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锅小米李
“何处长,何商友。”
“窃听器是谁安装的?”
“是我。”
“江南计划你都知道什么?”
“我只偷听到这个名字,具体内容一无所知。”
“继续用刑!”行动队长冷哼一声,拿着口供去向徐增嗯汇报:
“局座,能想象吗?孟科长的心腹秘书竟然是军统派来的内鬼。”
徐增嗯不知在想什么,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皱着眉头问:“有孟真的消息吗?”
行动队长刚想说话,电讯科长步履匆匆,推门而入,他神情凝重,急促道:
“局座,江西加急电报,绝密。”
“你们都出去。”徐增嗯脸色冷峻,挥手让属下出去,将电文摊开放在桌上,又拿出一个贴身保管的密码本,开始译电。
随着一个个电码被翻译出来,电文上赫然出现了一句文字:
“局座钧鉴:红党电台已静默,恐有不测,请指示。权敬呈。”
电报是江西特工委员会副主任庄权发来的,内容简单,却犹如千钧重锤,字字砸在徐增安的心头。
江西特工委员会利用掌控的红党JX省委电台,正和红党南方工委联系呢,现在对方的电台突然静默了,这只能说明对方发现问题了,怎么发现的?肯定是情报泄露了。多米诺骨牌已经倒下,一步错步步错,江南计划已经功亏于溃了。
谁泄露的?必然和孟真、杨再兴脱不了关系。
想到这里,徐增的脸色异常阴沉,他猛地站起来,打开门,一直守在门口的行动组长马上迎了上来。
徐增嗯早就失去了耐心,一指审讯室中的杨再兴:“不必再等了,动刑吧,死活不论。”
“是。”
行动组长刚要转身,便被徐增嗯一把拉住:“记住了,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拿到口供他通红的口供。”
“宝安,吃饭了。”
渝中,一户普通人家的炊烟袅袅腾起又熄灭。
李宝安笑容满面地从家里出来,踩着老爹亲手打磨得油光锃亮的皮鞋,心里说不出的踏实,今天是他去警察局报到的日子。
用老爹的话说:“男人蹩脚就蹩在脚上,鞋子一定要讲派头。”
他笑嘻嘻地问老爹:“那女人呢?”
老爹偷瞄了一眼老婆,一样认真地说:“先看头发,头发打理得好的女人大差不差。”
李宝安听得频频点头,顾不上问“再看什么”,便着急忙慌地出了门。
楼下201门前是他下楼的必经之路,以前他从未在此驻足过,只隐约知道这里住着一个打扮得很妖娆妩媚的女人,但今天他突然忍不住停下脚步。
这扇平淡无奇的门里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前虽然也时不时传出呢喃的叫声,但昨晚却是男人的惨叫声哭泣声,动静特大。
想到这里,想到自己即将成为警察,他鬼使神差地附耳贴在门上。隔着一道门,除了自己的呼吸声,李宝安听不见任何动静。
很快,他便觉得索然无趣,准备拔腿走人。
然后,眼前的情景突然让他震惊地合不拢嘴,他脚上那双被老爹擦得锃亮的皮鞋,已经沾满了鲜血。
血正从201室的门缝里往外渗,他顿时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大喊:
“杀人啦!”
中统的杨组长到达现场的时候,已经有警局的人把现场勘察了一遍。
看着身上布满弹孔,身上衣物被大量血迹染得黑红的孟真,杨组长倒吸一口凉气,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有什么发现吗?”愣了会神,他才反应过来,一边招呼手下勘察现场,一边问警察。
“歹徒使用的是制式武器,勃朗宁。我们走访过附近的居民,但都表示没有听到枪声,我推测凶手应该使用了消声器。”
“还有什么?”
“暂时就这些。”
杨组长冷哼一声,挥手让他退下,一边细细打量屋内的布置,一边等待勘察结果。
“组长,有线索了!”正是想什么来什么,这时,一名便衣指着孟真手臂所在的地板说:“组长,您看这像不像一个字。”
“字?”杨组长顿时眼睛发光,“孟科长临死前写字,肯定是要给我们传递什么线索。能辨认出来吗?”
