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爺是道士皇帝 第672章

作者:光頭李三

  “朕每思之,‘祖’之功業,在於開創,‘宗’之德行,在於守成兼開拓。”

  “成祖皇帝之偉業,雖近乎開創,然究其根本,仍是承太祖之基業而光大之,守成而兼開拓,其廟號定位,當以‘宗’為更妥,方能彰顯其承上啟下、守成開拓之實,亦合於古禮‘祖有功而宗有德’之要義。”

  “且,我朝太廟,如今有九廟之制。嘉靖年間,將興獻帝拊廟。朕非敢妄議世宗皇帝之決,然,一朝太廟,豈能有二‘祖’並立?”

  文武百官聽到這裡,都已經明白了一些東西,不過,明白一些東西之後,又更迷糊了。

  又是大禮儀。

  不過,這個時候談大禮議,好像沒有什麼意義啊。

  當今天子陛下,也不需要用這樣的事情,去打壓權臣啊,難不成,真的是站出來主持公道……

  陛下這樣擁有雄才大略的君王,真的會,沒有任何目的,單純的站出來主持公道?

  所有人的心中,都有一個問號。

  包括此時站在朝會之上的葉夢熊,王家屏,孫承宗……甚至,站在皇帝不遠處的太子,都是如此……

第1226章 太宗文皇帝

  “此於禮法,恐有未安。太祖高皇帝為不祧之祖,地位超然。若太宗文皇帝復為‘祖’,則太廟之中,有二祖並列,於宗法繼承之序,難免有淆亂之虞。”

  “更兼興獻帝入廟,雖為孝思,然究非帝系正統之直傳,長久立於太廟,恐非萬全之策。”

  “故,朕思之再三,為理順宗廟禮法,明晰統緒,意欲:一,復太宗文皇帝廟號,去‘成祖’之稱,仍尊‘太宗’。”

  “二,於太廟之中,依古禮及我朝實際情況,重新釐定拊廟之制。 興獻帝尊號仍存,感其生育世宗皇帝之恩,另立‘世祀廟’,享帝王祭祀,永世不絕,既全了孝道,又不紊太廟正統之序。”

  “如此,則太廟昭穆有序,統系分明,上合天理,下順人情。”

  此言一出,殿內雖然依舊寂靜,但許多大臣的心中已掀起了驚濤駭浪。

  還真的要改啊。

  這可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禮制大事!

  不過,在這些官員看來,是大事,在現在的朱翊鈞來看,已經不算是天大的事情了。

  文官佇列中,孫承宗一直低著頭,心中暗道:‘陛下跟世宗皇帝還真是……一脈相承的能折騰老祖宗啊!成祖這廟號叫了都六七十年了,這又要給改回去?”

  不少人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站在文官班列前方的禮部尚書王家屏。

  這等關乎宗廟禮法的大事,最終具體儀注的擬定和理論支撐,必然要落到王尚書頭上。

  王家屏自從去了一趟南洋之後,其心性也變化了不少,最起碼不會像之前一樣,直接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跟陛下頂牛。

  朱翊鈞將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

  眾臣沒有反對。

  也沒有跟以往一般口呼聖明。

  想來,還都在琢磨天子的深意。

  “此事關乎國體禮法,非同小可。著禮部、翰林院、太常寺等有司,詳考古典,參酌今情,廣集眾議,擬定詳盡儀注奏來,務求斟酌至當,以副朕尊祖敬宗、理順統緒之意。”

  不過,朱翊鈞倒也是直接,直接就開始派發任務了。

  短暫的失神之後。

  “臣等遵旨!”以王家屏為首的禮部官員及相關的翰林學士們齊聲領命。

  看到相關人員領了旨意,朱翊鈞便站起身來。

  而一旁的陳矩趕忙唱道:“退朝……”

  文武百官跪送天子離朝。

  朱翊鈞並未多看殿內群臣,徑直轉身離開,前往後殿。

  皇太子朱常澍亦步亦趨,沉默地跟在父皇身後。

  待皇帝和太子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線中,皇極殿內那根緊繃的弦彷彿瞬間鬆弛了下來。

