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锅小米李
“我差点误了您的大事,您不追究已经是很照顾我了。”
“见局座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你可想清楚了。”
“所长,我很清楚自己的位置,戴老板那么大的人物搭着梯子都够不着,您才是我的长官。”
“其实你一点都不蠢。”杨再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在黄队长欣喜的眼神中,车子渐行渐远。
一到局本部,杨再兴并没有去找阮副处长,而是直接敲开了戴春风办公室的门。
结果,不但毛齐五和贾副官在,张义和阮副处长竟然也在,搞得他满脸尴尬。
其他几人倒还罢了,阮清源看他的眼神十分不满。
但杨再兴此刻已顾不上那么多了,硬着头皮说:
“局座,我有点儿事想跟您汇报。”
戴春风一点让其他几人回避的意思都没,沉声问:“什么事?”
杨再兴不慌不忙地递上报告,一本正经地说道:
“虽然徐业道死了,但他的案子疑点颇多,属下不死心,又带人去他最后住的地方仔细搜查了几遍,终于找到了他和红党之间情报交易的往来信件,现在证据确凿了。”
戴春风将信将疑,接过信件翻了翻就合上了。
他心里明白,这些人平时不声不响,现在看到处长位置空了出来,一个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但徐业道案从他接到成都方面的通报后,已经尘埃落定了。
家丑不开外扬,他下令对外宣传说徐业道是在抓铺汉奸的过程中遭遇手雷不幸遇难的,给他留个全尸,然后找个地方草草埋了,这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
至于葬礼,自然不能以局里的名义办。
收起文件,戴春风环顾了几人一圈,随即落在张义身上。
“我先跟你通个气,局里打算让你先打理司法处的处长。”
张义双眸圆睁,一脸诧异地说:“局座,这不合适吧?我做副处长才多久啊!”
“在我这儿,从来不看资历。”
“局座,属下何德何能”
戴春风摆摆手:“司法处需要一个尽职尽责的人主持工作,你虽然一直在行动处,但司法、警务处都是从行动处划出来的,你对工作并不陌生,事情就这么定了。”
“.多谢局座委以重任,卑职一定竭尽所能,绝不辜负您的信任。”张义一脸谦逊,但余光观察到贾副官和毛齐五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显然事情早就定好了,此刻他心里明白,这何尝不是一种明升暗降呢。
“阮清源,你继续分管审讯科和狱管科。”
“是。”阮清源长舒了口气。
这下最尴尬的就属杨再兴了,正当他忐忑不安时,就听戴春风继续说:“杨再兴任副处长,继续分管望龙门看守所。”
“多谢局座信任!”杨再兴强颜欢笑,很显然,他心里并不痛快。
从戴春风办公室出来,看到阮清源假惺惺向张义汇报工作,他主动走到张义面前:
“张处长,恭喜您了。”
张义看了看他,纠正说:“是代理处长。”
杨再兴笑着说:“一样的,都一样,总之,以后您就是我的上级了。”
“大家都是为局座做事,为局里做事,以后希望大家能齐心协力。对了,也要恭喜你啊,杨副处长。”
说完这话,张义意气风发地转身走了,杨再兴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那句恭喜在他看来,真是莫大的讽刺。
第459章 爆炸
局本部,司法处,处长办公室。
朝阳的办公室洒满了三月和煦的阳光,窗台上的盆景在办公室中央形成了一个漂亮的投影。
真皮沙发、红木办公桌、文件柜、保险箱、留声机,尽显气派,这就是张代理处长的新办公室。
此时的张代理处长,正坐在办公椅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报纸,心里咀嚼着这两天发生的一幕幕。
当领导远比想象中的舒服,每天办公室有人清扫,桌子有人擦,出门有司机,即便有案子,你只要吼两嗓子,自然有下面的人去办,根本不用自己再劳心费神了。
可他的情况毕竟不一样,明升暗降,又是初来乍到,处里最核心的审讯科和狱管科还把持在别人手中,轻易根本没有他插手的可能,接下来的任务主要是营救被关押的同志,自己如此境遇,真有可钻的空子吗?
