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光頭李三
時間,會告訴自己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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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兩張了,書友們。
第1289章 自己嚇自己
妖書案雖然結束了。
但對朱翊鈞的影響卻開始了。
眾所周知,在萬曆三十年之後,原本強硬的天子,性格漸漸變得柔和起來。
這種性格的轉變,也影響到了施政方面。
這十五年的時間,大明朝整體的政治環境,民間氛圍都是較為寬鬆的。
可自從天子處理了福王之後,他好像又找回到了年輕的自己,對待國事方面,又轉變成了原來的風格。
萬曆四十四年,七月,福王被押送鳳陽高牆。
在八月的時候,朱翊鈞就下旨給海外藩王,算是將妖書案全貌通知自己在海外的兒子們,並且還列舉了數宗大罪。
在這道旨意中,朱翊鈞用詞非常嚴苛。
“朕膺天命,纘承大統,撫御萬方,夙夜兢兢,惟恐不克負荷。蓋國本攸關,社稷所繫,必賴宗藩敦睦,子弟恭順,方能上安宗廟,下固邦基。”
“孰料朕之嫡子,福王朱常潢,性本頑劣,行同梟獍,包藏禍心,構亂宮闈,近日妖書之禍,實由其一手釀成。”
“今朕昭示諸王及海外諸子,鹹使聞知:一曰大不孝,朕躬撫育諸子,恩勤備至,飲食教誨,未嘗稍怠。朱常潢受朕深恩,卻不思仰體聖心,敬奉宗廟……”
“二曰大不忠。君為臣綱,父為子綱,此乃萬古不易之理。朱常潢身為宗藩,食祿千鍾,卻心懷怨望,陰結奸佞,誹謗朝政,散佈流言,動搖人心,妄圖離間君臣,紊亂朝綱,其心之不忠,甚於叛逆……”
“三曰覬覦儲位。國本早定,皇太子仁孝敦厚,朝野歸心,此乃朕之明斷,亦天下之公論。朱常潢妄圖奪嫡,痴心妄想,私造符讖,偽撰妖書,捏造“國本動搖”之言,汙衊東宮,冀望亂中取利,篡奪太子之位,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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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國法昭彰,天理昭然,朱常潢身負七大罪,罪不容誅。朕念及父子之情,不忍加誅,然法不可廢,恩不可濫。”
“今特降旨,削去朱常潢福王爵位,廢為庶人,發往鳳陽高牆圈禁,終身不得離囿。其黨羽悉皆捉拿歸案,從嚴治罪,以儆效尤。”
“諸王及海外諸子,皆朕骨肉,當以此為戒。”
“爾等身居藩國,遠隔重洋,更當恪遵祖訓,謹守臣節,勿生覬覦之心,勿行悖逆之事。須知國本既定,天命有歸,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若有敢效尤朱常潢者,朕必嚴懲不貸,絕無寬宥。”
“其各欽承朕命,慎之戒之……”
這封旨意,由三路天使攜帶,分別前往倭地,呂宋,以及南洋。
倭地是在萬曆四十四年的十月份,就看到了這個旨意。
齊王朱常?領完旨意後,人都麻了,他都做好準備,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覺悟了。
這怎麼主肿サ搅恕�
還是福王。
實際上,在萬曆四十年江南傳出那句讖語,倭海潛龍現,天命終歸齊……
朱常?可是嚇了一跳。
