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蟑螂七岁了
哪一件,又不是凭着他自己的性子,快意恩仇?
众人这才猛然惊觉。
是了,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他和那闹天宫的孙悟空,和那劈山救母的杨戬,骨子里,原是一路人。
他们都不信天,不信命,只信自己手中的兵刃,只认自己心中的道理。
他的道理,便是他手中的火尖枪;他的规矩,便是他脚下的风火轮。
顺他心者,他敬你三分;逆他意者,他便要你血溅五步。
只不过,孙悟空被压了五百年,又戴上了金箍,收敛了凶性。
杨戬为天庭效力,镇守灌江口,受玉帝敕封,成了三界敬仰的司法天神,肩上多了责任。
而他哪吒呢?
他头顶上,悬着一座玲珑宝塔。
这千百年来,他在天庭当值,在玉帝座下听宣,安安稳稳,循规蹈矩,竟让所有人都忘了。
忘了这莲花化身里包裹的,是怎样一个刚烈不屈的灵魂。
倒不是他真的老实了。
也不是他当真转了性子,修得心平气和了。
更不是他被天条磨平了棱角,懂得了人情世故。
不过是因为,李靖手里有塔罢了!
那塔里,有佛陀赐下的真火,能烧他的莲花化身,能让他痛不欲生。
是那座塔,压了他一千七百年。
是那座塔,逼着他低头,逼着他认错,逼着他在这天庭之上,做一个循规蹈矩的正神。
可如今,他站在这斩仙台上,面对着佛门的滔滔声势,他竟又将那身反骨,亮了出来。
他那番话,骂的是佛门,又何尝不是在说他自己?
今日,他是借着陆凡的案子,将自己憋了一千七百年的那口恶气,尽数吐了出来!
第158章 反了(第二更)
燃灯古佛一张脸,终是沉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杨戬,哪吒,这几个浑身是刺的后辈,心中那股压抑了许久的火气,终是有些按捺不住了。
他没想到,自己这般精心营造的气势,竟会被这几个小辈,三言两语便轻易地破去。
更没想到,原本由他提出主审的哪吒,竟会如此旗帜鲜明地,站到了那罪囚的一边。
在他看来,这天庭之上,再没有比这位三太子更好拿捏的人了。
杨戬有主见,孙悟空是泼猴,这二人都不是肯轻易受人摆布的。
唯独这个哪吒,看着桀骜,实则内里有个最大的软处,那便是他顶上的玲珑宝塔,他身后的托塔天王李靖。
当年封神一战,他燃灯将此宝赐予李靖,一来是为化解那段父子冤仇,二来,也是在这位日后的天庭重臣身上,落下了一着闲棋。
这千百年来,李靖凭着此塔,将哪吒拿捏得死死的。
父要子恭,君要臣忠。
这塔,既是父权的象征,亦是天庭法度的具现。
哪吒纵有天大的本事,万般的火性,在这宝塔之下,也不得不低头,不得不收敛。
燃灯算计得清楚,只要自己将此事上升到天庭纲纪,佛门威严的高度,李靖便绝无坐视不理的道理。
到时候,李靖只消祭出宝塔,哪吒便是有心偏袒,也得乖乖就范。
这便叫做釜底抽薪,借力打力。
这案子最终如何判,还不是要看他佛门的意思?
谁知这小子,竟是个浑人,当真将这主审的鸡毛,当了令箭了!
他看着哪吒那双燃着火焰的眼,竟从那里面,看到了自己当年在紫霄宫中听道时,也曾有过的那份不为外物所动,只求本心通达的决绝。
只是,那份决绝,早就在漫长的岁月中,被道统,被气运,被这三界的人情世故,消磨得干干净净了。
如今,从一个后辈眼中重新看到,非但没有半分欣赏,反倒生出了一股子被冒犯的恼怒。
他燃灯古佛的面皮,终是挂不住了。
场中静默得可怕,宛如九幽之下的无声之地,连风都屏住了呼吸。
李靖一张脸早已涨成了猪肝色,他立于仙班之中,只觉得周遭同僚的目光都化作了芒刺,扎得他浑身不自在。
他戎马一生,执掌天庭兵权,自诩威严,何曾受过这般的羞辱?
尤其这羞辱,还是他这个亲生儿子,当着三界之面,亲手加在他身上的。
他再也忍耐不住,排众而出,指着高台上的哪吒,声色俱厉地斥道:“孽障!你......你说的这都是什么混账话!此乃天庭法地,岂容你在此颠倒是非,混淆黑白?”
“你身为本案主审,不思如何秉公论断,以彰天法,反倒为一介罪囚强词夺理,处处回护。你眼里,可还有天条?可还有玉帝?”
他见哪吒只是冷冷地瞧着他,并不言语,那心头的火气更是压不住,声音又高了几分:“我平日是如何教导你的?君臣父子,纲常伦理,你都学到何处去了?”
“还不快快向古佛与诸位菩萨赔罪,将此案依律判了,退下堂来,回府领罚!”
