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锅小米李
肯定是和自己的同伙接头。
好家伙,为了接头,竟然不惜装扮成女人,确实够狡猾!
如此城府心机,如此高超的手段,他肯定是潜伏在军统局的那个卧底。
这么想着,孙子超禁不住洋洋自得起来,终于逮住你了。
片刻的沉默过后,孙子超拔出手枪利落地上膛,一脸认真地说:“准备行动!”
“抓谁?”
“张义。”
几个便衣同时愣住了。
“马上动手!”
“这这.戴局长知道这事吗?”
“我会马上给他打电话。”
一个便衣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孙科长,按规矩,这事必须由局座、处长批准才行.”
孙子超早就不耐烦了,一下子发作了:
“这是我现在给你们下达的命令,再缓再等,老鼠就回窝了,只要他不在家里,他就是那个人。”
他几乎是贴着便衣的脸,低声吼道:
“我告诉你,抓了人,破了规矩犯了错,有我顶着!但要是误了事,你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
“是。”便衣被他骂得一个机灵,连忙掏出手枪,打头走了出去,其他人鱼贯跟上。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下了楼,穿过马路,在孙子超的指挥下,两人一组,从两个方向无声接近了张义的家。
一个便衣蹑手蹑脚靠近大门,侧耳听了几秒,见屋内没有动静,立刻一招手,其他便衣全部围拢过来。
最靠近门口的一个便衣从兜里摸出一根特制的改锥,回头看了看孙子超,见孙子超点头,他将改锥插进锁芯,上下捅了几下,一抽,锁“咔嗒”一声开了。
一个便衣推开门刚想进去,忽然,有一只手拽住了他。
他回头一看,就见身后的便衣一脸凛然地看着门缝处,忙凝神看去,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只见门内悬着一根细线,上面挂着一颗手雷,如果他刚才用力一点,说不定此刻早就命丧黄泉了。
孙子超冷眼看着这一切,对便衣的机敏满意的同时,更加笃定张义不在家里,哪有人在家里睡觉,门口挂颗手雷的。
便衣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珠,深吸了口气,一只手伸进去拖住手雷,一手用剪刀将细绳剪断。
屋内,寂静无声,唯有书房处透出一丝光线。
几人悄然而迅速地走了进去,孙子超加快步伐,越过几人,直奔书房,似乎胜券在握。
他刚把手握在门把手上,突然,门被从里面猛地拉开,一把黑洞洞的手枪顶在他的头上。
孙子超的笑容僵住了。
张义怎么在家?那他为什么不接电话?
咔嗒,是保险栓按下的声音。
“别动,放下枪!”张义说着,“啪”将客厅的大灯打开,露出几个僵住了的便衣。
张义穿着一身厚厚的睡衣,踩着棉布拖鞋,脸上压出几道皱纹,脸颊上还沾着一片茶叶,似乎才被惊醒,不过惺忪的眸子此刻却布满寒光。
“张张科长.”
张义看都不看他们,冷冷注视着孙子超:
“无缘无故闯入我家中,还带着枪,兴师动众的,是来抓我的?还是来暗杀我的?”
孙子超哑口无言。
“我需要一个解释。”
“张科长,你听我说,早就想来您家里拜会,一直没有机会,刚才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以为出什么事了,就过来看看。”孙子超张了张嘴,挤出一个难堪的笑容。
“我没耐心听你绕圈子,这话留着给局座说吧。”
“误会,张科长,我会向戴先生汇报的。”说着他侧头对四个僵住的便衣说:
“还不退出去。”
四个便衣赶紧收起枪识趣地往后退。
“站住,我让你们走了吗?”闻言,四人噤若寒蝉。
“张科长,不关他们的事,孙某确实心急担心你的安全,才处置失当,多有冒犯,还望您海涵,等我回禀了戴先生,改日一定负荆请罪,登门致歉。”
张义无所谓地看了他一眼:“如何向戴老板汇报那是你的事,今天这笔账先算了再说。”
孙子超面色苍白,没有说话。
张义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抄起枪柄就砸在他的头上,瞬间,血流如注。
孙子超面无表情地摸着额头渗血的伤口:
“我可以走了吧?”
“不够,刚才这一下是冒犯我的代价。”
说完,张义又给了他一枪托。
这一下更加用力,孙子超被砸得一个趔趄,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他捂着鲜血淋漓的额头:“这一下呢?”
“赔偿我家门锁的钱。”
说完,张义不慌不忙地收起手枪:“滚吧,别在这里碍眼。”
“领教了!”
孙子超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几个便衣战战兢兢胆怯地偷瞄了张义几眼,慌不择路地退了出去。
一个便衣走到门口,讪笑着将一颗手雷放在地上,又一溜烟跑了。
张义微微一笑,好戏即将上演!
