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仙台上何人?灵台方寸关门弟子 第108章

作者:小蟑螂七岁了

  只要咬死了这个“果”,不去论那个“因”,他佛门便是事实上的苦主。

  这便是他最大的凭仗!

  至于三生镜照出的那些前尘往事,是个个都烫手。

  第一世,陆凡的蛇妖母亲。

  说到底,不过是人妖殊途。

  他佛门僧人出手降妖,本是分内之事,可那白蛇又未曾害人,一味赶尽杀绝,反倒落了下乘。

  坏又坏在那陆凡是个至孝之人,他为救母而死,死得悲壮,反倒衬出他佛门有些不近人情。

  这桩公案若是细究起来,孰是孰非,还真不好说。

  更兼着他后来在酒馆中杀人,是为了替杨戬说话,与这清源妙道真君结下了善缘。

  再提此事,岂不是将杨戬也推到对立面去?

  这等亏本的买卖,他是决计不做的。

  第二世,杨蛟。

  这更是提也不能提的禁忌。

  那是玉帝的家事,是天庭的隐秘!

  如今玉帝一家子好不容易兄妹和睦,君臣相安,谁敢在这斩仙台上,当着满天神佛的面,去揭玉帝的疮疤?

  那不是辩理,那是寻死。

  这等忌讳,便是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犯。

  第三世,封神旧事。

  本是想借此说明陆凡性情暴虐,滥杀无辜,谁知竟牵扯出一段圣人因果来。

  陆凡与张家的恩怨,说到底,不过是凡人间的血海深仇。

  他佛门那两个僧人,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也实在算不得光彩。

  此事拿出来,除了能激起截教那伙人的旧怨,引得场面大乱之外,于他佛门并无半分好处。

  方才那番争吵,已是明证。

  这桩桩件件,细究起来,都是一笔糊涂账,说不清,道不明,反倒容易被人抓住话柄。

  所以,他燃灯干脆将这些前尘往事,尽数撇开,只字不提。

  他只说一件事。

  一件最简单,最明白,谁也辩驳不得的事。

  那便是陆凡在西牛贺洲,杀了佛门成千上万的弟子。

  人,是你杀的。

  寺,是你屠的。

  这一点,你认不认?

  你认了,那便好办。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我今日站在此处,不是与你辩论什么前因后果,什么恩怨情仇。

  我只是来讨还一个公道,一条人命!

  这道理,走到哪里都说得通。

  只要坐实了他屠戮佛寺,残害僧侣这一条,便足够了。

  起因不重要。

  重要的是结果。

  结果便是我佛门损失惨重,而你陆凡,是那个手持屠刀的凶徒。

  这便是他燃灯的算计。

  以势压人,再以理屈人。

  堂堂正正,叫你输得心服口服。

  见此刻众神仙一时哑口,他心中暗自点头,知道自己已是抓住了此案的要害。

  “以这西牛贺洲的血案为凭,依天条大法,将此獠打入九幽,永世不得超生,以慰冤魂,以正三界视听!我佛......”

  他正待乘胜追击,将此事彻底定性,却听得一个清冷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他。

  “古佛且慢。”

  杨戬手按着三尖两刃刀的刀柄,自人群中走出一步,目光直视着莲台上的燃灯。

  “古佛方才那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条理分明,晚辈佩服。”

  “只是晚辈心中,却有一惑,不吐不快。”

  燃灯双目微阖,淡淡道:“真君有何疑惑,但说无妨。”

  “方才金星前来传旨,玉帝的口谕是,‘望诸卿共勉之’。”杨戬一字一顿地说道,“既然是共议,那便是要大家一同商议,集思广益,方能得出一个公允的论断。”

  “可晚辈瞧着,自古佛开口以来,便一直是您一人在此陈述案情,剖析罪责,大有将此事一言而定之势。”

  “这......与共议二字,是否有些出入?”

  此言一出,满场皆静。

  先前被燃灯那番话镇住心神的众仙,此刻经他这一点,方才如梦初醒。

  玉帝说的是共议!

  怎么到头来,倒成了燃灯古佛一人的独角戏了?

  方才他们竟是不知不觉间,被燃灯的气势与言语所慑,忘了此事最初的章程。

  尤其是截教众仙,脸上更是现出几分懊恼之色。

  他们方才只顾着思索如何反驳燃灯对陆凡的指控,却未曾想过,从根本上,燃灯此举便已是越俎代庖了。

  更有心思活络的仙家,立时便想起了更早之前的事。

  刚才最后一次动用三生镜之前,燃灯自己说得清清楚楚,此事全权交由三太子论断。

  怎么如今辩论不过,摇来了帮手,便将自己先前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反倒自己当起了这审案之人?

  这前倨后恭,出尔反尔的行径,未免也太难看了些。

  一时间,四下里响起了窃窃的私语之声,那一道道投向佛门阵营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审视与不屑。

  燃灯古佛的面皮,终是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未曾想过,这杨戬竟是如此难缠,不与他辩论法理,却专从这礼数规矩上寻他的错处。

  就在这当口,高台之上,那个一直沉默着的身影,终于动了。

  三坛海会大神,李家三太子,哪吒!