这番话说得是冠冕堂皇,既是斥子,亦是向佛门与玉帝表明自己的立场。
哪吒听完,竟是笑了。
“父亲?”他轻轻唤了一声,那称谓里,却无半分孺慕之情,反倒是满满的疏离与讥讽,“您方才,可都听清楚了?您是当真不明白这里头的曲直,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将手中的火尖枪缓缓提起,枪尖斜指着地面,人却挺得笔直。
“您教我的君臣父子,我记得。君有旨,我为臣,故而在此审案。”
“您是父,我是子,故而您站在这里,还能对我颐指气使,呼来喝去。”
“只是,父亲大人,您莫非忘了?”
“我这身骨肉,是莲花化身。原本的肉身早已还给了母亲。我那身精血,当年在陈塘关前,也已剔骨削肉,还给了您。”
“从道理上讲,我与您,早已是两不相欠了。”
“我之所以还在此处,恭恭敬敬地称您一声父亲,不是因为您有什么生养之恩,也不是因为您有什么为父之德。”
“不过是因为,您手里,托着一座塔罢了。”
“轰”的一声,李靖只觉得脑中炸开了一片空白。
这是他与哪吒之间,千百年来,谁也不愿去触碰,却又时时刻刻都横亘在二人之间的那根最尖锐的刺。
今日,竟被哪吒当着这满天神佛的面,血淋淋地挑破了。
他那点为父的尊严,那点天王的威仪,在这一句话面前,被击得粉碎,荡然无存。
“你......你这逆子!”李靖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哪吒,连话都说不大利索了,“好,好,好!你既如此说,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清理门户!”
说罢,他手掌一翻,掌心之中,已是托出了一座金光灿灿的宝塔。
那塔一出现,便有佛光流转,梵音隐唱,一股沛然的威压,立时便朝着高台之上的哪吒罩了过去。
场中众仙见了,皆是心中一凛。
谁都晓得,这玲珑宝塔,正是哪吒的克星。
一旦祭出,任他有三头六臂,通天的本事,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截教众仙见状,皆是面露急色。
赵公明更是暗中扣紧了手中的金鞭,便要上前阻拦。
杨戬与孙悟空亦是神色一凝,各自往前踏了半步,周身气机鼓荡,显然是不会坐视不理。
眼见着一场父子相残的闹剧,就要演变成一场仙佛混战。
便在此时,一直安坐莲台的燃灯古佛,忽然发出了一声轻笑。
“呵呵,罢了,罢了。”
他这一笑,那满场的剑拔弩张,竟奇迹般地缓和了下来。
李靖托着宝塔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众人皆是不解,齐齐望向这位佛门大能。
燃灯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在李靖与哪吒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被捆缚的陆凡身上。
他的脸上,不见半分怒意,反倒是一片悲天悯人的平和。
“天王息怒。”
他先是对着李靖微微颔首,随即又转向哪吒,温和得像是春风拂面,“三太子亦不必如此。贫僧晓得,你与这陆凡,在封神旧事之中,确有一段香火的前缘。你念着这份旧情,心有偏袒,亦是人之常情,贫僧可以体谅。”
他这话一出,众人心中皆是一动。
好一招釜底抽薪!
他竟是将哪吒方才那番慷慨陈词,尽数归结为了徇私舞弊,将那桩公理之辩,轻飘飘地化作了私人恩怨。
如此一来,哪吒再说什么,都失了立场,没了公信。
“只是,”燃灯话锋一转,面上的悲悯之色更浓了,“此案牵连甚广,三界瞩目,三太子既与案犯有旧,再做这主审,怕是难以服众,亦有损天庭的公允。”
“也罢,今日之事,本就是因我佛门弟子而起,冤冤相报,何时能了?”
“我佛门,素以慈悲为怀。”
他长长地宣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贫僧今日,便退一步。”
“我佛门,可以不追究他屠戮寺庙之罪,亦可不索要他那条性命。”
第159章 不讲武德,直接动手!(第三更)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谁也未曾料到,方才还咄咄逼人,势要将陆凡置于死地的燃灯古佛,竟会主动退让至此。
净念菩萨等人更是面露急色,正欲开口,却被燃灯一个眼神制止了。
只听他继续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此子杀孽太重,戾气缠身,若就此放任,日后必成三界大患。”
“不若,便由贫僧将他带回灵山,置于我佛座下,日日听经,夜夜诵佛,以无上佛法,化去他一身戾气,消弭他那段因果。”
“如此,既全了我佛门的慈悲,亦可为三界消弭一桩祸患。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听完皆是一愣。
怎么说了一大圈,最后又回到这个选择了?
陆凡不是早就拒绝过你吗?
到了那西天灵山,是生是死,是圆是扁,还不是任由他佛门拿捏?
众仙当即便要出言反对。
可他们快,燃灯,却比他们更快!
那“何”字尚未出口,那“如”字还在喉间,燃灯古佛那宽大的僧袍袖口,已是轻轻一拂。
刹那间,风云变色,乾坤倒悬。
一只遮天蔽日的金色巨掌,凭空出现在斩仙台的上空,那掌纹清晰如山川河岳,五指微屈,便笼罩了整片天穹。
一股无法言喻,无法抗拒的宏大力量,自那巨掌之上轰然压下,目标,直指那铜柱之上的陆凡!
他竟是连一个让人反应的空隙都不给,直接动手了!
那金掌当头压下,尚未及身,其威势已令风云凝滞,乾坤色变。
斩仙台上坚逾玄铁的白玉地砖,竟也现出道道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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