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锅小米李
外面,四个精干的便衣已在等了,迎上王秘书,直接说:“出发。”
“去哪里?”
“坐公共汽车或者电车啊,哪里人多,哪里红党活动频繁,我们就去哪里,现在学校放假,我们先去工厂。”
说话间,一个便衣摸出个头套递给王秘书:
“王秘,得罪了,配合一下。”
等王秘书戴上头套,便衣一挥手,其他几个便衣马上左右将他挟持起来,带到了公共汽车站台,惹得零星的路人相互愕然看着,窃窃私语。
几人等了不久,一辆公用汽车摇摇晃晃来了。
便衣刚想押王秘书上车,头目立刻摇头说:
“下一辆。”
几人不解地看着他。
头目指着公共汽车破口大骂:“他妈的车上都是督察室的便衣和他们家属,自己人面前演什么演。”
他说的督查室并不是局本部督查室,而是水路交通统一检查处下设的督查室。
他们的办公地点就设在汽车站内,特务们除了利用这个机构进行监督公共汽车公司的员工外,也在车上盯梢、监视乘客。
当然了,给自己牟利的机会他们自然不会放过,他们长期拿免费票,优先乘车票,享受特殊待遇。
但他们乘车根本用不到这些东西,那个特务坐车还买票。
这些免费票是拿给自己的家人亲友用的。
所以凡是有汽车发车,不管是入城还是出城,一车开出去几乎半数是不买票的特务和他们的家属,公共汽车被弄得乌烟瘴气,却敢怒不敢言。
就这样,几人又郁闷地等了一会,终于又有一辆电车来了。
在乘客们窃窃私语中,他们押解着“叛徒”上了车。
头目见“叛徒”耸拉着头,警惕地扫了一眼乘客,凑近他耳边说:“打起精神来。”
“叛徒”抱怨说:“会有人信吗?”
头目郁闷说:“主意不是你出的吗?怎么自己都没信心了。
算了,何处长让咱们抓人,咱们就抓人,万一,真就有地下党相信呢。他们一相信,不就得袭击吗?”
“还是别遇上,子弹可不长眼睛。”王秘书悻悻说道。
话音刚落,又一站台到了。
“咦,大美人哦。”一个便衣嘘了一声。
头目循声望去,就见一个高挑丰腴的女人站在等车队伍的最后。
她一袭洋气的立领旗袍,滚着金边排扣,套着雪白的狐皮坎肩,长发及腰。
她戴着口罩,眼眸低垂,手里提着一个中药包。
虽然看不清长相,但隔着车窗,头目都能看出她身上的风尘味。
再看她拿着中药,看上去不舒服的样子,他心想这女人不会得了花柳病了吧?
毕竟正常如此摸样的女人那都是风月场中的头牌,迎来送往的都是达官贵人,出行车接车送,怎么会坐电车呢。
这么想着,他已经收回了警惕审视的眼神。
电车一靠站,排队的人兴冲冲往上挤,等到旗袍女人的时候,车已经满员了。
司机大喊道:“载不了了,等下一辆。”
眼看就要关门,拎着中药包的女人忽然伸手戳了戳门口的一个学生某样的年轻人。
被涂得猩红的指甲这么一戳,扑鼻的脂粉香气,年轻人鼻子痒痒的,见女人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不由脸红耳赤,连忙跳了下车。
旗袍女人终于上车了。
“往后边走,中间买票,别想蒙混过关啊。”司机又吼了起来。
人挤人,大家都不想动,只有旗袍女人听话地挤着向电车中间走去。
一瞬间,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胸上,眼神暧昧,不怀好意。
但女人什么话都没说,她低眉垂眼,局促地挤过人群,买了票,一个人走到了电车后门处。
等车到下一站的时候,她独自下了车,在乘客指指点点中消失在人海中。
电车摇摇晃晃继续前行。
突然,扮做“叛徒”的王秘书浑身一颤,猛地抽搐起来,随着口中白沫越来越多,双腿抖动着,一头栽倒在别人身上。
“王王秘书,你怎么了?”
……
第396章 副处长
铭记历史,勿忘国耻,吾辈自强!
……
张义刚回到家里,电话响了。
“张科长,出事了!”
“什么?”
