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锅小米李
张义面上毫无波澜,敬了一礼,说道:“启禀何科长,奉处座的命令,经过长期的监视和跟踪,我们终于发现了党务调查处藏匿伪币的窝点。”
“是吗?”何志远有些意外。
“我刚刚从那里回来,满满三大车伪币.”张义事无巨细地汇报了侦查到的情况。
“下一步该怎么办,还需要科长您的指示。”
何志远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件事不应该向处座汇报吗?”
张义马上装出忐忑、委屈的样子:“还是何科长你来汇报吧!老板已经批评过我了,再说了,越级”
何志远鼻孔哼了一声,对这话嗤之以鼻,装作委屈的样子给谁看呢?越级汇报的事情你少干了?
不过嘛,到手的功劳又怎么能放过呢?于是何科长点了点头,和颜悦色道:“坐吧。”
张义坐下,他又说道:“今晚的饭局你没去,老板还特意问起你呢,大家都忙着瞻仰红党曾经的三把手呢。”
“我这边忙着抓日谍呢,再说了,我对红党一向不感兴趣,虽说是红党曾经的三把手,但俗话说的好,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这个人提供的情报有用吗?”
“话不能这么说,他可是红党内首屈一指的人物,知道很多红党上层的事情。”何志远笑道:“老板觉得仅仅依靠过去的办法很难在反红方面有所表现,必须另辟蹊径,所以姓张的他准备当做一张王牌来用。”
“怕就怕姓张的那些想法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张义不以为然,估计很快戴老板就会发现这个叛徒根本就是个牛皮大王。他看了看手表,适时结束这个问题,提出告辞:
“何科长,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消息了。”
“行。”何志远笑着摆摆手,看着张义离去,脸色又阴郁起来。
他想了想,拿起电话拨通号码,用比较舒缓和恭敬的语调说:“处座,是我,我有重要的情报向您汇报。”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何志远,获得相关情报——戴春风已采纳张某某建议,举办特种问题工作训练班和开展“来归”人员活动。】
不用说这个所谓的特种问题培训班肯定是针对红党,这些学员毕业后肯定会被派遣打入宝塔山,但估计都是有去无回。
而所谓的“来归”人员活动,便是张某某认为红党有他的社会基础,是消灭不了的,而且他对军统盯梢、逮捕、逼供、写自首书、登报脱离红党的做法不以为然,因为这样做虽然能让很多人屈服,但收买不了他们的心,正确的做法是向中统学习,从心理上瓦解他们,除此之外便是直接从政治上争取、联络。
具体做法就是,发现地下党后,不必让他们刑讯逼供,不必让他们写自首书、登报,不愿意说出同党也不勉强,只要填写一份“来归人员调查表”就好了。
张解释“来归”一词的含义,红党以前都加入过果党,不过是退出罢了,再说了,现在是国党的天下,不管是谁都是中华民国的公民,不过是误入红党,现在又回来了.
【2、您今天见过何志远,获得相关情报——何志远、情报科杨荣和张谈话后,已启动情报科高级特工“冰魄”,前往长安策反红党军长何魏。】
张义不知道这个何魏到底什么出身履历,估计也是“张某人”的心腹(原四方面第九军军长)。
而事实是这个何魏看到自己的老领导跑路了,想到自己是张的亲信,害怕以后没有好下场,于是装病向上级请假去长安治病,到达长安后直接叛变。
一夜无话。
老杨吃过早饭就来到了办公室,依旧是喝茶看报。
墙上的挂钟指针快逼近九点时,老杨放下茶杯,拿起搁在一旁的香烟火柴,向外走去。
坐在对面的小王道:“师傅,就在办公室抽吧,开窗户就行。”
老杨摇头道:“我烟瘾大,这味道太呛了,我还是去外边抽,顺便活动活动。”
老杨冲他摆摆手,走出了办公室,此刻,挂钟的指针刚好到九点,办公室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小王直接拿起:“你好.什么?汉口晚报?这里是公安局,你打错了。”
小王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过了一会,老杨进来了,见他一脸郁闷,问:“出什么事了?”
“师傅,您说这两天咋回事啊?刚才又有人打错电话,昨天问我们是不是什么日料店,今天又问是不是汉口晚报,莫名其妙的。”
“应该是串线了呗。”老杨不以为然地坐下,端起茶杯呲溜呲溜喝着,道:“听说电话局现在用的是什么自动交换机,裁撤了一半人工接话员,但这机器哪有人灵性,出错是难免的。”
“说不定是有人故意捣乱呢,千万别被我抓到,不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小王咬牙切齿道。
老杨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看着年轻的小王,他想到了自己的儿子。
什么是完美特工,能熟练掌握感情,却不被感情左右,这样的人也许不存在,他为了自己的安全已经杀了曾经的妻子,一个中国人杀了也就杀了,但儿子呢?毕竟他身上有一半是自己的血脉。
都说感情对一个特工来说是奢侈的,看来自己也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不过只要狠心过了这一关,也许他也会成为特工教材上那些神一样的传说。
心里下了决定,老杨看了一眼对面的小王,问:“昨天那个小偷有结果了吗?”
