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锅小米李
宋辉一脸佩服:“有可能。”
何尚友冷哼一声,沉着脸说:“既然有线索了,还不快去查?”
“是。”宋辉连忙走了。
何尚友不想说话了。
戴春风也不想说话,他坐在沙发上,整个人看上去阴沉沉的。
坐在一旁的毛齐五,悄悄地看了他一眼,问:“戴先生,如何了?”
戴老板这才无奈地叹了口气:“幸亏我捷足先登,出来的时候刚好碰见前去告状的居老鬼,不然都不知道怎么解释呢。
这个老鬼说有个军统的女人在他的下属中活动,老家伙消息倒是灵通。
校长毕恭毕敬地跟他解释了一番前因后果,我又当面赔礼道歉,给老东西攒够了面子,他才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那委员长没有为难雨农兄吧?”
“老头子还是先骂后夸,训斥了我一顿后,说‘受假情报蒙蔽情有可原,防患于未然嘛,忠心可鉴,不怕担责,而且做事留有余地。’这件就这么过去了。”
听他这么说,毛齐五如释重负,说:
“是齐五无能,牵连戴先生受过。”
这话说得既诚恳又无奈,想他毛齐五连太太都搭上了,换来的却是一条假消息。
费尽心思,还指望通过这条消息挖出敌伪间谍,结果呢,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也是受假消息蒙蔽嘛。”戴春风摆摆手,又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毛齐五想了想说:“虽说是假消息,虚惊一场,但这个幕后黑手显然居心叵测,一定要将他挖出来。
我准备从两个方面开始调查。第一,从跟死去的线人有接触的人开始调查;
第二,还是从居公馆和张秘书入手,看看他们的消息是怎么来的。”
戴老板点点头表示赞同,毛齐五对案件的梳理和分析越来越成熟了。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道:“还是让张义去查吧,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
顿了顿,他又看了一眼毛齐五:“当然了,督查室的人也要暗中参与进来。”
“是。”毛齐五感受到了背后支持的力量。
天空蔚蓝,一群鸽子掠过,鸽哨悠长。
天气难得的好。
张义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气定神闲地倒水泡茶。
茶一会就泡开了,碗盖揭开,一缕清香即刻便袅袅弥漫开来。
他给风尘仆仆赶回来的猴子和钱小三各倒了一碗:
“来,尝尝,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科长才辛苦,我们都听说了,想不到卧底的事情闹得这么大。”
猴子叹息着,端起茶水嗅了嗅,小嘬了一口,又感叹说:“古语说宝剑配英雄,这么好的茶让我们这种不懂行的人喝了,委实有些糟蹋哩。”
“是啊,咱们那是牛嚼牡丹。”
三人喝着茶,寒暄着,一通闲话扯下来,时间就到了十点多。
张义正要给二人布置任务,这时宋辉敲门进来。
“张科长,何处长有请。”
“什么事?”
“案子破了。”
“破了?旗袍女人找到了?”
“没有,不过我们抓到了她的同伙。”
“走,去看看。”
张义满腹疑笃,跟着宋辉一路来到审讯室,就见何商友阴沉着脸在抽烟,他对面的地上躺着一个妓女。
不过此刻已成了尸体,看起来不过十八岁上下,穿着深色袄裙,脚上是一双绣花鞋,面部狰狞。
“她就是杀手的同伙?”
张义皱眉问,妓女的手腕上有勒痕,身上血迹斑驳,一看就用过刑,说不定是屈打成招。
“正是她。昨晚就是她和王秘书在一起,我们找到她时,她正企图逃走审讯后,她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那人怎么死了?”张义感到悲哀,乱世人命如草芥,何况是个妓女,又有谁为她做主呢。
这年头,这种稀里糊涂的替死鬼还少吗?
他听说过一件事,说有一对从江南一路逃到山城的年轻夫妻带着一个四岁的小孩在山城南岸兵工厂附近的乱坟岗躲防空警报。
因随身携带的暖水壶不慎打破,小孩拿着破的水瓶胆在玩,阳光照在上面发出一道白光。
恰好被附近躲避空袭的特务瞥见,发现他们身边有发光物,便一口咬定他们在给敌机指示目标,马上将人抓捕。
一番审讯后,年轻夫妇“供认不讳”,不几日便以汉奸罪的名义处决了。
有句话说,冤枉你的人比你还知道你有多冤。
但那又怎样?上级天天要找替死鬼,明知是冤枉,也要动刑逼供,谁也不敢冒着自己的前途来讲一句公道话。
“用刑重了点,她没有抗过去。”宋辉说的煞有其事,还递上了一份签字画押的审讯纪录。
张义翻了翻,一脸凝重:“她究竟是红党,还是通红?”
宋辉:“只是通红,她借卖身之便做情报交易,红党只是其中一部分。”
张义都无语了,听说过利用职务之便的,第一次听说借卖身之便的,“为了钱?”
“应该是。”
“张科长,证据确凿,咱们就别再深究了。”何商友沉着脸说,“人间处处是地雷,一不小心就会踩中,就是逛妓院也不可掉以轻心啊,想不到,现在连妓院这种地方,都有人通红。”
张义张了张嘴,真不知道说什么了。
何商友接着说:“虽然暂时没有抓到杀手,但抓到了她的同伙,也算是安慰了王秘书在天之灵,这样吧,一会搞个追悼会,送送王秘书。”
“也好。”张义无所谓地说。
很快,就在审讯室旁边的停尸间举行了追悼会。
何商友主持会议。
“王秘书在追捕地下党的行动中,临危不惧,英勇殉职,再次表达我们的缅怀之情”
他嘴上说着悼词,却没有丝毫悲伤的情绪。台下的宋辉等人热烈地鼓着掌。
一场滑稽的追悼会结束,何商友哼着曲子回了办公室,王秘书死了就死了,抓到个妓女有口供,铁证如山,也能向戴老板交差了。
宋辉一路跟在屁股后面奉承着:
“处座,王秘书走了,应该给您再选个秘书。您看.刘秘书怎么样?