“虽然有些潦草,但基本能认出是一个杨字。”
“杨?杨再兴?”杨组长大喜过望,忙凑过去仔细查看。
第525章 调查
录音、现场勘察照片、分析报告、弹壳.关于孟真死亡现场的所有资料都摆放在徐增嗯的面前。杨组长面无表情地汇报说:
“案发所在地距离杨再兴家不远,租户是个妓女,我们已经找到此人,据她供述,杨再兴是她的老顾客,知道她的住处和外出习惯,如此一来,他们将孟科长暂时带去哪里,合情合理。”
徐增嗯翻看着那张显示“杨”字的照片,皱眉问道:“字迹也太潦草了吧,做过笔迹对比吗?”
“笔迹专家对此也争论不休,不过也有人提出,人在濒临死亡之时,力气即将耗尽,提着最后一口气写的字自然潦草难辨,和平时有些差别也合情合理。”
“作案时间呢?杨再兴那个时候已经被我们抓了吧?”
杨组长收起资料,很认真地答道:“他没时间,但可以指使其他人干啊。”
“那录音呢?”
“声音沙哑,有细微的电流声,好像有人在电话听筒上覆盖了一层纸,一边摩挲,一边压着嗓子说话。”
“如果是杨再兴本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有没有可能是他给自己留下的退路?”
徐增嗯无奈一笑,但很快又提出一个更敏感的问题:“说句关起门来的话,杨再兴仇恨孟科长,报复他可以理解,但他为什么要将江南计划泄露给红党呢?难道他真是红党?”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们内部都潜伏着红党的卧底,更别说军统了。”
杨组长不敢提钱某飞钱秘书那件事,但是徐增嗯自己想起来了,一阵心悸之后,阴沉着脸说:“去审讯室。”
审讯室里,杨再兴已经被打的皮开肉腚,疼痛和焦灼几乎把他蚕食殆尽,但他依旧在反抗。因为他明白,自己再无半点儿退路,一旦按照他们的说辞招了,自己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审讯室的门打开了,徐增嗯冷着脸走了进来。一众便衣打手急忙立正问好:“局座!”
“怎么样?你们也招待了他大半夜了,有没有撬开他的嘴?”
便衣们尴尬地摇摇头。
徐增嗯冷哼一声,一步步走到杨再兴面前,贴近他血迹斑斑的脸庞,轻声说:“杨先生,考虑好了吗?”
杨再兴轻蔑一笑。
“要一条道走到黑?”徐增嗯狠狠戳了下他流血的伤口,大手一挥,“拿证据给他看。”
录音、照片,一一展示。录音倒还罢了,根本听不出是他的声音,但那张照片上的“杨”字却是一目了然。
杨再兴看得头皮发麻,咆哮道:“卑鄙无耻,这是诬陷,这是嫁祸!”
他心说:“阴谋,绝对是阴谋!有人要陷害自己!”
军统局本部。
戴春风正阴沉着脸接听电话,突然,一阵沉闷的敲门声匆匆响起。
来人是何商友。
“戴局长。”
见他心急火燎的模样,戴春风问:“怎么,你找到那个盲人乞丐了?”
何商友摇摇头。
“又出事了?”
何商友又摇了摇头,但脸色愈发难看:“不,乞丐还没找到,是另一件事。我安插在中统的卧底出事了。”
戴春风皱了皱眉:“暴露了?”
何商友黯然地低下头:“是,昨晚他和我约定,今天见面的,现在彻底失去联系了,死信箱也被人破坏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戴春风生气又无奈地看着他,“想让我给姓徐的王八蛋打个电话,说--你好,老朋友,我们何处长安插在你那里的卧底暴露了,麻烦你将人送回来?”
在他看来,何商友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两统互相作渗透工作,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司空见惯,暴露了就暴露了,矢口否认就行,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何商友一脸尴尬,连忙摆手:“不,局座,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惋惜的是他带回来的情报。”
戴春风愣了愣:“什么情报?”
“江南计划!”何商友深吸一口气,一五一十将卧底传达的情报汇报了一遍,继续往下说,“中统对江南计划的保密性很强,我的卧底一直在想办法弄到这个行动的情报,可惜.姓徐的老谋深算,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这次可是走到我们前面去了。”
“筹谋了半年的计划,应该到了收网的时候吧?”戴春风第一次听说这个计划,一脸诧异,想了想问,“中统那边,除了你那名卧底,还有其他同志吗?”
