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当闲散赘婿,你陆地神仙 第132章

作者:卫四月

  一身藏青色的长衫上,略有掉色,衣角和袖口能隐约看到细密的黑线,能看出内里缝着补丁。

  显然,他不算富裕。

  可马观似乎并不在意,举止大方得体。

  面对陈逸的问话,他恭恭敬敬的行了揖礼,然后目光便直直看着他,并不闪躲。

  “回先生的话,院长交代过,批注与否都由着先生做主。”

  陈逸嗯了一声,上下打量他一番,“可有单独的名册?”

  “有,我找给先生。”

  马观一边说着,一边在两摞书法习练册中翻找片刻,从中抽出一本巴掌大的册子,双手捏着躬身递给他。

  陈逸接过来册子,翻开看了一眼,顿时眼神凝滞。

  来回确认几遍,他指着名册上前面几个名字,哑然失笑:

  “岳明、卓英几位先生的名字出现在上面,不会也打算跟我习练书法?”

  马观迎着他的目光,还算镇静的表情微微扭曲,想笑又不敢笑的回道:

  “院长说,学无先后,达者为先。”

  “以先生您的书法造诣,指点他和卓英先生亦是绰绰有余。”

  陈逸摇摇头,“话虽如此,但他们怕是没考虑过这件事的影响。”

  说完,他接着吩咐小蝶去书房拿来笔墨,便提笔划去了他们的名字。

  若非顾及岳明先生、卓英先生他们的身份,他都想直接说一句“胡闹”了。

  马观看到他的动作,愣道:“先生,这,这……学生回去怕是不好交代……”

  来之前,岳明先生特意找他面授,重点便是让陈逸同意这份名册上的“学生”。

  他哪里知道陈逸根本不给他机会,就直接一笔勾掉了几位先生的名字。

  陈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才将册子递给他,笑着说:“拿回去给岳明先生看,他们自然不会为难你。”

  马观接过册子,迟疑着行礼道:“是,先生。”

  陈逸看了看桌上的册子,“另外还有这些书法……算了,我今日都看完吧。”

  “不过你回去记得知会岳明先生,就说我的批注有些严厉,让他做好准备。”

  马观一愣,面露茫然:“准备,什么?”

  “自然是安抚这些学子了,免得看到批注后,他们哭出声来。”

  “额……”

  陈逸见他信以为真,哑然失笑道:“只是句戏言,你如实跟岳明先生回复即可。”

  这马观看样子就是深受儒学“读害”的人。

  中和,中正,不卑不亢,却也有那么一丝呆板。

  求学时这个样子,以后若是入朝做官多半要经历些波折。

  要么快速转变心态同流合污,要么刚正到底然后被现实打击得遍体鳞伤。

  和他相比,李怀古这位同在贵云书院读书的探花郎,心思明显活泛些了。

  待马观走后,陈逸叹了口气,便拿起最上面的一册习练本,翻看起来。

  第一页上就有两个大字:“岳明。”

  陈逸一顿,身体不由得回正,端坐在石桌前,认真的看着手上的书法习练册。

  暂且不提岳明先生这般不合规矩的给自己开后门的行为是否妥帖,单从“岳明”这两个字上,便不难看出他的认真。

  既如此,陈逸也不好太过随意。

  大抵算是“君子以诚相待,我必以诚待之”。

  他一页一页翻过,见是一篇在魏朝流传很广的《松涛记》,全文不多不少五百个字。

  约莫用了一刻钟时间,他才看完。

  陈逸想了想,便提笔在“岳明”二字下面,用魏青体写了两行小字:

  “中正有余,大气不足,且不与意合。”

  书道,书道,贴合自身之道方才能够有体现出来。

  像岳明先生那等饱读诗书,却心甘情愿以“育人”为己任的大儒,应是有着胸怀天下的气魄。

  可他这幅书法册子上的每个字都严格贴合魏青体,横平竖直,难免与他自身的心意不符。

  偏离“书道”,便等于是走在“错误”的道路上,自然不得其门而入。

  接着陈逸又看了看其他几位先生的书法习练册子,大多与岳明先生的问题类似。

  只是每个人心境不同,书法造诣不同,符合自身的书道自然也不同。

  他一一批注,就当是给岳明先生等人的礼物了。

  认与不认,听与不听,都随他们自己决定。

  至于其他习练册,陈逸看得就没那么细致了。

  打眼扫过,他便能看出这些学生的书法境况,以及认真与否,批注内容也以中肯为主。

  或“差,需勤加习练”,或“太差,态度不端,建议从基础笔画重新学起”。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陈逸看完所有册子,放下狼毫笔道:

  “果然,在以‘考’为主的科举制度里,这些人的心思大都在经史典籍上,书法只以‘工整’作为标准。”

  “连一个能入眼的都没有,顶天了就一个‘良下’的评价。”

  小蝶全程看着他写完批注,闻言不禁笑说:“姑爷,您不怕明日他们看到批注后,去找院长告状?”