  文武百官們這才起身,隨後開始依照品級序列,緩緩向殿外移動。起初還保持著朝堂的靜默,但剛一出皇極殿那高大的門檻,低沉的議論聲便如同潮水般湧起,再也抑制不住……

  “王尚書,留步,留步!” 一位都察院御史快走幾步,趕上禮部尚書王家屏,壓低聲音道,“陛下今日所言……這,這太宗、成祖之稱,自嘉靖初年定下,沿用至今已近一甲子,驟然更改,且涉及興獻帝祧廟之事……這,這恐非小事啊!不知部堂對此有何高見?”

  王家屏面色沉靜,腳步不停,只是微微側頭,低聲道:“李都憲,陛下聖意已明,著禮部詳議。我等臣工,謹遵聖諭,考據經典,斟酌儀注便是,何須妄加揣測?”

  旁邊另一位中年官員湊過來,眉頭緊鎖:“話雖如此,可下官總覺得……陛下此舉,深意頗重。莫非是要……重新釐定自嘉靖朝以來的一些……舊制?”

  ………………

  陽光透過硃紅廊柱,在皇帝,太子二人袍服上投下交錯的光影……

  沉默片刻後,朱翊鈞並未回頭,聲音平淡地問道:“今日朝會之事,你怎麼看?”

  朱常澍知道這是考校,他深吸一口氣,將心中翻湧的思緒整理成條理清晰的奏對:“回父皇,兒臣反覆思量,以為父皇此議,看似更易廟號、調整祭祀,實則牽一髮而動全身,其意深遠,恐非止於正名而已。”

  “其一,在於統緒之正。‘太宗’與‘成祖’,一字之差,關乎對我大明承繼法統的界定。‘太宗’顯承繼開拓之實,‘成祖’則有媲美開創之嫌。復‘太宗’廟號,意在明晰統序,江山社稷自太祖而始,一脈相承,此乃固本培元之基,可絕後世關於‘二祖並立’可能引發的法理紛擾。”

  “其二,在於禮法之純。興獻帝拊廟,乃世宗皇帝純孝之體現,然究其根本,確與‘大宗’繼承之禮有所偏離。父皇為其另立世祀,享帝王之禮,既全了世宗皇帝的孝思,未傷其令名,又更正了太廟,使後世嗣君祭祀,昭穆井然,再無淆亂之虞。”

  “其三,或亦在於臣工之心。藉此契機,重新審定禮制,亦是向天下臣民昭示,父皇有撥正軌、定乾坤之志與能。使群臣知朝廷綱紀、祖宗法度,非一成不變之死物,唯在陛下權衡執中。此…或可收震懾與引導之效,使彼等更加惕勵用心。”

  他一口氣說完,自覺思慮周全,既分析了利弊,又揣摩了可能的深意,然後恭謹地等待父皇的評點。

  朱翊鈞聽完,腳步卻停了下來。

  他轉過身,目光平靜地落在兒子那帶著幾分自矜與探尋的臉上,並沒有如朱常澍預料般讚許或深入探討,反而是搖了搖頭,嘴角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近乎淡泊的笑意。

  “你想得太多,也太複雜了。”

  朱翊鈞的聲音不高,卻像一塊巨石投入湖心,打破了朱常澍精心構建的邏輯水面。

  “呃?” 朱常澍一時愕然。

  朱翊鈞抬眼,望向廊廡外廣闊的宮宇天際,語氣平緩而篤定:“朕沒有你想的那麼多深意。什麼震懾臣工,什麼法理鋪墊,皆是旁枝末節。”

  “朕只是覺得,此事不妥,應當改回來。太宗便是太宗,這是事實。太廟只奉一系直傳,這是規矩。既然此事,朕能做主,那麼,將它撥回它應在的位置,便是了。”

  “能做主的事情,想了,便去做。覺得對了,便去改。如此而已。”

  “若凡事皆要瞻前顧後,權衡無數利害,計較臣工如何作想,那這皇帝當得,也未免太過憋屈了吧……”