想到这里,张义心头不觉一片阴霾。
这时候门被敲响了,他赶紧正襟危坐,保持了一个处长该有的威仪,整理好桌上的报纸,这才清清嗓子喊了句:
“进。”
门开了,不是来汇报的处里同事,而是一个意外访客。
局代理主任秘书毛齐五。
两人相视间,都很平静,不过肯定是装出来的。毛齐五轻轻地关上了门,不请自坐,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凝视了他很久,好像根本不准备说话。
张义比他还能装,一直就没准备说话。停了一会,毛齐五才笑着说:“老弟,你的城府是越来越深了。”
“这话怎么听着像骂人呢。”张义笑着说。
毛齐五摆摆手,叹了口气:“老弟,事实证明,徐业道才是隐藏在局里的内鬼。以前的事,我是错了,我向你道歉。”
“别别别,我可不敢当,只要以后别再怀疑我,就行啦。”
张义深感欣慰的样子,脸上扬起一个笑容。说完,他才问:
“毛大主任,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有何指教?”
毛齐五浅浅地笑了笑,敲门声又响了。
“进来。”
张义见毛齐五头也不回,似乎知道是谁要来。
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年轻清秀的中尉秘书,他望着张义,讨好地笑了笑。
张义正疑惑间,毛齐五一指秘书:
“这是刘秘书,以前跟着徐业道,局里经过调查,他和姓徐的那些事并没有牵扯,秘书处人手紧张,就继续留用了。他对这里的情况很熟悉,正好担任你的助手,协助你的工作。”
刘秘书恭敬地敬了一礼:“张处长。”
张义回过神来,朝他笑了笑。以协助之名,行监视之实,这是见惯不怪的老伎俩了。
看破不说破,于是笑着说:
“行,既然是毛大主任的一番好意,我就却之不恭了。”
见目的达成,毛齐五点点头,站起来说: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那批犯人,老板的意思是要在四一之前消灭的干干净净,张处长要费心了。”
“好,我知道了。”张义慎重点了点头,他何尝不知这又是一种考验呢。
毛齐五一走,刘秘书马上像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
“处座,以后我就为您服务了,所有的勤杂事务您交给我就行了。千万别拿我当外人,任何事您都可以告诉我,保证处理得妥妥当当。”
面对刘秘书的献殷勤,张义毫无反应。
对方不识趣地继续说着:“阮副处长提议今晚为您举行接风宴,您看?”
张义有些意外,本想直接拒绝,但转念一想,这未尝不是一个近距离观察了解处里人事关系的机会,正好看看这些处里分属不同山头、圈子的同僚是何脾气秉性,于是便问:
“都邀请了哪些人?”
“阮副处长,杨副处长,还有几个科长。”
“行,你看看办吧。”
“好的,您放心,一切由我来安排。”刘秘书恭敬应下,顿了顿,又说:
“您看山城大酒店怎么样?那边包厢非常紧张,需要提前打电话预定。”
“山城大酒店?”
“是,阮副处长的意思是,地点选在山城大酒店的贵宾厅,每人二千元的标准,那里提供一种进口的威士忌,说是杨副处长喜欢那种口味。”
每日两千元的标准?张义听得咋舌,这些人倒是会享受,即便是法币,这一顿饭估计都要吃掉普通老百姓几十年的血汗钱。
但这年头向来都是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宴席泛滥,他也见惯不怪了,看了刘秘书一眼,笑着问:
“你只关心阮副处长和杨副处长喜欢的口味,怎么就不问问我喜欢什么呢?”
“处座,您.”刘秘书马上惶恐地掏出一个笔记本。
张义只是笑而不语地看着他,刘秘书被他看得发怵,只能尴尬地替自己圆场:
“卑职疏漏,处座您喜欢什么,还请示下,卑职马上和酒店那边沟通。”
“你觉得我喜欢什么?”
“这”刘秘书干笑两声,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
“你不是徐业道的秘书吗?以前怎么安排的,现在就怎么安排?嗯?你去吧。”
“.是。”刘秘书满头雾水地应下,连忙退了出去。
“又是一个不好伺候的主!”