  陈逸撇了撇嘴,“我祝他们能够成功。”

  若非他有着自己的打算,必不可能去书院担任教习。

  不过吧,他也清楚。

  以当下儒学当道的环境,最是尊师重道,给那些学生几个胆子,也不敢说三道四。

  自然更不可能去状告他批注严厉。

  那些学生真要去告了,反倒能让他高看两眼。

  待小蝶收拾妥当,陈逸看了看天色,想起今日还有一桩事情要做,便打算出府一趟。

  “姑爷,眼瞅着天要黑了,您还打算出门?”

  “嗯,我去一趟百草堂,将大姐吩咐的事情往后拖几天。她刚生了病,近期都要休息。”

  闻言,旁边正在下棋的萧无戈回头问:“姐夫,大姐的病没事了吧?”

  陈逸一顿,看向佳兴苑,“应该没事儿了,要不你过去瞧瞧?”

  “好。”

  但还没等萧无戈收好棋盘,就见翠儿从佳兴苑那边走来,笑着行礼道:

  “少爷,大小姐请您过去,说是府里打了野味,让你晚上去那边一起享用。”

  萧无戈眼睛一亮,就要跟着过去。

  蓦地他看到旁边的陈逸,问道:“姐夫呢?我姐没让姐夫一起?”

  翠儿摇摇头,笑容有几分怪异的回道:“小姐说,姑爷不喜欢吃那些野味。”

  “……”

  陈逸哪还不明白萧婉儿这样说的用意,心下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想来上午给她诊治时做的那些事情,被她知道了。

  可那怪不到他啊。

  不掀被子,怎么治疗?

  萧无戈不知道这些,只疑惑的眨了眨眼睛,看向他:“姐夫?”

  陈逸只得笑着点头,“大姐说的没错,我的确不喜欢吃那些。”

  说着,他便吩咐小蝶跟着一同过去。

  小蝶点头应是,不忘叮嘱道:“姑爷,那您记得早些回来。”

  “知道了。”

  陈逸看着他们走远,收拾一番,又绑上那杆折叠枪以备不时之需,方才施施然离开春荷园。

  此时日头西落,临近傍晚的阳光没那么刺眼。

  本还洁白的云朵上隐约染上一层金黄,温度尚好,没那么热。

  再有侯府内的花草树木、亭阁楼谢,偶尔还有一缕缕清风拂面。

  陈逸的心情还算不错。

  可是从后院来到前院,沿路的甲士和下人的神色却没有那么轻松。

  并且与两日前相比,他们神情严肃之余还多了一丝凝重。

  隐约中,周遭传来些窃窃私语。

  “听说中午二老爷发了火,说是衙门那边有人传话,杀害刘敬的凶手可能是萧府的人。”

  “原本昨夜里提刑司已经快捉住那名凶手了,但却被人趁乱杀了。”

  “凶手死了?”

  “应该吧,衙门的人是这么说的。”

  “既然人已经死了,没凭没据,衙门这么传话,就不怕老爷找上门去?”

  “哎,是这个理儿啊……”

  陈逸听完,心中不免有些嘀咕。

  虽说昨夜隐卫谋划嫁祸不成,但还是将提刑司和知府衙门的目光引到了萧家身上。

  不过他倒是不像之前那么紧张了。

  原本因为他出手杀了刘敬,多少有些自责,想要暗中出手帮助萧家解决掉刘家之事。

  可当他昨晚看到那名使大枪的黑衣人,猜到他可能是萧家之人后,心中已然清楚老太爷自有打算。

  既是如此,他便也不急着出手。

  或者说,他想看看萧家之后的应对,以此推断出老太爷的打算后,再做决定。

  仔细想想,偌大的定远侯府的确不可能那么简单。

  正当他思索着后续之事时,就见缠着纱布的刘四儿迎面而来。

  “见过姑爷。”

  陈逸回过神来,“哦,四哥啊,你的伤势如何了?”

  刘四儿抬起手,“还有些不便,但已无大碍。”

  陈逸点点头,注意到他从府外回来,便笑着问:“你这伤号还出门走动啊?”

  刘四儿苦笑着说:“不瞒姑爷,我这是去城南帮老三解个围。”

  “哦?”

  “昨日老三不是跟停云、琯璃几位姑娘去了城南吗?谁想到他个狗东西不知怎么的跟一姑娘勾搭上了。”

  “昨晚上,那姑娘寻死觅活的,好不容易救下来。一问才知道,葛老三说晚上过去给那姑娘赎身。”

  陈逸心下微动,“赎身?他没去?”

  刘四儿嗨了一声,“他平日里大手大脚,身上哪有钱,自是没去的。”

  “他个狗东西也没想到随口一句戏言,那姑娘会当真。”

  “不过等他回来,一顿板子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