“王秘书死了。”
“是吗?怎么死的?”张义似乎很惊讶。
“据说是氰化钾中毒.人现在在警察局第六分局,何处长马上赶过去。”
“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
挂断电话,张义并没有急着出门,而是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衣服,才慢条斯理地出门。
第六分局,一间空旷的房间里,十几个便衣围了一个圈,表情都相当严峻。
张义匆匆赶来,人群让开了一个豁口。
他走进去,就见王秘书的尸体仰面朝天地横在地上,瞪着双眼,死不瞑目。
尸体面色青紫,嘴唇呈暗紫色,确实像氰化钾中毒的症状。
不知是谁小声说了一句:“何处长和法医来了。”
围拢着的人们纷纷回头,见何商友、随从和背着尸检箱的法医走了过来,谁都没出声,只是默默的让开一条通道。
技术科的法医是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头,老仵作出身,先给满清政府干,后来进入特务处。
他走路一瘸一拐,倒不是残疾人,而是腰间盘突出。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尸体,默默打开尸检箱,戴上手套,开始尸检。
包括张义和何商友在内,所有站在圈外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法医的一举一动。
老法医撬开王秘书的嘴巴看了看,闻了闻,除了呕吐物,并没有异常。
他略一思索,直接扒光了王秘书的衣服,将他脱得赤条条,翻来覆去地检查。
“手电。”
一个手电筒立刻照亮了王秘书的尸体。老法医从头到尾仔细检查,不放过任何一个伤疤。
终于,他在王秘书肋下位置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针孔。
然后接着检查大腿、脚掌.
事无巨细,所有的细节都检查完毕后,法医用手合上王秘书的双眼,用他的衣服盖住尸体,然后站起来,走到何商友面前说:
“何处长,差不多了。”
何商友面沉如水,点头示意他汇报情况。
老法医说:“是氰化钾中毒没错,中毒的位置来自肋骨下,他应该是被带毒的针或者某种尖锐物品扎了一下。”
“针?”何商友追问。
法医点头说:“对,毒药进入身体后,迅速发挥毒性,死者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会出现明显的中毒症状。”
张义想了想,说:“一针毙命,是个高手啊。”
法医接着说:“没错,不但是个高手,还胆大心细。
据我了解,死者出事时在拥挤的电车上,杀手正是利用这种机会,不露声色地给他来了一针,人挤人的,他自己可能都没怎么在意,可当毒素进入血液发生反应时,一切都来不及了,而杀手正是趁着这个间隙,逃之夭夭。”
何商友若有所思,瞪着几个“押解”王秘书的便衣问:
“事发前后有什么人下车吗?”
便衣头目叫宋辉的马上说:“有,一个旗袍女人,估计是风月场的。”
“人呢?”
“下车了。”
“我知道下车了,我是说有没有去追踪她,外面暗中布防的兄弟有没有看到她去了哪里?”何尚友劈头盖脸,气不打一处来。
宋辉想了想,说:“布防的兄弟说,她下车后拐弯上了一辆停在街边的黑色轿车。”
“什么车?开车的是什么人?”
张义和何商友同时脱口而出,满怀期待地看着宋辉,张义甚至看起来比何商友更期待知道答案。
宋辉:“说是街上常见的黑色轿车。”
另一名暗中负责监视的便衣赶紧帮腔:
“当时电车上有人大声呼叫,我们知道出事了,马上就赶过去了,没注意车牌,也没有看清开车的人。”
何尚友意犹未尽地等着他们说重点,但已经没有下文了,他憋火地吧唧了两下嘴:
“废物,红党没钓到,还让人光天化日在眼皮底下杀了我们的人,要你们有啥用?一群废物!”
于是宋辉只能连忙带着几个手下灰头土脸地撤了出去。
房间里面剩下的两个男人半天没有说话。
通常行动失败时,他们都会开个会,分析失败原因,总结经验教训,有时候还能在这个过程里发现新的线索。
可今天的行动要分析和总结什么呢?
“看来是有预谋有计划的杀人啊,那辆车不是凶手的就是她的同伙,可惜”张义一脸惋惜,感叹了一句,又不解地问:
“何处长,那个谁不是死了吗?怎么王秘书还在执行钓鱼计划?这事连我都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也可以拾遗补阙嘛。”
何尚友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说:
“倒不是有意瞒着你,这事除了我和小王,谁也不知道,就是为了保密。
赵福生死后,小王很自责,主动要求扮成红党叛徒继续执行钓鱼计划,谁成想出师未捷身先死,可怜他对党国的一片赤胆忠心。”
“原来如此,可惜了。”
一声长叹。
顿了顿,何尚友问:“张科长,这件事你怎么看?”
张义看起来也很无奈:“八成是红党干的,但消息肯定是内部人泄密的,总不至于王秘书自己出卖了自己吧?”
“那就是宋辉这些和他一起行动的人了?”
“有可能,或许是无意,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进一步确定凶手的身份。
宋组长不是说那个旗袍女人是风月场上的吗?或许可以从这里入手。妓院风月场藏污纳垢,也是三教九流混迹的场所,这种地方交易情报是最安全的。”
何尚友若有所思,又喊来宋辉:“马上画出那个女人的画像,集合人手,去各大妓院排查。”
“妓院?”宋辉想了想,说:“王秘书今早就是从妓院出来的。”
何尚友脸色越发难看:“他去妓院干什么?”
“泻火呗,要去执行任务,担惊受怕的,也得找个口子发泄一下。”
“火倒是泻了,结果人死了。”何尚友一脸恼火。
张义思忖着问:“刚才尸体上有酒味,他是不是喝酒了?会不会是喝醉了,一不小心将情报泄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