  朱常澍怔在原地,父皇這一番話,與他所學的帝王心術、權制胶饨厝徊煌唵巍⒅苯樱踔劣行按直薄�

  朱翊鈞看著他恍然又有些迷茫的神情,不再多言,轉身繼續向前走去……

  為君者,不僅需要懂得權衡的智慧,更需要擁有打破權衡、直擊本質的魄力與實力,今日,他便是用這看似最簡單的方式,給太子上了一課……

  不過,這個時候的朱翊鈞也不會想到,就是因為今日的事情,在他百年之後,他的兒子,也給他上了一課……

  大明的太廟中,又多了一個祖,為了成全他這個祖,禮法要求,又把朱翊鈞改回來三十年之久的太宗文皇帝朱棣,再次更改成了成祖皇帝……

  在這個時空中,繞了一圈,永樂大帝在數百年後,還是成祖……

第1227章 今夜,朕過來

  退朝之後,陪著太子說了一些話後,朱翊鈞便返回乾清宮,換了常服,便帶著隨從步行前往了坤寧宮……

  現在的他,嫡母皇太后,生母皇太后,都已經離他而去了,這個世上,也再也沒有他躬身行禮,問安的存在了……

  也就是這兩年,朱翊鈞養成了一個習慣,每次大朝會之後,都會前往坤寧宮用早膳,陪著自己的妻子,說會話。

  自家大女兒嫁人之後,在萬曆二十八年,終於生下了一個兒子。

  這也解開的皇后最大的一個心結。

  等到朱翊鈞到了坤寧宮後,發現皇后林素薇正站在宮門前等候。

  霞光映照下,皇后穿著一身家常的杏黃色鳳紋常服,未施過多粉黛,見到朱翊鈞,臉上露出溫婉而寧靜的笑容,上前盈盈一禮。

  朱翊鈞伸手虛扶了一下,與皇后一同走入宮內……

  早膳已靜靜布妥。

  案上並無繁文縟節的陳設,只以白釉暗刻纏枝蓮紋的碗碟襯著吃食,簡素卻見規制。

  居中兩隻官窯白瓷碗,一碗盛著瑩白如玉的白米粥,米油浮在表面,凝著一層溫潤的光澤,是徹夜慢熬至米粒酥爛的質感……

  另一碗是金黃澄澈的小米粥,顆粒分明卻入口即化,帶著粟米特有的清甜……

  大米粥是朱翊鈞的,小米粥是皇后的。

  在兩碗粥旁,是皇帝陛下的專屬零食,下飯神氣……

  六必居的什妍y菜被盛在一方霽藍釉小碟中……

  還有一碟是清炒的豌豆苗,翠色慾滴,只撒了少許鹽提鮮。

  最末一隻青花小盞裡,臥著兩枚溏心蛋,蛋白凝實如玉,蛋黃微微溏心,映著晨光透著滭S的溫潤。

  早膳在一種寧靜而默契的氛圍中開始。

  朱翊鈞與林素薇相對而坐,默默用著面前的清粥小菜,他舀起一勺白米粥,就著六必居鹹菜特有的醬香鹹脆,緩緩送入口中,米粥的溫潤與鹹菜的爽利在舌尖交織,簡單卻撫慰著大朝會後略感疲憊的身心。

  林素薇則小口啜飲著小米粥,目光偶爾掠過丈夫沉靜的面容,帶著無聲的關切。

  待碗中的粥見了底,宮女們悄無聲息地上前撤下餐具,又奉上清口的香茗。

  林素薇這才柔聲開口,打破了飯後的寧靜:“陛下,昨日校兒在西苑,玩得可還盡興?”