“还有一个,不过职位太低,根本接触不到核心的东西。”
戴春风不禁陷入了沉思。
见他半天不说话,何商友有些急切地说:“局座?”
戴春风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拿出保险柜的钥匙,去了里屋。
打开保险柜,他从里面拿出了一本通讯录,翻了翻,另取了一张白纸,将唤醒暗号等写了上去,锁好保险柜,然后将白纸折好装进衣兜,走出里屋,顺手带了上门。
看见何商友依旧规规矩矩站在那里,戴春风从兜里取出刚才揣进去的白纸,递给他:
“这是早些年我亲手播种的种子,现在到了该收获的时候了。去见见这个人。”
何商友喜出望外,接过纸条忙看了起来。
戴春风说:“名字、地址、唤醒的暗号都在上面。告诉他,老家来人了。”
何商友走了,戴春风坐在沙发上喝着茶,看着文件,心情不错,暗棋已经启动,只要他能搞到江南计划的具体内容,军统说不定也能从中分一杯羹,即便不能,也不能让姓徐的王八蛋独树一帜。
这时候,电话响了。
“喂?”电话里是唐横,戴春风笑道:“乃健兄,明天就是四一大会,你可一定要来出席啊你说什么?徐增嗯抓了杨再兴,说他是红党?扯淡.是吗”戴春风的神情渐渐从愤怒变成了震惊,“老头子也知道了?明白,如果证据确凿,我自然不会包庇,但一切以证据为凭,你说呢?好,我现在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刚刚的春风得意荡然无存。
他马上让人找来毛齐五,劈头盖脸地质问:“杨再兴被中统的人带走了,你知不知道?”
毛齐五一脸诧异:“局座,我和沈处长忙着操持明天大会的事”
戴春风激动地打断他:“你这个管家人,真是越来越糊涂!我告诉你,中统的人不但抓了杨再兴,还说他是暗杀孟真的幕后黑手,更有证据表明,他有通红的嫌疑。”
“杨再兴怎么可能通红?”毛齐五一脸不可置信。
“我没说他是。问题是中统的人怎么看,证据怎么说,老头子怎么看。”戴春风一脸严肃。
“这摆明了是诬陷。”毛齐五深吸一口气,思忖着说:“如果这个什么孟真是红党呢?”
“什么意思?”戴春风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即便杨再兴真的绑架暗杀了孟真,那么只要孟真和红党有联系,这个案子也就很容易顺水推舟了,他脸上泛起光泽:“证据呢?”
毛齐五咬了咬牙:“我去找!”
“这样的话,有一个人或许能帮上你的忙。”
“谁?”
“你去找何商友何处长。”
“是。”
“杨老师。”
中统局本部。一个身穿黑色中山装,头戴礼帽的中年男人踱着五方步从楼上下来。
他的上衣口袋里插着一份《真理报》(苏联中央报刊),左手插兜,嘴里叼着烟斗,一副知识渊博的学者姿态,神气十足。所有遇见他的中统特务,即使步履匆匆,也要停下脚步,一脸崇敬地看着他,毕恭毕敬地问候一声“杨老师”,而对方只是矜持地点点头,便扬长而去。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中统局本部专员兼研究室主任——杨为。
江苏人,留俄学生中的红党叛徒,和其他中统特务重在务实不同,他重在务虚,以反红理论家自居。
他的绝活是对马列主义研究深刻,对红党理论熟悉,对红党的组织工作和保卫工作也颇为了解。
早在张某焘叛变投常之初,他便奉徐增嗯的命令和张谈话,一起研究红党的线路和策略问题,每次谈话,他都能整理出谈话记录,并提出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进行推演判断,然后送交徐增嗯审阅后报常某人过目,常对他的推演判断大加赞赏。
由此,奠定了杨为在徐增嗯心中的重要地位,他在中统内部也逐渐有了反红“谋略专家”的声誉。
难得的是杨为此人从不居功自傲,反而在人前人后都说这是“徐先生领导有方,是徐先生的和其他前辈同仁的成绩”,这样一来,从中统特务头子徐增嗯到其他大特务,都对他不存戒心,逐渐引为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