外事训练班毕业的,北大的高材生,精通外语,掌握多种地方语言,能写会算,年轻漂亮。”
“依你看呢?”
“走了王秘书,来了刘秘书,可谓塞翁失马,应该换。”
“行啊,那就换吧,抽空你带她来看”何商友随口吩咐着,话还没有说完,电话响了。
“喂?”电话里是戴局长,何商友赶紧一个立正。
“是,刚刚给王秘书开完追悼会,感慨万千啊。大家都在平复情绪,准备化悲痛为动力,继续和红党什么通知?我没接到您说的通知啊.是吗”
何商友的神情渐渐从凝重变成了诧异:
“不会不会,大局为重,张科长是该高升了。是,我一定协调好工作。是!”
挂了电话,何商友一脸郁闷,这个张义怎么就调到行动处去了呢,还副处长。
……
第397章 爷等着!
时间转眼到了下午。
虽然接任了行动处副处长,但谍参科这边的工作并没有结束。
如今最重要的是挖出“反间计”的幕后黑手。
张义召集谍参科的所有人开了个短会,安排好各个组接下来的调查和分工后,便遣散了众人,留下猴子、钱小三、组长赵大成、军统技术科科长以及老法医等主要负责人汇总信息。
督查室被杀的线人叫于泽,袍哥出身,赌场看守,暗中放高利贷。今年三十一岁,因为有暴力倾向,老婆带着孩子跑路了,他自己租住在距赌场不远的一间公寓里。
案发当晚他正在赌场看场子,多名证人证实他在9点钟接到一个电话后离开。
离开后他乘黄包车到几里外的一处河边,也就是案发地,随后在那里被人杀害。
老法医让徒弟拿出尸体和现场的照片,扶着腰一瘸一拐走到黑板前,用粉笔画出人体轮廓,向大家介绍:
“于泽全身上下只有一处致命伤,来自胸口。攻击来自正前方,他是被刀或者某种尖锐物品扎中了心脏。”
张义若有所思:“一刀毙命?高手啊。”
老法医点点头说:“是,不管从精准度还是心理素质而言,凶手都是个冷静果断深谙人体构造的高手。
而且一般来说,遭到正面攻击的人会本能进行抵挡,哪怕是妇女儿童。
在搏斗的过程中,受害者的手臂总会留下一些因为抵抗而造成的伤痕。
于泽此人孔武有力,有暴力倾向,更不可能是一个束手待毙的人。
他的手掌和小臂都没有任何抵抗伤痕,而且胸口这一刀扎得极深极正,他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
“他被人控制住了?”组长赵大成猜测说。
“不是。他的手腕、脚腕、身体上都没有淤血、擦伤和捆绑过的痕迹。我觉得只有一种可能。”法医看了看张义,“这个凶手他认识。不仅认识,而且是他想不到会行凶的人——他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一个熟人、一个甚至是朋友的人,从正面一刀刺死的。”
张义几人都心神一凛,如果真像法医说的这样,那么凶手很可能是赌场、袍哥组织或者督查室的人,如果是后者,那问题就大了。
另外当初督查室获得的情报是从于泽的鞋底夹层中发现的,情报很有可能是凶手故意放进去的。
张义思索着,看向众人,问:“情报上的字迹做过鉴定吗?”
“这个嘛”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技术科科长,毕竟他是管这块儿的,只好由他来解释。
“光从字迹上没法对比是不是他的笔迹,有可能是他写的,也有可能是凶手握着他的手写的。我和法医商量过,我们.我们倾向于判断是凶手握着他的手写的。”
“确定吗?”张义皱眉问。
技术科长忐忑地拉上法医:“这是我们俩的结论,至于为什么.
我们觉得如果于泽事先已经掌握了这么重要的情报,为什么不及时上报呢?这和常理不符,应该是凶手握着他的手写的,目的就是让我们相信。”
貌似有点道理,但也就那么一点。张义撇撇嘴,继续问:
“握着死人的手写出来的和他生前写的一样吗?”
“这个.这个需要专业的笔迹鉴定专家研判。”技术科长张口结舌,还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黄包车车夫呢?找到没有?他有没有看到可疑者的身影?”
“人是找到了,不过,他什么都没看到。于泽下车后并未给钱,车夫索要车资,差点被他揍了一顿,车夫惊慌逃离了现场.”
张义都无语了,想了想,马上下达了命令:
“分头行动,先从于泽身边的人入手,袍哥组织、赌场,督查室的上线,另外再将居院长的秘书传唤过来问话。”
“这个.科长,不,处长,是不是再考虑下.”这时,赵大成出声了,瞧瞧这个,看看那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出于避嫌,技术科长和法医主动退了出去。
“考虑什么?”
赵大成神情凝重地说:“赌场,赌场的老板叫高小伟,他是唐毅的过房儿子,有传言说赌场真正的大老板是唐毅,我们要查赌场的人,是不是和唐局长打个招呼?”
唐毅正是山城市警察局局长,果党议员,背靠政学系,很得常某人的信任。
山城市警察局局长这个位置很关键,自然少不了逐鹿者,但局长的人选也很有趣,先是徐中齐,接着是唐毅,唐下台了,又是徐,然后又换成唐,好像除了他们就找不出第三个人。
其实内幕很简单,盯着这个位置的人很多,但都轮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