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爺是道士皇帝 第650章

作者:光頭李三

  朱常洛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幾乎無法呼吸。

  無盡的屍骸,唯一的清晰面孔,巨大的負罪感與恐懼如同潮水般要將他淹沒。

  就在他心神幾乎失守之際,冥冥之中,一個宏大而平和的聲音,彷彿穿越了時空,直接響徹在他的識海深處,又彷彿是他自己內心最終的掙扎與吶喊:“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

  這是道祖的教誨!

  是他八歲就會背誦的太上感應篇開篇!

  聲音帶著一種清靜無為卻又洞悉因果的力量,如同清泉澆灌在他焦灼的靈魂上。

  幾乎是同時,現實中的床榻上,緊挨著他沉睡的劉王妃被身邊丈夫急促的呼吸和含糊的囈語驚醒。

  她睜開眼,藉著窗外透進的微弱月光,看到朱常洛眉頭緊鎖,額頭沁出細密的冷汗,嘴唇翕動,正無意識地喃喃重複著夢中的話語,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卻又異常清晰:“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

  劉王妃心中一緊,不敢輕易喚醒他,只能擔憂地握緊了他冰涼的手,聽著他在夢魘中反覆誦唸這充滿玄奧與警示的道家箴言……

  不知過了多久,夢魘中的屍山血海和廣東漢子的面孔,在那宏大聲音和箴言的滌盪下,漸漸模糊、消散。

  朱常洛緊繃的身體逐漸鬆弛下來,呼吸也變得平穩悠長,劉王妃這才放下心來。

  當她得知自己的夫君,下令誅殺了那麼多人的時候,也是非常擔心。

  第二天清晨,朱常洛醒來時,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他坐起身,只覺得神清氣爽,昨夜那令人窒息的夢魘竟如同被陽光碟機散的晨霧,殘留的只有一些模糊的影子,再也無法擾動他的心緒。

  那絲驚悸、那沉重的負罪感,彷彿也隨著夢境一同被遺忘在了黑夜深處。

  他洗漱更衣,再次走入“澄心齋”道房,目光已恢復了一貫的沉穩與深邃,甚至比之前更多了一絲冷硬。

  他清楚地知道,在這裡,在南洋,他來到這裡,就是要做這些“髒活”、“狠活”的。

  大明的文官,如葉夢熊,受限於朝廷法度、道德文章和自身的政治前途,他們無法、也不敢下達如此酷烈的、屠滅全族的命令。

  他們需要權衡,需要顧忌,需要“仁德”的表象。

  但他這個親王不同。

  這是他的封土,他有更大的自主權,也有更直接的責任,他也沒有那麼多的顧忌。

  穩定是最重要的事情。

  維護這裡的穩定,掃清一切威脅,用最血腥的手段樹立不容挑戰的權威,這是他的使命,也是他無法推卸的選擇。

  他沒有退路。

  既然沒有選擇,那便……無需選擇……

第1183章 南洋行……19

  朱常洛深吸一口氣,將心中最後一絲殘存的柔軟徹底壓下。

  他走到窗前,推開精緻的木窗,清晨溼潤而微帶海腥氣的空氣湧入“澄心齋”,也似乎吹散了他心頭最後一點陰霾。

  他望向窗外,目光所及,已不再是昔日王府庭院的一方天地,而是整個南洋廣袤的、等待他真正去掌控的疆域。

  這片土地,論面積,遠超歐羅巴那些所謂的強國,如今,他是這裡名副其實的王者,儘管這個王國尚顯空曠……

  巴釐部落的徹底覆滅,如同一塊巨石投入南洋這片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湧的湖面,激起的漣漪迅速擴散至每一個角落。

  訊息首先在土人部落中引發了地震般的恐慌。

  那些曾經與巴釐部落有過往來,甚至私下裡也對明人統治心存不滿的部落,如黑石部落、雨林寨等,在得知巴釐阿貢不僅刺殺失敗,更是舉族被屠、屍骨成山後,所有的怨望和小心思都在瞬間被冰冷的恐懼所取代。

  他們終於清晰地認識到,這位新來的康王,與以往那些更注重“懷柔”和“羈縻”的明人官員截然不同。

  他年輕,但手段酷烈,報復起來毫無餘地,動輒便是滅族之禍。

  原本一些蠢蠢欲動的部落迅速偃旗息鼓,首領們紛紛備下厚禮,派出使者,以最謙卑的姿態前往南洋城,向康王殿下表達“恭順”與“臣服”,竭力劃清與巴釐部落的任何關聯。

  南洋的土人勢力,經歷了一次殘酷震懾,至少在可見的未來,公開的、大規模的叛亂風險已被壓至最低。

  然而,南洋的局勢遠非只有土人。

  更復雜的力量正在登臺。

  就在巴釐部落覆滅後的第十天,數艘形制各異、懸掛著奇怪混合旗幟,既有大明青龍旗的一角,也有各自猙獰獸首或特殊符號的艦船,小心翼翼地駛入了南洋港。

  它們不像商船那樣滿載貨物,也不像戰船那樣戒備森嚴,卻透著一股彪悍與野性的氣息。

  來的正是盤踞在南洋周邊島嶼、擁有大明南洋總督府,乃至得到過朝廷默許頒發的“私掠許可證”的幾股大海盜頭目派來的代表。

  這些海盜,在之前大明與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衝突中,曾憑藉對複雜水道的熟悉和悍不畏死的作風,為明軍立下過功勞,作為回報,他們被默許在指定區域建立自己的巢穴,形成了一個個半獨立的海盜城寨,並擁有在海上劫掠“敵對勢力”的權力。

