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爺是道士皇帝 第662章

作者:光頭李三

  火把在牆垛上跳躍,映照著一張張緊張、疲憊而又帶著幾分麻木的臉。

  山風很大,吹得人透骨生寒。

  兩個守軍士兵縮在一個垛口後面,年紀小的那個不停搓著手,哈著白氣。

  “阿叔,你……你說明天……明天他們會攻上來嗎?”年輕士兵的聲音帶著顫音。

  被稱作阿叔的老兵,臉上有一道刀疤,他眯著眼望著關下那片燈火通明的明軍營寨,嘆了口氣:“娃啊,看這陣勢……懸咯。你看到那些黑黝黝的炮口沒?當年官軍打都掌蠻,就是靠著這些傢伙硬生生轟開了寨牆……”

  都掌蠻是川西的一夥勢力不小的土司,不服氣,在萬曆二十一年的時候被滅了。

  “那我們……我們能守住嗎?”年輕士兵更慌了。

  老兵沉默了一下,從懷裡掏出半塊硬邦邦的蕎麥餅,掰了一半遞給年輕人:“吃吧,吃飽了才有力氣。守不守得住……得看天意,看咱們的法子靈不靈了。聽說頭人請了法師在做法,要喚來瘴氣毒霧,困死官軍……”

  旁邊另一個士兵聽到了,忍不住低聲啐了一口:“呸!做法?做法能擋得住炮彈?老子看懸!聽說重慶的劉大刀親自來了,那可是殺神!在西北的時候,一個人追著幾百羌人砍!”

  “閉嘴!你想擾亂軍心嗎?”一個巡邏的小頭目恰好走過,厲聲呵斥。

  這說話計程車兵,趕忙縮了縮頭。

  但訓斥這士兵的小頭目,自己的眼神裡,也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他望向關內海龍屯的方向,心裡暗罵:“楊惟棟那傢伙管的糧草,這幾天發的都是些什麼黴米,這仗還沒打,肚子就先吃不飽了!”

  關樓裡,守將楊珠煩躁地踱著步。他不斷收到各處報來的明軍調動訊息,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部署得井井有條。

  “媽的,劉綎這老匹夫!”他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傳令下去,所有人都給我打起精神!滾木礌石檢查一遍!弩箭都給我搬上來!誰敢懈怠,老子砍了他的頭!”

  他雖然聲色俱厲,但手心卻不由自主地滲出了冷汗。

  明軍的實力,他遠比普通士兵清楚。

  第八日,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明軍營寨中,伙頭軍已經早早起身,埋鍋造飯。

  士兵們沉默地吃著比平時更厚實的乾糧,檢查著最後的裝備。

  黑夜中,沒有人說話,只有金屬碰撞的輕微聲響和壓抑的呼吸聲。

  李二狗感覺自己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他緊緊攥著腰刀的木柄,指節發白。

  王瘸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遞過來一個水囊:“喝一口,壯壯膽。”

  老二狗喝了一口,猛地吐了出來。

  王瘸子看的心疼壞了:“瓜娃子的,這可是茅臺,我四五日的餉,才能買二斤……你竟然給我吐出來。”

  當第一縷天光勉強撕開東方的雲層時,劉綎身披重甲,出現在陣前。

  他沒有多餘的話,只是高高舉起了手中的梃F大刀,然後,猛地向前一揮!

  “放!”

  “轟——!!!”

  “轟!轟!轟——!!!”

  六十餘門門火炮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怒吼!

  熾熱的火光撕裂了黎明的寂靜,沉重的彈丸帶著死亡的尖嘯,劃出肉眼可見的軌跡,如同隕石般狠狠砸向婁山關的東側牆體!

  剎那間,地動山搖!

  關牆上,正在換防的守軍被這突如其來的雷霆打擊徹底打懵了!

  “炮!是火炮!”

  “快躲起來!”

  石屑、磚塊、殘肢斷臂在爆炸中四處飛濺!

  慘叫聲、驚呼聲、牆體坍塌的轟鳴聲混雜在一起!

  那段新補的牆體果然最為脆弱,在集中炮火下,很快就被撕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煙塵沖天而起!

