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爺是道士皇帝 第652章

作者:光頭李三

  老管家如同往日一樣,準時來到國公爺的臥房外,輕輕叩門:“老爺,時辰不早,該起身了。”

  裡面沒有回應。

  老管家又喚了兩聲,依舊一片寂靜。

  他心中莫名一緊,輕輕推開門扉。

  只見戚繼光依舊平靜地躺在床榻之上,雙眼閉合,神態安詳,嘴角似乎還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彷彿仍沉浸在那金戈鐵馬、功成名就的美夢之中。

  只是,他的胸膛,已再無起伏。

  老管家顫抖著手,試探了一下鼻息,隨即老淚縱橫,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帶著哭腔高呼:“國公爺……薨了!”

  一代軍神,帝國柱石,就在這個冬日寧靜的清晨,於睡夢之中安然離世,追隨他夢中那些逝去的旌旗與號角而去。

  他走得無比平靜,彷彿只是完成了一次漫長的征戰,終於得以解甲安眠,只是這一次,他再也沒有醒來。

  萬曆二十五年臘月二十八,紫禁城徽衷跉q末的肅穆與一絲節前的躁動之中。

  乾清宮暖閣內。

  朱翊鈞正斜倚在軟榻上,就著明亮的宮燈,翻閱著一本兵要地理志,神情專注,手指偶爾在書頁上輕輕劃過。

  突然,殿外傳來一陣略顯急促、卻又極力壓抑的腳步聲,打破了暖閣的寧靜。

  緊接著,簾灰惶簦径Y監掌印太監陳矩幾乎是踉蹌著搶步進來,他甚至忘了平日最講究的規矩,帽簷都有些歪斜,臉上帶著一種混雜著驚悸與悲慼的神色,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御榻前數步遠的地方,聲音帶著跑動後的喘息和不加掩飾的顫抖:

  “皇爺,皇爺……奴婢……奴婢剛得的急報……靖……靖國公……戚老將軍……薨了!”

  “啪嗒”一聲輕響。

  朱翊鈞手中那捲厚重的書冊,從他指間滑落,掉在了鋪著厚厚絨毯的地面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他整個人彷彿定格了一般,維持著剛才看書的姿勢。

  暖閣內一時間靜得可怕,只剩下炭火燃燒的細微噼啪聲和陳矩因緊張而略顯粗重的呼吸聲。

  皇帝的臉上,並沒有出現預想中顯而易見的悲慟。

  沒有立刻的追問,沒有失態的驚呼,甚至沒有明顯的情緒波動。

  他只是那麼靜靜地、有些僵硬地坐著。

  時間在這一刻彷彿被拉長了。

  陳矩伏在地上,不敢抬頭。

  許久,許久。

  朱翊鈞才幾不可聞地動了一下,他的嘴唇微微翕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卻又咽了回去。

  最終,所有的情緒,那瞬間的震驚、那難以言喻的失落、那對帝國柱石傾塌的茫然,都化作了一聲悠長而沉重的嘆息……

  他靠在軟榻的引枕上,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和疲憊,喃喃自語般說道:“終究……是沒有熬到萬曆二十六年吶……”

第1187章 萬曆二十五年的春節 2

  朱翊鈞沉默地站起身,腳步略顯遲緩地走出了暖閣,回到了象徵著帝國最高權力的乾清宮正殿。

  那本掉落在地的兵要地理志被內侍小心翼翼地拾起,放回御案。

  朱翊鈞在那冰冷的、象徵著無上皇權的龍椅上坐了片刻,才對一直屏息跟在身後的陳矩吩咐道:“傳朕旨意。”

  陳矩連忙躬身,凝神細聽。

  “靖國公戚繼光,功蓋寰宇,國之柱石。著追封為 ‘武寧王’ ,賜諡‘忠武’,配享太廟。”

  “武”字彰顯其赫赫軍功,開疆拓土……

  “寧”字則暗合其平定海疆、綏靖北疆、終致國安民寧的不世之功。

  “忠武”更是武臣極諡,可謂哀榮至極。

  “命禮部、工部、鴻臚寺即刻會同辦理武寧王喪儀,一應規制,依親王例,務必隆重,不得有誤。”

  “傳諭,因武寧王薨逝,朕心哀慟,今年除夕及元旦之賜宴、慶典,一併停止。百官素服三日,於各自衙署或府中靜默致哀,不得宴飲遊樂。”

