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栗子大米
丝丝缕缕的大道神则在其所立位置以一种肉眼不可见的极快速度,蔓延铺开遍布整个门楼前的空间。
圣人王巅峰的强大威压,令一畔的谭玄根本无从抵御!
如此剧变,谭玄瞳孔收缩,躯壳与心神尽皆绷紧,轮海所在水面涟漪般的无始经神异焕发。
石书虚影在第一时间被他唤出,横挡于身前。
饶是如此,猝不及防之下,当一缕磅礴圣人王威压“无差别”袭来,石书虚影削减大部分道威,却也有一小部分伟力径直透过虚影格挡,严重威胁到了笼罩在其中的他。
刹时间,谭玄一声闷哼,嘴角渗出了一缕泛着紫金色泽的血液。
哗!
幸亏整个须弥山空间皆镌刻有强大的先天纹络,一定程度上令那道威无法全盛爆发开来。
谭玄身形顺势暴退,脚踩行字秘,险之又险避开了神蚕公主暴走的核心区域!
轰隆隆……
闷雷般的炸响传荡四方,须弥山道统内的上上下下首座、法师、僧人、沙弥尽皆被惊动。
异变突生。
门楼内,须弥山上尊号“斗战胜佛”、法号“道空”的昔日斗战圣王,也未曾料到神蚕公主会突然暴走。
那曾阻绝山门内外的结界,顷刻之间便被破开!
咔!!
咔……咔……
门楼两侧矗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罗汉石像,内蕴的神异气息一下子微弱到了冰点,并且石像本体也出现了一丝丝、一条条细密不均匀、大小不一的蛛网裂纹。
一袭紫发倩影弥漫着漫天金霞,骤亮了整个无月黑夜。
倩影前掠,速度快至毫颠,哪怕是谭玄运转源天神觉,也无法捕捉到一丁点行进轨迹!
这位昔日的神蚕岭公主,百万年前濒死,重伤尘封于神源块中,即便如此,寻常修士本源按理来说也早已被磨灭,然其乃是神蚕一族,有着迥异于其它太古种族的天赋神通。
神蚕九变!
这使其不但未曾真正陨落,反倒是在从神源块中出来后,得谭玄给予的大小古药王、不死神凰药神液滋养。
其感悟了古药王内蕴的破碎大道法则,还有神凰涅槃重生的些许玄秘,结合天赋神通神蚕九天,进而破而后立,完成了一次“半复生”!
修为不降反升,来到了圣人王巅峰!
神蚕九变,每一变其实都意味着一条命!
但每一变都会在一定时限内遗忘过去,直到那一变的蜕变境界得以稳固、夯实,尘封于识海本源中的记忆球才会一点点解封。
然而,前番半复生,却并不是神蚕九变的崭新开始。
其还处于神蚕七变的范畴之内!
原先谭玄认为,其之所以未能开启神蚕第八变,多半是因为不死神凰药神液过于稀少,后以古药王充数,这才致使其机缘未至。
但此时此刻,谭玄终是恍然。
非是不能,实乃对方不愿!
任由那难得的破镜机缘平白从指缝中流逝而不心动,只为那刻骨铭心的情愫始终清晰如初,未有丝毫朦胧灰霾蒙上。
神蚕公主之痴情,真实地再现于谭玄面前,令之不得不动容!
这样的奇女子,试问有哪个男儿不欣然向往,心生倾慕?
试问有哪个男儿,不因此对那斗战圣王心生艳羡?
在这样的奇女子面前,任何的咀龌、龌龊,但凡是产生过半点肮脏的念头,都将令其自身自惭形秽!
哗……
劲风呼啸,谭玄身形已暴退至半山腰,他仰头上望,目视那袭暴走“攻”向斗战胜佛的紫发倩影,缄默不语。
他自己问自己,在他的那些枕边人中,可有女子对他用情至深到这般地步?
颜如玉不必想,起初选择与他结为道侣,可谓是百般扭捏,纵使是今时今日,都未将身心彻底交给他!
想要.攻.克.其,令之心甘情愿为他生儿育女,注定是一条漫长而曲折的道途。
紫霞虽与他“合.道”,却是因为道心种魔,并非真正自愿,在其的心中自身大道永远排在第一位,更遑论男女之情?
而为他诞下一女的姚曦,至今对他仍怀有满腔仇怨!
若有合适机会,谭玄完全不怀疑对方会千百倍地报复回来!
至于剩下的雨蝶公主、安妙依、秦瑶。
前两者最开始“接近”他的目的,本就不单纯,或多或少皆是从利益角度出发,谈何真情?
后者……
想到秦瑶,谭玄神情恍惚了一瞬。
这个在他一众枕边人中,资质最为平庸的女人,反倒最可能是对他用情最深的人!
除此之外,即将与他订婚的姬家明月,固然还未过门,未曾同床共枕过,但与他之间的情愫也远非安妙依等女可比。
轰隆隆!!!
霞光璀璨的须弥山巅,黑暗退避。
紫发倩影翩翩身至,滚滚大道神则带着无尽伟力眨眼攻至。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神玥施主何必苦苦相逼?即便你逼我现出斗战一族的真身,又能如何?”