离开张义办公室,刘秘书一边走,一边暗自腹诽着。
这两天,随着徐业道的垮台,他的人生之路也经历了大起大落,简直悲喜两重天。
想当初,贵为处长秘书,他跟随在处长左右,每天有看不尽的笑脸,听不完的好话,吃不完的美味,家里也是人来人往、宾朋满座。
可是,随着徐业道身死,又传出他是红党,突然间,一切都归于平静,那些过去围着自己转的同学、朋友、同僚、老乡,一个个忽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惶恐不安的刘秘书马上像哈巴狗一样摇尾乞怜找上了阮副处长,结果话都没说几句,他费心费力搜集的徐业道的黑材料都没有递上去,就被轰了出来。
这下,刘秘书更恐惧了。
他像一只蜗牛一样在办公室蜷缩了一天,最后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肉疼地将自己这两年存下的几根小黄鱼全部献给了毛主任的侄儿,只为求一个见面申诉的机会。
然而,接下来的事,出乎意料的顺利。
毛主任亲切地接见了他,嘘寒问暖不说,还赋予了他一项秘密任务。
平心而论,这项任务非常危险,一个不慎就可能粉身碎骨,他心里自然恐惧异常,不过他心里一再提醒自己,不过多危险的事,既然是毛主任交代的,便一定要用心做好。
而且,有一点他特别感到庆幸,也特别充满自信——任务虽然危险,但因此能靠上毛主任,说到底还是赚了。
只要完成毛主任交代的任务,还能亏待了自己不成?
这么想着,刘秘书精神抖擞地向着“漱庐”走去。
推开一间办公室的门,早有一个满脑肥肠的商人等着。
彼此都是熟人,商人也不多加寒暄,直接说:
“刘秘书,酒店新进了一批上好的狮峰龙井,都是专供委员长府邸的特品,要不给你弄点?”
刘秘书笑笑说:“算了,你那专供的茶叶价格不便宜,我一个小秘书可无福消受。”
商人也笑了:“这有什么喝不起的,一斤茶叶不过几千块,还抵不上半桌饭钱。前几天,小毛秘书招待客人,不也带了两斤走。”
刘秘书犹豫了,但心里像猫爪一样。他的身份自然比不上小毛秘书,再者,新处长明显是个不好伺候的,在没有熟悉他的秉性之前,自然不好这么明目张胆的伸手。
不过想到好不容易存下的小黄鱼都敬献给了毛秘书,贪婪还是战胜了理智,笑了笑说:
“那就来一斤?”
商人点点头,会心一笑,又递上了一份餐饮酒水清单。
山城大酒店名义上是果党政府西迁后在一家招待所的基础上改建的,名义是归山城政府主管,其实早就搞了承包经营,而且很多项目诸如餐饮、客房、舞厅、茶室等,都分给了关系户,再由这些关系户找人来打理。能在山城大酒店搞承包的人,大多是某个市长、局长之类山城要员的关系人,有的甚至背倚着更上一级某位权势领导,承包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提高服务,而是让这些关系人能名正言顺地多捞点好处。
比如面前这位商人,就是吴市长家的远房亲戚。他口中的那个所谓高档茶叶,标价几千块一斤,实际连几百块都不到,但这些茶叶的销量却出奇的好,买茶的人自然不是傻子,因为根本不用花自己的钱,说白了,茶叶落在签单人腰包里,费用自然算在餐费里公款报销。
这位商人急吼吼地找上门来,自然是看中了刘秘书手中的签单权。别看他只是一个小秘书,平常跟在处长后面屁颠屁颠的,好像没有什么实权,其实却是各大饭店、娱乐场所竞相追逐、逢迎的对象。
按照规定,像张义这种处级官员,无论接待什么样的客人,吃喝玩乐直到礼品都可以由总务公款买单,而且不拘档次、不限数额、不挑地点,消费完了只要签个字,到时候店家把单子直接拿到总务处领钱就是。
至于说总务处会不会给钱,压根不存在这个问题,坐在牌桌上,你就得遵守游戏规则。再者,打狗还得看主人,你难为了这些人,他们背后的要员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一般来说,只有领导才有签字报销的权利,但事实上,但凡有签字权的领导,一般都不会在消费单上签字。
一来,这边宾客酒足饭饱谈笑风生,那边把账单递上来让你给钱或者签字,多大煞风景。再者,哪个领导愿意在吃饭消费的事情上落下把柄,所以,签字权自然就顺其自然落在了秘书手上。
刘秘书跟着徐业道的时候,经常就有这种机会,常常利用这种特权,为自己谋些私利,经常从一些饭店往家里拿烟酒糖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