他得知之後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懷疑這是出自太子的手筆,想趁著父皇年老,精力不濟之時,想著弄海外藩國。
也就是收權。
而後,沒多久,他就收到了來自北京的旨意,讓他配合逡滦l調查,查了個一年半載,沒下文了。
當然,對於朱常?來說,這更加證明自己的猜測。
讖語就是老六傳的。
自己的父皇查出來是老六了,也就沒了下文。
直到他看到妖書案的後續之後,他才明白過來,原本都是福王。
這更他氣的跳腳。
媽的,這小兔崽子,他想當皇帝,黑鍋我來背啊。
實際上,這場轟動朝堂的妖書案,受傷害最大的就是齊王朱常?了。
江南妖書案爆發的時候,他也派人過去檢視了,經過幕僚一番推測,得出的結論就是,衝著自己來呢。
跟萬曆四十年的讖語一個套路。
因為這個案件,就是往自己頭上扣屎盆子呢。
當時,齊王寫了辯解的奏疏,想著跟父皇解釋解釋,卻被王府中的幕僚攔了下來,言道,此乃生死存亡之際,一動不如一靜。
齊王聽勸,辯解的奏疏也沒有上。
當時整個幕僚團隊,又開始經過一番研究,甚至幕僚之中的老大,還親自去了一趟江南,得出的結論還是,這是太子殿下自導自演,還是想著扳倒齊王殿下。
對這個結論,齊王朱常?是深信不疑的。
一直到八月份的時候,聽說主忠呀涀サ搅耍斐�?以及身後的幕僚團隊還不相信,還當作是本土方向釋放的煙霧彈,就是為了麻痺齊王府這邊。
為此,齊王開始籌備了。
福王是主郑珌K未做出軍事上的準備。
可齊王跟這件事情沒有半毛錢的關係,都已經開始偷偷擴充私軍了。
並且王府護軍,控制了齊魯城數百里之內的數個關卡,王府內外更是戒備森因,對齊魯城內的逡滦l總部,密切關注,日夜堅守,就是怕駐紮在倭地的朝廷軍隊突然發難,兵臨齊魯城下,也怕內部的逡滦l來一招燈下黑,擒“佟毕惹芡酢�
時近黃昏,朱常?叫來了自己的王府長史,與幕僚長。
議事堂內,燭火通明。
齊王朱常?端坐在正中的紫檀木圈椅上,因為半個時辰前剛接旨意,他身上穿著正式的親王常服,石青色五爪蟒袍,腰束玉帶,頭戴翼善冠。
只是此刻,這身莊嚴的服飾與他臉上的神情形成了古怪的對比。
堂下兩側,王府長史周文泰、首席幕僚張靜之垂手肅立。
兩人都是四十來歲年紀,穿著青色官袍,臉上寫滿了凝重。
堂內靜得可怕,只有燭火燃燒的噼啪聲。
許久,朱常?才開口,聲音有些乾澀:
“旨意……你們都看過了?”
周文泰躬身:“回殿下,卑職已細讀三遍。”
張靜之也道:“學生也已閱過。”
“那說說吧。”朱常?停下敲擊,身體前傾:“你們……信嗎?”
周文泰和張靜之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困惑。
周文泰先開口,語氣遲疑:“殿下,這旨意……來得太突然了。數月前,朝廷還在江南大肆搜捕妖書案餘黨,逡滦l甚至派人來過倭地暗查。怎麼轉眼間,主志妥兂闪烁M酰俊�
“你的意思是……這旨意是假的?還是說……是老大和老十一聯手做的局?”
周文泰深吸一口氣:“屬下不敢妄斷。但王爺請想——自萬曆四十年那句‘倭海潛龍現,天命終歸齊’的讖語傳出後,朝廷對王爺的猜忌就日益加深。去年妖書案發,矛頭直指王爺,若非我們早有準備,恐怕……”
他沒有說下去,但意思已經明瞭。
他還是覺得這是出自太子的手筆,他們再怎麼聰明,也是遠離朝堂,得不到第一手的訊息,所有的主觀判斷,都是從壞的角度出發。
而一旁的張靜之在經過深思熟慮後開口說道:“學生覺得,若這只是為了麻痺殿下,那麼這道旨意從九州而來,越王,泰王,平王,三王可都看到了,這若是一齣戲的話,是不是演的太真了,在陛下那裡……殿下的分量,恐怕還沒重到需要這樣精心佈局的地步。”
“所以。”朱常?忽然笑了,那笑容裡滿是自嘲:“本王這半年多,是在自己嚇自己?”