  陳矩心中凜然,連忙應下。

  追封異姓王已是殊恩,輟朝輟宴,更是極高的禮遇,這意味著皇帝將以近乎皇室成員的規格來哀悼這位老將,同時也強行將整個帝國的節慶氛圍壓至最低,以匹配這位擎天巨柱隕落帶來的震動……

  戚繼光在朱翊鈞心目中,可是白月光一般的存在。

  另外一個能打的李成梁,可是遠遠比不上的……

  “還有,朕……要親撰祭文,現在就寫,研磨……”

  “是,皇爺。”

  隨後,朱翊鈞在乾清宮中,親筆寫了一篇祭文。

  寫完之後,他看了又看。

  這個時候的朱翊鈞臉上,才有了些許悲傷。

  “皇爺爺,父皇,留給朕的忠臣,一個個都已經離朕而去了……”

  雖然現在的李成梁,依然在倭國鎮守,生龍活虎,但天子的這句話倒也不是胡說。

  最起碼,在朱翊鈞這裡。

  李成梁是猛將,但卻不是純粹的忠臣,他也是時時刻刻防備著的。

  寫完祭文之後,朱翊鈞又將太子召來,想讓太子前往代替自己祭拜一番戚繼光。

  太子欣然受命。

  萬曆二十五年的春節,是近十年來,北京城最為冷清的一年。

  本已張燈結綵、準備迎接新年的北京城,彷彿被瞬間抽走了喜慶的色彩。

  本來,朱翊鈞的旨意只是針對官員,編制內的人。

  各衙門府邸迅速撤下了紅綢燈唬瑩Q上了素淨的裝飾。

  官員們接到諭令,紛紛換上素服,臉上也收斂了笑容,整個京城陷入一種肅穆的沉寂之中……

  可是氣氛烘托到這了,很多百姓也被影響了。

  靖國公府頓時成為了整個北京城的焦點。

  府門內外,巨大的白色幔帳垂落,上用黑絲繡著巨大的“奠”字。

  門前左右立起高聳的銘旌,上書皇帝親賜的“功昭日月”與“國之柱石”。

  靈堂設於府中最為寬敞的正廳,已被徹底改造。

  所有彩色裝飾盡數撤去,樑柱、門窗皆以白布包裹。靈堂正中央,懸掛著巨大的白色靈幃,幃前設祭壇,香爐、燭臺、花觚、貢品盤等一應俱全,皆為素銅或白瓷所制。

  祭壇之上,香菸繚繞,粗若兒臂的白燭日夜長明,火光跳躍,映照著後方靈牌上赫然書寫的“大明敕封武寧王諱繼光戚公之靈位”。

  戚繼光的遺體被恭敬地安置在御賜的金絲楠木棺槨中,棺木厚重,漆色沉暗,上面覆蓋著象徵極高榮譽的明黃色龍纛,這也是特賜殊榮。

  他身著御賜的蟒袍,其紋飾與規格已遠超尋常公侯。

  遺容經過宮廷儀容官精心整理,依舊帶著那絲夢中的安詳與隱約的笑意,彷彿只是在一場宏大的征戰勝利後沉沉睡去。

  皇太子朱常澍親臨弔唁之日,是整個喪儀中最為隆重的一環。

  等到了萬曆二十六年初五,太子身著青色織金雲龍紋素服,僅以玉冠束髮,儀仗精簡卻威儀天成。

  鹵簿前導,淨街開道,太子車駕在眾多侍衛和內官的簇擁下,緩緩行至靖國公府門前。

  府中上下,以戚繼光子侄為首,皆披麻戴孝,跪迎於府門之外。

  太子朱常澍下車,面容沉靜,步履沉穩,在禮官引導下,穿過跪伏的人群,步入莊嚴肅穆的靈堂。

  靈堂內,百官早已按品秩班列,鴉雀無聲。

  太子至祭壇前,親自上香,三奠酒。

  隨後,由鴻臚寺官員高聲朗讀皇帝親撰的祭文,追憶戚繼光一生功績,從東南抗倭到北御蒙古,直至跨海平定倭國,天子稱其“一身系天下之安危,半壁賴長城之雄鎮”。

  “雖古之衛霍,不能過也”。

  讀畢祭文,太子面向靈柩,鄭重地行了四拜禮。

  這是臣子所能得到的最高規格的祭奠。

  禮畢,太子又親自安撫了跪在一旁的戚家遺屬,溫言勉勵,囑其節哀,並傳達了皇帝的撫卹之意。

  這一系列舉動,完美體現了皇家對功勳卓著老臣的尊崇與恩眷,將葬禮的哀榮推向了頂點。

  發引之日,場面更是浩大堪稱國葬。

  龐大的送葬隊伍綿延數里,旌幡蔽日,儀仗森嚴。