  這種做法,與遙遠英格蘭王國如出一轍。

  英格蘭王室透過向海盜頒發“私掠證”,將這群亡命之徒化為打擊西班牙海上霸權的非正規力量,既節省了軍費,又削弱了對手。

  大明在南洋,某種程度上也走上了類似的道路。

  不同的是,天高皇帝遠,朝廷對南洋這些海盜的管控力遠不如英格蘭王室對其海盜的控制,這些海盜更像是一把雙刃劍,既能傷敵,也隨時可能反噬。

  如今,南洋的天變了。

  一位手握生殺大權、行事酷烈的親王駕臨。

  巴釐部落的下場讓這些刀頭舔血的海盜頭子們也感到脊背發涼。

  他們賴以生存的“私掠許可證”,其合法性在很大程度上依賴於當地最高權力機構的認可。

  以前是總督府,現在,顯然是這位康王殿下。

  因此,這幾股最大的海盜勢力,不約而同地派出了能言善道的二當家或親信质浚瑪y帶重禮,前來拜碼頭,表忠心。

  他們名義上是祝賀康王殿下平定叛亂,實則迫切希望得到朱常洛的親口確認,延續甚至擴大他們“合法”劫掠的權利。

  朱常洛正在正殿中,看著周圍的政務稟告,這些東西,大多數都是由總督府處理完成之後,遞交過來的。

  讓朱常洛批了之後,才能生效。

  王瑾隔著門簾稟報:“啟稟殿下,港務來報,有‘黑蛟幫’大頭領座下二當家劉香、‘浪裡鰲’鄭氏頭領质筷愇濉⒁约啊^洋瘋’章大膀子派其胞弟章魚眼,各攜重禮,請求覲見王爺,說是特來恭賀王爺平定叛亂,宣示……宣示忠忱。”

  朱常洛正在批閱一份關於移民屯墾的文書,聞言,筆下並未停頓,甚至連頭都未抬,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聲音清晰地傳到門外:“告訴他們,本王知道了。”

  “他們要見的,是南洋的王。”

  “但南洋的王,是不能見海盜的……”

  “讓周長史去代本王接見便是。告訴周長史,以前如何,現在也是如何。”

  “讓他們安分守己,各司其‘職’。”

  “奴婢遵旨。” 王瑾心領神會,躬身退下。

  很快,指令傳到了左長史周文盛那裡。

  周文盛整理了一下衣冠,對於王爺將此等重要事務交給自己處理,他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

  王爺乃天潢貴胄,南洋之主,豈是這些海上梟雄想見就能見的?

  能派他這位王府左史出面,已是給了天大的面子。

  王府偏殿,氣氛遠不如正殿莊嚴肅穆,但也自有一股官威。

  周文盛端坐主位,面色嚴肅。

  下面站著三位海盜代表,皆是粗豪漢子,雖然換上了綾羅綢緞,卻難掩那股常年漂泊海上的彪悍與草莽之氣。

  “黑蛟幫”的二當家劉香,臉上帶著一道刀疤,眼神精明。

  “浪裡鰲”的质筷愇澹瑒t顯得文弱一些,但目光閃爍。

  “過洋瘋”的章魚眼,人如其名,一雙眼睛瞪得溜圓,透著股兇悍和愣勁。

  他們原本滿心期待能親眼見見這位一舉屠滅數千人、兇名赫赫的康王殿下,若能得殿下親口一句承諾,那往後在海上行事底氣就更足了。

  沒想到,只見到了王府的一位文官長史。

  周文盛清了清嗓子,按照朱常洛的吩咐,沉聲道:“王爺日理萬機,爾等心意,王爺已知。王爺有令:以往爾等如何行事,今後一應照舊。然需謹記本分,劫掠之刃,只可對準西夷番船,若敢滋擾大明子民、藩屬友邦,或行不軌之事……”

  周文盛說到這裡,語氣刻意停頓,目光銳利地掃過三人,雖然沒有明言後果,但那意有所指的冰冷,讓劉香、陳五這等老江湖都心頭一凜,章魚眼也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

  巴釐部落的下場,可是血淋淋的教訓。

  “王爺鈞旨,我等謹記!絕不敢違!” 三人連忙躬身表態,姿態放得極低。

  接見很快結束。

  周文盛代表王府收下了他們的禮物,卻並未給予任何額外的承諾或書面憑證。

  走出王府偏殿,三位海盜代表互相看了看,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未能如願的失落和更深的不安。

  劉香摸了摸臉上的刀疤,低聲道:“這位王爺……架子忒大,面都不露一個。”

  陳五搖著摺扇,儘管此時的天氣並不熱,但扇子搖的越發快了,他沉吟道:“不見,或許比見了更可怕。這意味著,在他眼裡,我們……或許還沒那麼重要,或者說,他根本不需要親自安撫我們,自有法度規矩。”

  章魚眼甕聲甕氣地說:“那……那咱們這‘買賣’,到底還算不算數?長史說了照舊,可王爺沒親口說啊!”

