這漕撸峦醯拇牬蛑俅焯枺瑥娽缑穹颍竭鹽鐵。那些本該上繳國庫的賦稅,都進了王府的地窖……”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地方官府不敢得罪藩王,甚至與他們沆瀣一氣……”

  “他們不敢得罪,朝廷就得罪……”

  “朕就得罪……”

  “宗藩……用十年的時間,完善其制度,約束其行為……”

  “要是有人效仿成祖皇帝,那就讓他們來,朕不是朱允炆,朕可不是好欺負的………”

  朱翊鈞說完這些,已經是氣喘吁吁,可見,年輕的皇帝確實大動肝火了。

  從申時行進來,就回答了兩個問題,而後,便一直聽著皇帝陛下說話。

  而且說的這些,應該是皇帝陛下關起門來,才能說的,根本就不是他一個外臣能聽的。

  皇帝陛下甚至蛐蛐了永樂大帝。

  “陛下,有此雄心,是社稷之幸,百姓之福。”

  “你們呢,你們這些做官的,就沒有過想法,就看不出問題,你們看不出來,朕看出來了。”說完這些,朱翊鈞輕嘆口氣,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而這個時候,馮保也端著一杯茶水放到了朱翊鈞的面前……

  “朕,苦思冥想了一番,有了些許的想法,現在朕說,你聽,你覺得可行性如何?”

  “是,陛下,臣聽著呢。”申時行趕忙道。

  “朕決定昭告天下,“太祖封王,本為‘藩屏帝室’,然今宗室不工不農不商不仕,空耗國帑,實違‘相生相養’之祖訓。朕今復太祖‘藩王當為天下先’之意,非削權,乃正名。”

  朱翊鈞這個昭告,借太祖高皇帝得名號,打著“恢復祖制”的旗號,將改革合法性錨定在開國聖君身上,規避“違背祖制”的政治罪名……

  實際上,違背祖制這個鍋,即便是現在的朱翊鈞都背不起來,還是要摳字眼,他想了一下午,才想到了,太祖高皇帝的意思,‘藩王當為天下先’……

  “每年朝廷給藩王的祿米,有先提條件,要求“每萬石祿米需供養三百邊軍”,同時,王府莊田按“留三成、交七成”收歸官田……分給為王府種地得佃農們,讓他們獨立出來,而那些還要給藩王種田地的百姓們,交給王府的糧食,要與朝廷的賦稅相符,不能私自加徵……”

  “撤銷宗人府獨立司法權,規定“宗室犯罪,無論輕重,俱由地方按察司審理,三司會審時需有逡滦l與宗人府各一名官員旁聽……”

  “當然,朕還是要考慮下面的宗室,對於偏遠宗室,鎮國將軍,奉國中尉,允許科舉開禁,特科選拔,只要能夠考中秀才,優先安排擔任地方州縣縣佐官,主簿、典史等……”

  “如果說,宗室中真的出了治世的大才,中了進士,中了狀元,照樣進翰林院,照樣可擔任京官要職,地方要職,朝中的黨已經那麼多了,朕也不差一個宗族黨了……”

  “設定宗藩永制,召集內閣、六部、宗人府,各地的親王全都到京師來,好好商議,共同制定……一旦定下來,不能輕易更改。”

  “當然,宗室爵位世襲但俸祿每代遞減兩成,至奉國中尉之後不再遞減,但需自稚贰谑页斎唬嗣o一定的補助,按人口分給他們良田,一個人十畝夠種了,不過,要服從調劑……都想往江南跑,那怎麼行,大西北的田多了……”

  “朕還要在各藩王府所在地派駐“京營監軍衛”,保護宗室安全……”

  申時行聽完朱翊鈞的話後,陷入了沉思。

  他當官那麼久,做了那麼久的事情。

  皇帝陛下提出來的這些東西,在他看來,是有著可行性的。

  雖然看起來,無比嚴苛,親王傳了五代,幾乎就領不到朝廷的工資,只保有尊位……但卻讓大多數的底層宗室嚐到“就業增收”的甜頭……

  可以參加科舉,可以當官……這是從圈養,變成了放養……不管了,混去吧……

  這種情況下,底層宗室是被拉攏的,高階親王,郡王,多少多有些獨木難支了……

  “朕說了那麼多,申愛卿,你也說兩句啊……”朱翊鈞看向申時行道。

  “陛下,臣在想,這麼大的事情,是否要先回京師在議論呢。”

  “朕只是問你有什麼想法,朕又不是現在就頒佈旨意,昭告天下……”

  聽完朱翊鈞的話後,申時行點了點頭:“臣覺得陛下所言,有理有據,不過,陛下,這個事情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還是要看陛下的……”

  “此言何意?”