“指纹比对出来了,应该是徐大眼。”
“这家伙是个惯犯了,钱估计被他挥霍了,行了,小王,你守着办公室,我去他经常活动的赌场、烟管找找。”
老杨说着脱了警服,换上一身便装,将驳壳枪别在腰间,没有骑自行车,径直出了警察局。
他一脸轻松地走在街上,马路上行人来来往往,波澜不惊,看不出任何危险。
他拦下一辆黄包车,“惠丰赌坊。”
“先生大清早的就去赌啊?”黄包车车夫看他头发斑白的样子,忍不住劝慰:“先生,都说十赌九输”
“我去找人。”老杨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示意快点出发,惠丰赌坊和汉口晚报在同一条街上,说是找人,其实是去接头。
“好勒,您坐好。”车夫卖力地奔跑起来,不过二十分钟就到了惠丰赌坊附近。
隔着马路,老杨让车夫停下,却并不急着下车,身体掩在车座里,仔细注视着对面的街道,直到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才下车,付了车资,慢慢向着对面走去。
惠丰赌坊几个大字越来越近,报社门口人进人出,一切都很正常,但让没有看见松浦胜人。
松浦胜人可能不认识他,但老杨却熟悉自己每一个手下的履历,有些甚至在他们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和他们擦肩而过。
没有松浦胜人的身影,老杨突然停住了脚步,猛地转身望去,然而身后行人稀少,并没有人在跟踪或者注意他,身边同样过马路的一人更是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
一切看似正常,但老杨总感觉到一丝危险,就好像被猛兽盯上了一样,这种感觉让他头皮发麻,他不知多少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再次转过身来,前方普普通通的报社大门,此刻在他眼中好似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妖兽。
‘不对,不对。’老杨内心无声呐喊着,瞥见一辆电车即将逼近,他突然转身横穿马路,不管身后的汽车喇叭声,往原路奔去。
刚窜去几步,老杨余光就瞥见马路四周突然窜出几个毫不起眼的男子,有人甚至已经摸出了衣襟下的手枪。
老杨毫不犹豫,回头间开枪就打。
“砰”一枪打中一个男子胸口,这人犹自跑着,突然他脸色一变,就像断了发条的机器一样,两条腿突然一软,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老杨冷笑一声,瞥见不远处众多商铺中一家涂着电话标志的烟草店,一边开枪,一边退走,浑然没有看见对面风驰电掣而来的汽车。
就在他愕然回头,对着挡风玻璃开枪的同时,“嘭”一身,伴随着沉闷的撞击,老杨的身体瞬间腾空而起,随后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划出一道凄惨的弧线,重重摔倒在冰冷的碎石路上。
殷红的鲜血从他的头部、口鼻汩汩流出,迅速在地面蔓延开来。
老杨呆了呆,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现浑身就像散了架子一样,根本没有丝毫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大批便衣冲了上来。
第256章 跟踪者
上海,特高课。
特高课课长山本贤太郎满脸阴郁地挂断电话,三角眼里面闪烁着凶狠的光芒。
连“夜枭”(老杨,内野谦太)都被捕了,此人比他的资格还要老.
但对间谍组织来说,暴露被捕的人都是弃子,只有死亡一个下场。
想了想,他再次拿起电话,拨通一个号码:“让黑豹和冰魄马上到我这里来。”
很快一男一女敲门进来,一人挺身敬礼,一人欠身行礼。
“春野武藏、早川智子见过前辈。”
山本贤太郎眯眼看着两人,春野武藏身材高瘦,气质儒雅,早川智子身材苗条,温婉甜美。
“郎才女貌。”
心里给出评判,山本从抽屉拿出一个文件袋递出去,说道:“木村浩吉、内野谦太以及夜狐小组的覆灭,都说明一个问题,支那的特工组织正在飞速进步,我们不得不慎重正视,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张义,如果不能将这条毒蛇铲除,必将威胁到帝国情报界的安全。”
“春野君,你的代号是星芒,寓意如同星星的光芒,虽然微小,但在黑暗中也能闪烁,发挥出重要作用,在徐州前线你以一己之力成功毒杀支那一個营400余人的辉煌战绩,已经登上了中野学校的教材,我由衷为你感到骄傲。虽然你在休假期间,不过身为帝国的军人,我希望你以帝国的利益为重,为天皇效忠,帮我铲除一切异己分子。”
春野武藏伪装成前线溃败的国军,直接被收拢到国军190师568团下第三营,此人趁着在炊事班工作的机会下毒,将全营400多人毒死。
“个人荣辱得失和帝国的荣辱相比微不足道,请前辈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消灭所有异己分子。天皇必胜。”
“吆西。”山本贤太郎赞赏地点了点,又看向柔弱的早川智子:“冰魄,冰冷无情,做事果决,我看过你的档案,有基本的医学知识,懂开枪,擅长通信、化妆、策反,在唐绍义的事情上你表现不错,我同样为你记功。”
“哈衣,请前辈下达命令。”早川智子躬身一礼,声音冷酷,和她甜美的外表格格不入。
山本收回文件,问:“任务都清楚了?”