第1290章 寧國公……薨了 1
旨意到了倭地,各地的宗親藩王都得知了這件事情,當然,在這裡的長公主朱雲舒也得知了這件事情。
不過,她的反應並不大。
只是為母親擔心,為父皇擔心,卻沒有為自己親弟弟這般的下場,感到惋惜……
府邸後園的楓葉紅得似火,在暮色中如一片燃燒的晚霞。
朱雲舒坐在臨窗的暖閣裡,手中捧著一卷道德經,卻半天沒有翻動一頁。
她是朱翊鈞的第一個孩子,現在小四十歲的年齡,但歲月並未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痕跡,反而賦予她一種從容的氣度。
眉目溫婉,舉止端莊,只是眼神深處,總帶著幾分看透世事的清明。
腳步聲由遠及近,她的丈夫陸繹走了進來。
陸繹今年四十二歲,身材挺拔,穿著青色常服,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但細看之下,眉宇間有一絲掩不住的憂慮。
“殿下……北京來的訊息……您知道了嗎?”
朱雲舒點點頭,放下書卷:“旨意傳到倭地,老二得知之後,恨不得馬上便滿城皆知。朱常潢……終究走到了這一步。”
她的聲音很平靜,沒有怨恨,沒有悲痛,只有淡淡的嘆息。
“殿下,您不必如此難過。”
朱雲舒抬眼看他,眼神清澈:“難過?”
“為誰難過?”
她頓了頓,輕聲道:“若說為父皇母后,我確實難過。母后身子本就不好,經此打擊,不知要傷多久的心。父皇看似嚴厲,實則最重親情,親手處置自己的兒子,他心裡怕是比誰都痛。”
“至於老十一……人做的每一個選擇,都要承擔其後果。他選了那條路,就要承受那條路的結局。這是天理,也是公道。如果她不被懲罰,才是違背天理,違背公道的事情。”
她的語氣平靜而堅定,透著一種超越親情的清醒。
陸繹還想在說什麼,可嘴巴還沒有張開,門外便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名手下快步走到門口:“大人,熊本城那邊的兄弟傳來訊息,前鎮守將軍府,寧國公……病重,恐怕……恐怕不行了,陳璘將軍和各營將領,也已經到了熊本城!”
陸繹聞言,眉頭立馬皺起來了。
作為倭地逡滦l的指揮使,不僅擔負著監察藩王的職責,還要密切關注李成梁。
因為九州島那邊情況比較特殊。
李成梁親手扶持起的朝陽幫,算是一個權力小團體,他在朝陽幫的威望太高了,即便小九十歲了,逡滦l對他的關注也並沒有減少。
因為他的兒子李如柏就在九州島任職……也可能是為了顧及陛下的想法,自從李成梁到了 倭地後,李如松便再也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一個不想回,一個不能去看望,就僵持在了這裡。
所以得到訊息的陸繹也顧不得安慰自己的妻子了,道了聲別後,也立即離開了府邸,親自前往熊本城。
同一時刻,熊本城,寧國公府。
這座府邸是萬曆三十八年,李舜臣等一干朝鮮將領為李成梁特別修建的府邸。
五進院落,飛簷斗拱,雕樑畫棟,庭院中移植了遼東的松柏、江南的梅竹,還有倭地特有的櫻花。
平日裡,這裡總是車馬往來,將領雲集。
但今夜,府邸徽衷谝黄林氐臍夥罩小�
正房內,燭火通明,藥味濃重。
李成梁躺在床上。
這位名震天下的一代名將,今年已經九十歲了。
曾經馳騁沙場、令敵人聞風喪膽的雄健身軀,如今瘦得只剩一把骨頭。
臉色蠟黃,眼窩深陷,呼吸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只有那雙偶爾睜開的眼睛,還殘留著昔日的銳利光芒。
床榻邊,肅立著十餘人。
倭地鎮守將軍陳璘站在最前面,他身後,是李舜臣等一批在朝鮮之戰、徵倭之戰中立下赫赫戰功的名將。
再往後,是李成梁的兒子李如柏,以及幾位李家的親兵舊部……
所有人都沉默著,看著床上那位奄奄一息的老將軍。
李成梁忽然動了動手指。
陳璘連忙俯身:“寧國公,您有什麼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