  劉香嘆了口氣:“長史的話,就是王爺的話。至少眼下,咱們的旗號還能打。只是往後,眼睛放亮些,別觸了黴頭。這位爺,可是個真敢下死手的狠角色,咱們雖然在海上飄著,但咱們的家眷可都在海盜城居住啊……”

  所謂的海盜城,就是當年陳璘允許他們修建的一座城市,除了小部分的護衛之外,城中大多數都是退休的海盜,以及女人,跟孩子。

  那裡是世界的交融點。

  到處都是金髮碧眼的西洋女人,黑不溜秋的黑珍珠,以及各種混血的孩子……不是不想搶同族的女人生孩子,是因為南洋城的政策不允許……

  而海盜之城,原則上受到明軍的保護,但海盜每年也要上貢給南洋總督府。

  沒能親眼見到康王,只得到一句“照舊”的口諭,這讓習慣了與地方官員稱兄道弟、甚至討價還價的海盜頭目代表們,心裡都有些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

  他們摸不清這位新主子的具體脾性和底線,

  而對於朱常洛來說,保持距離,恩威難測,才是御下之道,尤其是駕馭這些無法無天之徒……

  利用海盜,只是權宜之計。

  他清楚地知道,這些不受完全控制的力量終究是隱患。

  待到南洋軍力足夠強大,這些海盜,要麼被收編,要麼……就是下一個需要被“清理”的物件……

第1184章 南洋行……20

  時光荏苒,轉眼已是萬曆二十五年的九月。

  自二月離京,六月抵達,康王朱常洛就藩南洋已逾三月。

  南洋的暑熱在雨季的間歇中稍減,而這片土地上的權力格局,在經過初期的動盪、刺殺與血腥清洗後,也如同被暴雨滌盪過的天空,逐漸呈現出一種新的、清晰的輪廓……

  在這三個月的時間中,經過與總督葉夢熊的數輪磋商,一套以康王府為絕對核心,南洋總督府為輔助執行的全新權力框架已然確立。

  康王府已經象徵意義成為南洋最高權力機構。

  因為他擁有最高決策權。

  所有涉及南洋地區的重大軍政事務、對外政策、重要人事任免,尤其是涉及王府屬官及土人首領的任命、大規模財政支出,如港口擴建、軍隊整訓、大型工程等,最終裁決權均歸於康王朱常洛。

  總督府呈報針對南洋府全境的重大政務,均需朱常洛用印後方可生效。

  康王府直接掌控 “康王護軍”,定額五千,皆為招募或調撥的精銳,裝備精良,由王府護衛統領韓錚直接指揮,是朱常洛的嫡系核心武力……當然,還有一千多名女真騎兵,這算是私人護衛。

  此外,王府還擁有約千餘人的 “王府儀衛司”及各類私屬扈從,負責王府宿衛及儀仗,必要時亦可作為戰鬥力量……

  對於原駐防南洋城的三千名明軍,朱常洛憑藉親王身份和“協理南洋戎政”的授權,獲得了在非戰時狀態下的日常統轄與調遣權。

  南洋衛的都指揮使需向兵部和總督府彙報,但在南洋地界,其軍隊的日常駐防、訓練、調動,必須聽從王府號令。

  這意味著,朱常洛在南洋可直接動用的軍事力量,理論上接近兩萬……

  雖然司法體系仍大體遵循大明律,但王府擁有根據南洋特殊情況制定 “補充條則” 的權力,並擁有對重大、敏感案件,尤其是涉及土漢衝突、帜妗⒁约坝|犯王府權威的案件的最終裁決權。

  按察司的判決,若王府認為不妥,可發回重審或直接改判……

  而南洋總督府, 負責南洋地區的民政、財政、賦稅徵收、戶籍管理、教化、與周邊土人部落的日常聯絡安撫等具體事務。

  這套成熟的官僚體系保證了南洋日常政務的有序執行。

  在王府的宏觀指揮下,負責非核心區域的防務、軍糧籌措、部分軍戶管理等輔助性軍事工作。

  無權直接調動王府護軍及南洋城主力明軍。

  總督府下轄按察司依舊負責大部分案件的審理,依照大明律及王府認可的“補充條則”進行判決,但是王府保留了最高司法監督權和終審權……

  總而言之,南洋的權力天平已徹底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