  她雖在宮中,但對孫兒的動向自是關心。

  朱翊鈞端起茶盞,吹了吹浮沫,臉上露出一絲真切的笑意:“開心得很,圍著那小馬駒和袋鼠,眼睛都不夠用了,噰喳喳問個不停,精力旺盛得很。”

  想到孫兒那活潑的模樣,他眼神中的威嚴也化開了些許。

  “說起來,”林素薇眉眼彎彎,接著道:“前兩日雲舒帶著她那小子進宮請安,那孩子如今是越發的壯實了,在殿裡跑來跑去,一刻也停不下來,嗓門也亮,瞧著就喜人。”

  她提及長公主朱雲舒的兒子,語氣裡滿是慈愛。

  朱翊鈞聞言也笑了起來,帶著幾分長輩看隔輩人的寬容與寵溺:“是啊,皮實點好,孩子嘛,活潑些是福氣。雲舒性子穩,她那夫君也是個沉得住氣的,倒把這小子生得這般跳脫,有趣。”

  兩人正說著家常,朱翊鈞無意間一抬眼,目光落在皇后梳理得一絲不苟的雲鬢上。

  晨曦透過窗欞,恰好映照在她鬢角處,一根銀絲突兀地夾雜在烏黑濃密的髮間,閃爍著刺眼的光,他心中微微一動,下意識地便傾身湊近了些,想要看得更真切。

  林素薇正說著話,忽見丈夫的臉龐靠近,溫熱的氣息拂面,不由得一怔,隨即臉頰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暈,在這清晨時分,帝后這般親近,讓她有些赧然,輕聲喚道:“陛下……?”

  朱翊鈞並未在意妻子的羞赧,他的注意力全在那根白髮上。

  他伸出手,指尖極其輕柔地撥開周圍的青絲,確認了那並非光影造成的錯覺,而是一根真實存在的、象徵著歲月流逝的白髮。

  他收回手,坐直身體,語氣帶著一種複雜的感慨,輕聲道:“皇后,你這裡……有一根白髮?”

  林素薇聞言,臉色倏然一變。

  對女子而言,尤其是母儀天下的皇后,衰老的痕跡總是格外引人注目,也更容易觸動心絃。

  她立刻起身,快步走到梳妝檯前的菱花鏡旁,側著頭,對著光仔細端詳。

  當那根銀絲清晰地映入眼簾時,她伸出的手微微一頓,臉上的血色似乎也褪去了幾分。

  她對著鏡子沉默了片刻,方才轉過身,努力擠出一絲從容的笑意,但那笑容裡難免帶著幾分落寞與自嘲:“看來……妾身是真的老了。每日晨起對鏡梳妝,竟都未曾留意。這光陰……當真是催人老呢。”

  朱翊鈞看著妻子強作鎮定的模樣,心中亦是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酸楚與憐惜。

  “朕也老了,這是沒辦法的事情,朕也有了白頭髮,之所以你沒有看到過,是因為朕都把白頭髮給拔了。”

  林素薇聞言輕嘆道:“陛下,莫要寬慰妾身了。有些事情,妾身是明白的。”

  林素薇為朱翊鈞生下一個女兒,兩個兒子,蒼老的也快,自萬曆二十九年之後,兩人便再也沒有親熱過,當然,一方面的原因是朱翊鈞特別注意養生這塊,但另外一方面的原因,還是因為中年夫妻親一口,噩夢都做好幾宿……

  朱翊鈞當然明白皇后的話,當下也略顯尷尬,只能起身走到她的身邊,握住她微涼的手道:“今晚,朕過來……”

  老夫老妻了,聽到皇帝的話後,林素薇還是臉紅了,竟有了幾分少女時的嬌羞。

  離開坤寧宮,返回乾清宮的路上,朱翊鈞走在前面,一眾隨從在後面緊緊跟著,忽然,陛下停下了腳步,抬起頭,遙望著窗外宮牆上方那片湛藍的天空,悠悠吟誦道:“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這句詩出自唐代劉希夷的代悲白頭翁,此刻由這位掌控著萬里江山的帝王吟出,別有一番蒼涼滋味。

  花開花落,週而復始,看似不變,但賞花之人,卻已在這年復一年中,悄然改變了容顏,滄桑了心境。

  他與皇后,不正是如此嗎?

  當年大婚時的場景猶在眼前,轉眼間,竟已攜手走過了人生大半旅程,連白髮都已悄然攀上鬢角……

第1228章 大明朝的太宗文皇帝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