  “陛下的皇子,也要得封親王,也會分封各地……您是否願意,自己的子孫有朝一日,流落民間為一農夫,為一工匠,每日為生活奔波呢……”申時行這番話,就是在試探朱翊鈞的決心。

  現在的這些藩王都是前面的皇帝陛下封的,先帝穆宗皇帝陛下,沒有封王,你沒有親兄弟,陛下的祖父世宗皇帝陛下,雖說封了王,也早就身死國除了……

  說白了,現在皇帝陛下擬定的宗室條例,對待的都是跟他血緣很遠遠的藩王了,傳了那麼多代,可以說,關係不大了……

  可你呢,你日後封了王爵,到了晚年,搞出一套舐犢情深的戲碼來,把現在做的一切在推翻,現在做的這些,不一點意義都沒有了……

  朱翊鈞聞言笑了笑:“為一農夫,為一工匠,不好嗎……”

  “太祖高皇帝,想當一個農夫,想做一個工匠,都難於登天……”

  “朕的兒子們,朕是不會區別對待的,這一點,申愛卿,你完全可以放心……”

  這才是正確的發展方式啊,太祖高皇帝是從窮苦大眾中出來的,他的子孫後代,也理應回到勞苦大眾中去……

  這樣,他的基業,才有可能打破三百年曆史週期……不然,即便此時的朱翊鈞將大明朝的國力發展到了一個頂峰,可那又如何呢,唐玄宗的開元與天寶也是幾年的事情啊……

  宗藩問題,必須要得到解決。

  這本身就擰巴。

  接少待遇,放鬆管控,對於宗室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這是內部頑疾……是癌症……

  如果說不解決的話,即便沒有外患,可大明朝還是會倒在更加洶湧澎湃的百姓戰爭中……逃脫不了一根繩子的最終命摺�

第696章 天子南巡 20

  申時行垂首盯著青磚地上蜿蜒的裂縫,喉結滾動數次才緩緩抬頭。

  宮室燭火在他眼角投下濃重陰影,倒像是將滿朝文武積攢百年的憂慮都凝在了眉峰。

  “陛下,此時這番宏論,恰似驚雷破雲。臣自入仕以來,日日捧著皇明祖訓研讀,字字句句都寫著宗室乃國之磐石,可如今......”

  “這哪裡是磐石,分明是懸在大明頭頂的千鈞巨石。”

  這番話,一說出來,申時行立馬就心驚膽戰。

  皇帝的豪言壯志,把他帶偏了。

  雖然清楚,自己不應該繼續說下去,可等他聽到朱翊鈞的一句。

  “繼續說……”之後。

  又鬼使神差的繼續說道。

  “太祖高皇帝分封諸王時,不會想到二百年後,會讓國庫背上這麼大的負擔……若只是國庫負擔倒也好說,可宗藩在地方上,多又不軌……”

  “臣記得萬曆二年,山西代王支系為爭田產竟私刑處死七名佃戶,官府因宗室體面便草草了結……”

  “陛下要收歸莊田、裁撤司法特權,這刀刃下去,只怕比閣老丈量他們的土地還要痛上千百倍。"

  “如今要革除宗室百年積弊,那些龍子龍孫、皇親國戚,哪個不是能在御前哭訴求情的?”

  他的聲音突然壓低,帶著三分顫意,"更遑論......陛下日後總要分封皇子,若有朝一日舐犢情深,這費盡心血定下的宗藩永制,會不會變成一紙空文?"

  申時行再次談及這個問題。

  還是拿不準,人性使然。

  而朱翊鈞卻是再次回答:“朕不會允許,後人去說,萬曆年間那場宗藩改制,不過是場鏡花水月的盛世幻夢……”

  “申愛卿,不急於一時,但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希望你能助朕,用十年光陰,促成此次宗藩改制……”

  申時行聞言下跪,不敢推辭,他是既興奮,又惶恐。

  興奮的事情是,皇帝陛下要他做的事情,不亞於張居正改革的難度,同時,對於大明朝來說,也是影響深遠的事情。

  如果是真的成功了,自己的歷史定位會提高許多……

  申時行踏出臨時行宮時,天際最後一絲暮色早已消散。

  夜空中濃雲如墨,只透出幾顆黯淡的星子,彷彿是上天隨意撒落的碎銀,在沉沉夜幕裡若隱若現……

  風裹著早春的寒意掠過申時行,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他上了馬車,隨後返回自己的小院。

  馬車碾過石板路,車輪發出單調的吱呀聲,像是疲憊不堪的老者在嘆息。

  申時行掀開簾子,遠遠望著大明湖黑沉沉的水面泛著冷光,岸邊垂柳的枝條在風中無聲搖曳,宛如無數枯槁的手臂。

  濟南城早已陷入沉睡,唯有零星幾點燈火在深巷中明明滅滅,像極了將熄未熄的殘燭,透著說不出的孤寂與蒼涼。

  回到小院後,申時行將前面沒有喝的粥給喝下,而後,自己一個人坐在案前。

  思慮許久。

  今夜,皇帝陛下說了那麼多的話,讓他思緒如麻。

  窗外,風越發緊了,嗚嗚地拍打著窗欞……

  夜很深,在這座龐大城市中,不僅只有申時行一個人睡不著。

  還有一個。

  正是今日得皇帝召見的德王朱翊錧。

  德王府的簷角獸首在夜色中猙獰如鬼,往日輝煌的宮燈早熄了火,可是在一個暗室內,燈火通明。

  朱翊錧坐在案前。

  案臺上放著的正是今日皇帝賜給他“安分守己”的御筆,硃砂御印在燭火下猩紅如血。

  他看著御筆。

  臉上的表情越發猙獰。

  “都是太祖高皇帝的血脈,憑什麼要我困在這濟南城裡……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