第157章 哪吒的野性(第一更)

  “方才古佛一番言语,引天条,据律法,论的是杀人偿命的公道,说的是佛门弟子横遭屠戮的血债。这道理,说得通,也站得住。我哪吒,无话可驳。”

  此言一出,佛门众人面上皆现出几分得色,净念菩萨更是长出了一口气。

  截教那边,却是人人心中一沉,暗道这三太子莫非是要偏帮佛门不成?

  唯有杨戬与孙悟空对视一眼,二人眼中皆有定色。

  他们都晓得,哪吒绝不会这般轻易便结束了。

  果然,哪吒话锋一转,那清脆的声音里,陡然多了几分冷冽的质问。

  “只是,我心中也有一桩不解之处,想请教古佛。”

  “古佛口口声声,言此案之关键,在于陆凡于西牛贺洲滥杀无辜。”

  “可这‘滥杀’二字,从何而来?这‘无辜’二字,又该如何论断?”

  “陆凡寻上门去,要的,只是一个公道。可那寺中之人,是如何做的?”

  “他们非但不交出凶手,反倒仗着人多势众,要将这苦主一并打杀了事。这等行径,与那山中恶匪,又有何异?”

  “古佛说,那寺中收留的,是‘放下屠刀,准备皈依我佛的凡人’。说得好听!”

  “可在我看来,那不过是一群刚刚行凶作恶,手上还沾着血腥,便想寻个地方躲灾避祸的贼人罢了!佛门之地,何时成了藏污纳垢之所?”

  “他陆凡,若不还手,便是引颈就戮;他还了手,杀了这起子蛇鼠一窝的僧匪,到了古佛口中,便成了‘杀性大发,滥杀无辜’的魔头。天下,可有这般的道理?”

  “至于后来之事,更是可笑。”

  哪吒的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佛门之人,不问前因,不辨是非,只因死了几个自家门人,便层层上告,路路追杀。将一个只想为父母讨还公道的凡人,逼得走投无路,上天无门。”

  “他杀一人,你们便来十人;他杀十人,你们便来百人。这哪里是降妖除魔?分明是仗着势大,要将人往死路上逼!”

  哪吒将火尖枪再度重重一顿,枪身嗡鸣,声震四野。

  “他有冤,他有仇,他不偷不抢,不求仙佛,只凭着自己一双手,去讨还这天底下最天经地义的公道。”

  “你们不帮他便罢了,反倒处处掣肘,步步紧逼。到头来,死了人,吃了亏,便跑到这天庭上来哭冤,讲什么天条,论什么纲纪。”

  “我只问一句,你们,配么?”

  斩仙台上,死一般的寂静。

  佛门众人是面如土色。

  他们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想过哪吒会和稀泥,想过他会偏袒陆凡,甚至想过他会顶不住压力将此事上禀玉帝。

  却独独没有想过,他会用这般决绝,这般不留情面的方式,当着三界仙神的面,这样不给佛门留情面。

  不只是佛门。

  便是截教,阐教,连同那些前来观礼的天庭众仙,此刻也都懵了。

  一双双眼睛,都汇聚在那高台之上小小的身影上。

  他们原以为,这位三太子不过是卖二郎真君与那猴王一个情面,稍稍回护一二,寻个台阶下也就是了。

  这三坛海会大神,今儿是吃错了什么药?

  这还是那个在李天王面前束手束脚,在玉帝驾前恭谨听令的三太子么?

  这还是那个在天庭之中安分守己了千百年的三坛海会大神么?

  众人心中,一个尘封已久的念头,渐渐地活了过来。

  他们都忘了。

  他们都忘了,眼前这个人,当年是何等的无法无天,何等的桀骜不驯!

  这位三太子,当年在陈塘关,可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主儿。

  他去东海边的九湾河里洗那乾坤圈,便搅得龙宫震动;夜叉李艮前来问罪,话不投机,便被他一圈打死。

  东海龙王三太子敖丙前来寻衅,更是被他打出原形,抽了龙筋,要给父亲做一条龙筋绦。

  后来石矶娘娘的弟子被他一箭射死,他找上门去,竟连石矶娘娘也一并打杀了。那是何等的霸道?

  那时的他,是何等的桀骜不驯,何等的无法无天!

  四海龙王水淹陈塘关,以满城百姓性命相逼。

  他为了不连累父母,竟是当着那满城军民的面,剔骨还父,削肉还母。

  那份刚烈,那份决绝,震动了三界。

  再后来,莲花化身,重塑真身,得了新生。

  他第一件事,便是提着火尖枪,脚踩风火轮,追着他那生身之父李靖,从南天门杀到灵霄殿,不死不休。

  若非燃灯道人,也就是如今这位燃灯古佛,赐下那玲珑宝塔,怕是这天庭之上,早已没了托塔天王这一号人物。

  桩桩件件,哪一桩不是捅破天的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