  炮擊持續了將近半個時辰,整個婁山關東側已是濃煙滾滾,一片狼藉。

  炮火開始向關牆後方延伸,壓制可能的援軍。

  “步卒!第一波!攻城!” 劉綎的命令如同炸雷。

  “殺啊!”

  憋足了勁的明軍步卒,在軍官的帶領下,發出震天的吶喊,如同決堤的洪水,扛著雲梯,舉著盾牌,向著關牆缺口和尚且完好的地段發起了潮水般的衝鋒……

第1207章 播州十七日 5

  “放箭!快放箭!” 姍姍來遲的楊珠在關樓上聲嘶力竭地指揮,他自己也拿起強弓,向下射擊……

  倖存的守軍從震撼中回過神來,箭矢如同飛蝗般落下,滾木礌石沿著陡峭的關牆轟隆隆地砸下……

  不斷有明軍士兵中箭倒地,或被滾石砸成重傷,但後面的人毫不猶豫地踏著同伴的屍體繼續前進……

  李二狗跟著王瘸子,頂著藤牌,拼命向前衝,耳邊盡是呼嘯的箭矢和同伴的慘嚎,他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求生的本能和向前衝的慣性。

  “架雲梯!”

  明軍的戰術素養此刻體現得淋漓盡致。

  燧發槍在盾牌掩護下,向關牆垛口輪番射擊,壓制守軍。

  悍勇的先登之士口銜利刃,冒著如雨的矢石,奮力攀爬雲梯……

  一個名叫趙鐵柱的悍卒衝在最前面。

  他剛爬上一半,一塊磨盤大的巨石就帶著風聲當頭砸下!

  “小心!”下面的同伴驚呼。

  趙鐵柱瞳孔猛縮,千鈞一髮之際,他猛地向側面一蕩,整個人懸在半空,巨石擦著他的後背轟然落下,將下面一名躲閃不及計程車兵連同雲梯的一角砸得粉碎!

  碎石和血肉濺了趙鐵柱一臉。

  他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眼神更加兇狠,再次發力向上。

  然而,明軍的悍勇此刻展現無遺。

  在付出慘重代價後,趙鐵柱終於第一個攀上垛口!

  “明軍上來了!”兩個守軍挺槍便刺……

  趙鐵柱身形一矮,躲過槍刺,腰刀順勢一個橫掃,鋒利刀刃精準地砍在左側守軍的小腿上!

  “咔嚓”一聲,脛骨斷裂,那守軍慘叫著倒地。

  右側守軍的長槍再次刺到,趙鐵柱不退反進,用左臂的皮盾硬生生格開槍頭,右手腰刀如同毒蛇出洞,直捅對方腹部!刀身盡沒,溫熱粘稠的液體噴了他一手。

  他猛地攪動刀柄,然後一腳將還在抽搐的敵人踹下關牆。

  在他的掩護下,又有兩名明軍成功登城,三人背靠背,組成一個小小的戰陣,刀光閃爍,死死守住這個來之不易的立足點,為後續同伴爭取時間。

  不斷有守軍湧上來,刀槍碰撞,血肉橫飛,短短片刻,垛口處便倒下了七八具屍體。

  與此同時,被火炮轟開的那段牆體缺口,成為了戰鬥最激烈、也最殘酷的“絞肉機”。

  缺口寬約丈餘,內外堆積著磚石和屍體,形成了一道陡峭的斜坡。

  明軍士兵如同潮水般湧向這裡,而守軍則在缺口後方組成密集的槍陣,長槍如林,拼命向外捅刺。

  “頂住!把他們壓回去!”

  衝在最前面的明軍盾牌手,用厚重的木盾頂住如林的長槍,但守軍居高臨下,力量巨大。

  不斷有盾牌被刺穿,士兵被數杆長槍同時刺中,像破布一樣被挑起來,然後甩下斜坡。

  李二狗跟著王瘸子,也衝到了缺口附近。

  眼前的景象讓他胃裡翻江倒海。

  腳下踩著的不知是石頭還是軟綿綿的屍體,滑膩的血漿讓他幾乎站立不穩。

  王瘸子經驗豐富,他用長槍格開刺來的槍尖,大聲吼道:“別愣著!砍他們的腿!下盤!”

  李二狗一個激靈,下意識地蹲下身,冒著被踩踏的風險,揮舞腰刀向守軍的小腿和腳踝砍去!