……
第385章 情报
天亮了,整座城市从沉睡中渐渐苏醒。
今天的天灰蒙蒙阴沉沉的,犹如一块巨大的铅块,沉甸甸压在城市上空。
渝中中山四路巷口的扫地声刚响起来,丁浩就爬了起来。
他穿上挂在床头的皮棉袄,戴上毡帽,趿拉着灰不溜秋的棉鞋,在家里找吃的。
屋里乱七八糟的,衣服毛巾锅碗瓢盆落得到处都是,凌乱不堪,扒拉了半天,并没有找到吃的,他只好出门。
一股冷风吹来,冬日的寒意让丁浩打了个哆嗦。
他裹紧衣服,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嘟囔了几句,穿过一道巷子,走进了一家挂着“吉祥川菜馆”招牌的饭馆。
饭馆很小,正中间的火炉上架着一口铁锅,此刻正咕隆咕隆地冒着热气儿。
铁锅边上坐着一个鼻梁上有道伤疤的光头壮汉,他穿一件黑色风衣,领口敞开着,隐隐可以看见里面的黑色警服,领口铭牌上有第八分局的字样。
他坐在马扎上,温着一壶酒,自酌自饮。
丁浩看起来和光头很熟,讨好地叫了一声:“队长。”
光头看也不看他,掀开锅盖,夹起一块热气腾腾的肥肉,吸溜吸溜吃着,根本顾不上说话。
肉有点烫嘴,但丁浩的目光却紧紧盯着,眼睛里仿佛有小星星在闪烁,喉咙微微滚动,看着光头大快朵颐,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
嚼完嘴里的肉片,光头这才斜眼扫了他一眼,问道:
“你有情报汇报吗?”
丁浩张了张嘴,沉默了。
他39年11月从黔训班毕业分派到山城警察局第八分局已经一年了,寸功未立。
黔训班成立于38年12月,设游击、情报、行动、会计、电讯、缉私六个大队,学生900余人。
丁浩学的正是情报专业。
因黔训班是临训班的续班,也叫黔训班二期。
但后娘养的就是后娘养的,即便喊出“临黔不分家”的口号也无济于事,二者之间的待遇天差之别。
由于临训班是第一批大规模训练出来的特务,文化素养又高,加之军统局成立后急需有学历技术的青年干部,因此戴老板对这批人宠爱有加。
他亲自挑选到局本部的几十人,都得到了重用,不是去甲室做了助理秘书,就是安置在人事处等内勤单位,如今都当上了股长、副股长。
其他不在内情的学生也在外勤的区、站、组混得如鱼得水,官阶也提升到了上尉或少校。
而他丁浩混了一年,还是一个少尉。
倒不是他丁浩自甘堕落,不努力,实在是“空有屠龙之技”,却无施展之机。
旁边就是红党山城办事处,但那又如何,人家是公开机关,如今国红合作,不能查,也不能抓,只能跟个踪盯个梢,搞点鸡毛蒜皮的情报,聊以自慰。
“胸怀万千丘壑,志比鸿鹄高飞,奈何困于浅滩,才情尽付流水。”
每次想到这句话,丁浩就暗自神伤。
他情报专业出身,曾梦想着凭借专业技术,从各种各样雪花一样飞来的情报中,通过辨别、分析、抓取,筛选出最有价值的那一份,从而一举跃入戴主任的眼中,做一个有名号的特务,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寂寂无名,还时不时被人“耗子耗子”的呼来唤去。
他丁浩可不是耗子。
但你不愿意又如何?
到现在才发现,所有的梦想和努力,在落魄的时候,连一个馒头都换不回来。
他要离开,调离这个地方,到能发挥自己价值的地方去,这一刻,这个念头无比坚定。
看着吃得满嘴流油的队长,丁浩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把刚刚心里念叨了几遍的腹稿又快速过了一遍,然后尽量平静地说:
“情报肯定要搞,也不是我搞不到,我一直在想办法,只是这个地方,实在是”
队长砸吧了下嘴,似乎早已看透了他的小心思,他直接打断丁浩,问道:“你来多久了?”
“一年零一个月。”丁浩赶紧答道。
“你直接说吧,想去哪儿?”
队长直截了当把丁浩弯弯绕绕的腹稿砸了个稀碎,他愣了一下,然后磕磕巴巴地说:
“我,我只是想换个地方.”
“你想去哪?”队长又问了一遍。
见队长语气坚决,丁浩不敢再兜圈子:
“我是想,能够调到情报处,那里能发挥我的专业,我也能跟着前辈多学习,多进步。
我还是希望能够历练历练,我不怕吃苦.只要队长能将我的申请转递上去,您就是我的贵人,我这辈子感激不尽。”
队长握着匕首剔肉的动作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嗤笑道:
“情报处?你怎么不说去甲室呢?那里距离戴老板更近,更方便你进步。
呵呵,情报处长你认识吗?不认识。科长呢?也不认识。你知道情报处的门朝哪边开吗?大白天的做白日梦。”
说完这话,他剔下一块肥肉放入嘴巴咀嚼着,完了,端起一旁温好的酒就像送客一样摆摆手。
丁浩明白了,但他并没有走,只是用乞求的眼神望着队长。
队长嘬了一口酒,表情已经不耐烦了:
“站着干什么?我要是你现在就出去找情报。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今天过年,我们忙,红党也忙,忙就容易犯错误,万一瞎猫逮住死耗子呢?”
丁浩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队长直接喝道:“滚蛋。”
见他真的动怒了,丁浩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
从哨点出来,丁浩脸色憔悴,黄包车、小轿车一辆辆从他眼前经过,他都恍若未闻。
直到肚子实在熬不住了,他才长出一口气,好似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走向远处一个卖煎油饼的小摊。
“来两个油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