老僧放下了合十的双手,脚步微动之间,绝对的修为压制,让他得以轻描淡写的避开了对方暴走中的攻伐手段。
身形挪动中,他像是一个局外之人,述说着某种客观事实:
“往事随风散,百万年桑海沧田,岁月无情,能让海枯,能让石烂,移山为平地,万丈神岳拔地而起……何况人乎?”
“闭嘴!!!”
此等禅言,失去部分理智的神蚕公主根本听不下去。
其一声嗔然厉喝,令门楼内逐渐聚集起来的许多僧人,耳膜震裂,流淌出了殷红的鲜血。
此时此刻,被执念蒙蔽了心神的神蚕公主,自太古时代出世以来,屈指可数的悔意在脑海、心境之中荡漾。
她破天荒的无比悔恨!
悔恨自己前番为何不顺其自然?!
为何不借那道缘机遇,开启神蚕第八变,模糊记忆,暂时忘掉以前的一切?
“为什么……为什么……”
神蚕公主魔怔了一般,唇齿细微开阖,仿佛在质问跟前老僧,又好似在自言自语。
“为什么”三个字充斥于她心神之间,无与伦比的痛在心田翻涌,暴走中她玉手轻拂,打出一道璀璨道则,遮蔽了门楼近畔的所有人与物。
紧接着,一座玄秘的神域道境徐徐铺开。
里面变化道、轮回道、杀伐大道、毁灭大道流转,斗战胜佛置身其内,仿佛身陷泥潭。
神域道境术法如织,神光纵横,道则仙光璀璨、炫目,而外界之人只能偶尔窥得其中一丝实情,进而猜出那里面恐怕还映照着二人的点点滴滴过往。
那些情意绵绵的过往,对于斗战胜佛而言,可比一尊圣人王倾尽全力的术法手段,要有杀伤力得多。
轰隆隆……
这场暴起动乱,从前半夜一直持续到后半夜,神域道境仍不见瓦解。
不过,从时而透出道境的可怕道威来看,神蚕公主的暴走状态已经开始渐渐趋于平缓。
这段时间,外界之人能够看到,斗战胜佛看上去好似身陷其中,无法自拔。
期间,须弥山先天纹络随着道统阵势律动起来,将那惊天动静控制在门楼附近,避免殃及池鱼。
一转眼,天色渐渐亮了。
这时,进入半山腰一座凉亭调理气机的谭玄,右眼皮突然一跳。
他蓦然张开双眼,只见跟前赫然站着一位着赤色袈裟、身形微微佝偻的老僧。
老僧浑浊的一双老眼静静看着他,像是已经伫立良久!
几乎是下意识的,谭玄眼角余光不自觉的往山顶门楼位置看去。
那里,幻灭不定的神域道境之内,“斗战胜佛”的身影依旧身处其中!
对此,谭玄嘴巴张了张,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
老僧束手而立,那双老眼虽然浑浊,却仿佛能够看穿他的脑海念头、道宫、轮海……
旭日东升。
紫气东来八万里,不及须弥一倩影。
“小施主,随贫僧来对弈一局,何如?”
老僧开口了,声音跟其形容一般苍老得厉害。
若非早已知晓对方的身份,谭玄是万万想象不到,对方便是那位昔日叱咤太古末年的斗战圣王!
对弈一局……
谭玄不知道对方到底在些什么。
此情此景,他沉默了一瞬,遂对其拱手一礼:
“依前辈之意。”
老僧点了点头。
旋即,他干枯的老手抓起袈裟一角,猛然往谭玄面门拂去!
谭玄心下一惊,可还不待他躲闪,便只觉自己眼前一花,意识陷入朦胧。
不知过了多久。
当他意识恢复清醒,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处庭院之中。
庭院中央有一石桌,石桌上有一残局,两只玉质小瓮内的黑白两色棋子闪烁着莹亮的光芒。
老僧见他醒来,遂眼皮耷拉下来。
其手持念珠,一步踏出,一朵弥漫着浓郁佛意的道则编织浮现的三叶禅花在他脚下绽放。
其来到他的正对面,于石桌前盘膝坐下,双手合十,目视桌上残局,徐徐道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小施主,贫僧执黑,你执白,你我二人皆不可动用神思推衍棋局走向。”
其没有再象征性的说什么“何如”询问谭玄意见,此言仅仅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说着,老僧抬手从小瓮中摸出两枚黑子。
这局棋,正是他与古天舒下而未果的那盘残局!
在神蚕公主携谭玄到来之际,他自己执白,落下了一子,近乎刻意地葬送了己方一条大龙!
而现在,则换他自己执黑,谭玄执白……
果不其然,谭玄睁眼打量棋局了片刻,眉头便死锁了起来,他没有从白玉小瓮中摸出任何一枚棋子。
这不仅是因为现在是属于老僧的回合,更是因为这几乎是一盘白子必输的残局!
这让他怎么下?!
对方寻他来找乐子么?
嗒!
嗒……嗒……
老僧干枯的手指轻轻敲动在棋盘边沿,最后“啪”的一声,重重落下一子,而后浑浊的老眼看向谭玄。
其没有说话,静等谭玄落子。
见状,谭玄瞥了一眼庭院外面。
可惜四下一片静谧,高耸的院墙阻绝了向往打量的视线,让他不好判断这究竟是哪里。
无奈,谭玄只好硬着头皮摸出一子。
他棋道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并不精,或者说只在因果模拟之中小有钻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