  由京營精銳組成的護靈衛隊,盔明甲亮,神情肅穆。

  前導的誥命亭抬著追封武寧王的詔書,其後是皇帝親賜的“武”字大旗和代表其一生功業的各色旌旗。

  紙紮的兵馬儀仗、亭臺樓閣,規模宏大,栩栩如生。

  最為引人注目的,是那由一百二十八名壯夫抬行的巨大金絲楠木靈柩,棺上覆蓋的明黃龍纛在冬日黯淡的陽光下依然醒目,這已是超越常規的殊榮。

  京畿百姓,無數人自發素衣夾道跪送……

  最終,戚繼光。

  大明武寧王,被安葬於朝廷敕建的、規模宏大的墓園中,並沒有將其送回山東老家。

  他的神主被恭送入太廟,陪伴在歷代帝皇之側。

  這場極盡哀榮的葬禮,由皇帝下旨、太子親祭、百官致哀、萬民送行,集齊了人臣身後所能想象的所有尊榮……

  朝廷將武寧王戚繼光的陵墓,特意選址於皇家陵寢區域的外圍,天壽山蒼茫的臂彎之中……這並非隨意安置,而是朱翊鈞早就安排好的,從戚繼光返回北京城後,陵墓的修建工作就已經開始了。

第1188章 方寸之地

  大明萬曆二十六年六月,紫禁城。

  初夏的北京城已有幾分燥熱,但紫禁城內因太子選妃之事,比往日更添了幾分不同尋常的湧動。

  與當年天子首次選秀那般全國範圍的盛況不同,此次為太子朱常澍選妃,範圍主要限定在北直隸及周邊幾省,規模雖精簡,程式卻一絲不苟,禮部與內廷上下為此已忙碌了數月。

  儲君婚配,關乎國本,無人敢怠慢。

  這一日,東宮書房內,冰鑑散發著絲絲涼意,試圖驅散暑氣。

  皇太子朱常澍身著杏黃色暗紋龍袍常服,正立於寬大的紫檀木書案後練字,神情看似專注,筆下的字跡卻隱約透著一絲浮躁。

  兩名身著淡粉與湵虒m裝的少女侍立一旁,一個正輕柔地研墨,身姿曼妙,名喚知畫……

  另一個則手持團扇,為太子輕輕扇風,眼波流轉間自帶風情,名叫素琴。

  她們衣衫的料子比尋常宮女更為輕薄,領口微敞,露出一小片細膩的肌膚,在這肅穆的東宮裡,顯得格外扎眼。

  此二女乃太子身邊伺候多年的通房宮女……

  就在太子筆鋒一頓,目光不自覺瞟向素琴那截如玉皓腕時,書房外忽然傳來一陣細微的騷動和壓低的呵斥聲,緊接著,門簾被毫不客氣地掀開,一道挺拔利落的身影徑直闖入,帶進一陣微涼的風。

  來人正是大公主朱雲舒。

  她今日依舊是一身便於行動的打扮,月白色的窄袖交領襦裙,外罩一件石青色無袖比甲,腰間束著同色革帶,勾勒出纖細卻毫無柔媚之感的腰身。

  烏髮如男子般用一根簡單的青玉簪子在頭頂綰了個髻,餘發垂落,襯得她那張承襲自父皇朱翊鈞的面龐更加輪廓分明……

  “太……”門外試圖通報的魏忠賢嚇得面如土色,跪倒在地。

  朱常澍被這突如其來的闖入驚得手腕一抖,一滴濃墨瞬間汙了上好的宣紙。

  他抬頭看見是大姐,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不過,也就片刻功夫,臉上的慌亂就消失不見了。

  知畫和素琴如同受驚的兔子般,瞬間臉色煞白,慌忙退到角落,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頭都不敢抬。

  “大……大姐?”朱常澍放下筆,有些尷尬地站起身,“你怎麼來了?也……也不讓人通報一聲。”

  朱雲舒目光如電,先是在太子那略顯心虛的臉上掃過,隨即又冷冷地瞥向角落裡跪著、瑟瑟發抖的兩個宮女。

  “怎麼?”

  “我弟弟的東宮,我這個做姐姐的,竟是來不得了?”

  她緩步上前,走到書案邊,目光落在那張被墨跡汙損的宣紙上:“還以為在忙什麼繁忙的國事……原來是,紅袖添香啊……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