两人果断道:“清楚。”
“对外身份?”
“大公报的记者。”
“伱两人的关系?”
“恋人。”
“亲密吗?”
“热恋中。”春野武藏见山本贤太郎一双三角眼阴鸷地盯着自己,立刻张开双臂看向一旁的早川智子。
早川智子释放出一丝微笑,甚至比他更急,直接扑进他的怀抱。
拥抱、凝望、亲吻,两人旁若无人地缠绵了好一会。
“啪啪。”在山本的掌声中,刚才紧紧相拥的两人瞬间分开了。
“吆西,好样的。”山本赞赏一笑,看了看手表:“飞机已经准备好了,今晚你们将抵达目的地,48小时内完成任务,然后抵达指定地点,接受下一步命令。”
说着他又从怀中掏出一份信件,“这是和袋鼠的接头方式,他会协助你们完成任务。”
“哈衣。”
“袋鼠是我们早年就打入他们内部的高级特工,现在无论是中统还是军统,对新加入他们的人审查特别严格,我们一直在极力保护他的安全,这次因为任务重要,才启动这种王牌,你们一定要紧密配合。”
“保证完成任务,天皇必胜。”
“天皇必胜。”山本贤太郎微微一笑,又看向春野武藏,指着他鬓角被弹片擦破留下的伤疤,叮嘱道:“前线和后方、军人的身份和记者,都是不一样的,去敌占区执行任务,任何多余的动作、表情和眼神都是危险的,更不要说你这个伤疤,他是你的功勋章,但也是记号,如果让人记住,你就离死不远了。”
“我会让它消失的,当然,这需要智子小姐高超的化妆术。”
“如此甚好,出发吧!”
老杨落网的同时,他的妻子王雅珠也在同一时间落网,儿子杨俊听闻自己的父亲和后妈竟然是日本间谍,崩溃过来,毅然去参军加入到即将到来的武汉保卫战中。
随着老杨这只夜枭被捕,加上光野道夫、松浦胜人交待的信息,一张编制经营了几年的日谍网被彻底摧毁。
将审讯工作交给手下后,张义再次投入伪币计划中。
电影《无双》中将制造伪币的过程刻画的栩栩如生,据说导演为了拍戏直接制造了个假模版出来,拍摄完之后才销毁。
整个伪币的制造过程有装作电板、印版、寻找无酸纸、油墨、印刷等等。
但这年头国府从金融改制到法币的发行都依赖的是英美,制造假币的设备和纸张都是不惜重金从美国造币公司进口的,又从中国银行挑选的技术精英协助,伪造日币的进程正在全力推进。
银联卷、储备劵、军用票等日本在沦陷区使用的伪币已经源源不断的生产了出来,因为这些都不含日本本土的植物纤维。
内情虽然提供了日币桑皮纸中的植物纤维是三桠树皮的情报,但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到这种植物。
就在张义着急之际,他接到了戴春风的电话。
来到戴老板办公室,就见他和一个穿着西装,相貌堂堂的中年人聊天,两人走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起来像两个朋友。
戴春风指着中年人道:“这位是华北区副区长天林兄。”
“这位是行动科的张义。”
天林兄便是王天林,此人生于1883年,光绪年间的进士,东北讲武堂出身,毕业后留学日本明治大学,获得法学学士学位。
32年在戴春风的盛情邀请下加入特务处,出任天津站站长,和陈恭树、赵理彪合称特务处“三大杀手”。
这“三大杀手”后来因为出身、履历、性格的不同,“相爱相杀”,命运各异。
当然了,这是后话。
此刻听说此人是大名鼎鼎的王天林,张义心神一凛,连忙挺身敬礼:
“王区长好,久仰您的大名。”
“怕都是恶名吧?哈哈哈。”王天林哈哈大笑。
“恶名”所谓自然指的是他曾经干的那些丑事。
王天林看着儒雅,但冠以杀手的称谓,自然是一等一的狠人。
此人32年6月出任天津站长,陈恭树在年底出任北平站长,33年,二人合谋暗杀了汉奸张敬尧,声名大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