  一聲慘叫,一個守軍抱著被砍斷腳筋的腿倒地,立刻被後面湧上的明軍亂刀分屍。

  “幹得好!”王瘸子讚了一聲,手中長槍如毒龍出洞,精準地刺穿了一個試圖偷襲李二狗的守軍咽喉。

  缺口處的戰鬥完全變成了最原始、最血腥的肉搏。

  沒有太多花哨的技巧,只有最簡單的劈砍、捅刺、格擋。

  刀鋒砍入骨肉的悶響,槍尖刺穿皮甲的聲音,垂死者的哀嚎,憤怒的咆哮,各種各樣的聲音充斥在這片空間中……

  每前進一寸,都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鮮血順著斜坡流淌,匯聚成一條條小溪,空氣中的腥臭味濃得化不開。

  李二狗機械地揮著刀,格擋,劈砍。

  他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身上濺了多少血。

  一個滿臉猙獰的守軍揮舞著鬼頭刀向他撲來,他勉強舉刀格擋,“當”的一聲巨響,震得他虎口發麻,腰刀幾乎脫手。

  就在鬼頭刀再次舉起時,旁邊的王瘸子一槍刺入了那守軍的肋部。

  守軍動作一滯,李二狗抓住機會,幾乎是本能地向前一撲,腰刀狠狠捅進了對方的小腹……

  就在這時,明軍後方爆發出震天的歡呼!

  “劉總兵!劉總兵上來了!”

  只見劉綎如同一尊血紅色的戰神,率領著親兵隊,直接從缺口最猛烈處殺了進來!

  “殺!”明軍士氣如虹,播州軍終於徹底崩潰,開始四散逃竄。

  婁山關,在經歷了一個上午的血腥鏖戰後,終於被明軍的悍勇攻克。

  勝利的代價,無比慘重。

  關牆上、缺口處,層層疊疊堆滿了雙方士兵的屍體,殘破的兵器、碎裂的盾牌隨處可見,鮮血將這片土地浸染成了暗紅色。

  午時剛過,那面殘破的“楊”字大旗被砍倒,換上了明軍的旗幟和劉綎的帥旗。

  李二狗癱坐在一塊石頭後面,看著眼前如同地獄般的景象,渾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顫抖。

  王瘸子走過來,再次遞給他裝有茅臺的水囊,自己則默默地點燃一袋旱菸,狠狠地吸了一口。

  這次李二狗狠狠的喝了兩口。

  這個時候,他才感覺到了酒水的魅力。

  活下來計程車兵們,臉上沒有太多喜悅,更多的是疲憊、麻木,以及劫後餘生的慶幸。

  劉綎站在關牆上,任由親兵替他包紮手臂上一處不算深的箭傷。

  他望著關內播州更深處的群山,目光冷硬如鐵。

  婁山關是播州最為險峻的關卡,也是楊應龍最大的仰仗,可是,面對做足準備,不計代價的的明軍,只用了一個上午的時間,便將其拿下……

  從楊應龍決定造反,但婁山關失守,只過了短短十日。

  而與此同時,其他四路明軍,也都有戰果……在海龍屯的楊應龍再也坐不住了。

  面對形勢不利的楊應龍,派遣使者前往明軍大營,請求明軍停止進軍,他願自免土司之職,交由他的兒子繼承,並且願交付十萬金贖其罪……

第1208章 播州十七日 6

  海龍屯,大明宣慰使司衙署,昔日象徵著楊氏七百年權威的廳堂,此刻被一種近乎凝滯的恐慌所徽帧�

  失去了婁山關的屏障,明軍兵鋒如同抵在咽喉的利刃,讓這座號稱永不陷落的堡壘,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滅亡的寒意。

  楊應龍再也無法安坐於他那張虎皮大椅之上。

  他像一頭被困在恢械慕乖昝瞳F,在鋪著熊皮的地面上來回踱步,沉重的腳步聲敲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他那張原本粗獷陰沉的臉,此刻因失眠、憤怒和恐懼而扭曲,眼窩深陷,佈滿了血絲。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他猛地將一隻珍貴的青花瓷瓶掃落在地,碎裂聲在寂靜的大堂中格外刺耳。

  “婁山關!老子經營了多年的婁山關!一天!就一天就丟了!楊珠呢?那個廢物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