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爺是道士皇帝 第626章

作者:光頭李三

第1140章 京師大學堂 8

  河南,歸德府至開封府交界處。

  幾乎在趙彥的奏疏以八百里加急送出開封的同時,這位河南左布政使便已輕車簡從,帶著幾名核心屬官和護衛,頂著凜冽寒風,一路疾行,終於在距離歸德府不遠的一處官驛,追上了正準備前往下一站核查的太子朱常澍與剛剛從洛陽趕來的孫承宗一行。

  官驛內,氣氛凝重。

  孫承宗先單獨見了趙彥。

  看著這位風塵僕僕、面容帶著明顯憔悴和焦慮的封疆大吏,孫承宗目光銳利,語氣沉靜卻帶著壓力:“趙大人,不在開封署理公務,何以匆匆追至此地?”

  趙彥深深一揖,姿態放得極低:“孫大人,下官……下官是特來請罪,並……並想面見……上面那位。”

  他不敢直接點破太子身份,只用“上面那位”代替。

  孫承宗眼中精光一閃,不動聲色地問道:“哦?趙大人如何知曉‘上面那位’在此?”

  趙彥聞言,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和猶豫,但事已至此,他也不敢隱瞞,低聲道:“是……是下官座師,申閣老,來信提醒………”

  他將申時行的提醒含糊帶過,但意思已然明瞭。

  孫承宗心下恍然,原來是申時行遞了訊息。

  他沉吟片刻,打量著趙彥。

  這個時候的學田,實際上,都是在打明牌。

  孫承宗派人調查。

  布政使衙門,過來送證據。

  並且,還把給北京方面的請罪奏疏,也謄抄了一份,送到了孫承宗處,就是想著讓在河南晃悠的皇太子也知道。

  而趙彥態度的轉變,讓右布政使周繼祖,以及按察使王之垣都蒙圈了。

  只一夜的時間。

  固執,愛惜名聲的趙彥,就直接掀鍋了。

  當然,這都是資訊不對等所導致的原因。

  趙彥知道了皇太子到了河南。

  可這兩哥們,卻什麼都不知道,趙彥也不可能將自己知道的第一手資訊,告知兩人。

  而趙彥提供的所有證據都指向了當時的左布政使溫純。

  溫純也被坑了一手。

  他給下面官員的手令,原本是要其看完銷燬,可有的官員卻多長了一個心眼,將手令藏起來,就怕有一日,東窗事發,不好甩鍋,所以,當按察使大人出面談話,幾乎都毫不猶豫的將原本的信件,拿了出來,已證自己的清白。

  送證據,配合調查,至少表明他不敢公然對抗,且有解決問題的意願。

  而且,這個趙彥還提及了申閣老。

  孫承宗就不得不重視了。

  誰都知道閣老是太子殿下的師傅。

  “既如此,你先稍等片刻。”

  孫承宗去了驛站後面的被幾十名帶著傢伙的逡滦l保衛起來的小院子。

  不一會兒,他便再次出現在了趙彥的身邊。

  想來,已經通稟了皇太子。

  “隨我來吧。記住,殿下面前,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若有半分虛掩,後果你應該清楚。”

  “是是是,下官明白,絕不敢有絲毫隱瞞!” 趙彥連忙應道,心中稍定。

  孫承宗引著趙彥來到太子朱常澍臨時下榻的院落。

  而即便是封疆大吏,是老朱家的親近員工,趙彥還是被數名逡滦l裡裡外外搜了身,就怕帶有利器。

  通報之後,兩人被引入一間佈置簡單的廳堂。

  朱常澍端坐於主位,魏忠賢侍立一旁,在其身後,還有數名按刀逡滦l。

  趙彥一進門,目光快速掃過,見到主位上那位雖穿著尋常迮郏珰舛纫讶诲漠惖纳倌辏闹性贌o懷疑。

  他疾步上前,毫不猶豫地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倒在地,行以大禮,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臣……臣河南左布政使趙彥,叩見太子殿下千歲!“

  “臣……臣督管不力,致使河南學田積弊深重,驚動天聽,勞動殿下親臨,臣……臣罪該萬死……”

  朱常澍看著跪在腳下的趙彥,並未立刻叫他起身。

  他沉默著,目光平靜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威壓,魏忠賢眼觀鼻鼻觀心,孫承宗則靜立一旁,默不作聲。

  這短暫的沉默,對趙彥而言卻非常漫長,大冬天的,額角的冷汗涔涔而下。

  良久,朱常澍才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敲打在趙彥的心頭:“趙彥。”

  “臣……臣在。” 趙彥連忙應聲。

  “你的請罪奏疏,還有那份名單,孤……已經知曉了。” 朱常澍的語氣聽不出喜怒:“動作很快,名單也很‘詳盡’,想來,申師傅,也是極其看重與你。”

  “可你告訴孤,將一應罪責,盡數推於已故的溫純,以及幾十個府縣官員、胥吏身上,這河南學田的爛賬,就能一筆勾銷了嗎……”

  “那被置換的良田,就能自己長腿跑回來嗎,那因此受損的朝廷威信,蒙學大計,就能立刻恢復如初嗎……”

  這一連串的質問,如同鞭子一般抽在趙彥心上,他伏在地上,身體微微發抖:“臣……臣知罪……”

  “一句知罪,就不治你的罪了,就能搪塞過去?”

  “若非孤到此,你是不是還要繼續捂著蓋子,年年上報‘水患所致’,年年請求朝廷核銷虧空……”

  “你這是瀆職!”

  “是欺君!”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啊!”

  “臣……臣確有失察之罪,亦有……亦有顧慮官場體統、不願輕易掀起大獄之私心……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殿下寬宥,只求殿下給臣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臣定當竭盡全力,彌補過失,整飭學田,絕不敢再讓朝廷、讓殿下失望……”

  他這番話,半是請罪,半是表忠心,也將自己之前的顧慮稍稍點出,試圖引起一絲同情……

  “說說吧,” 朱常澍道:“你想著怎麼辦……”

  見太子問起具體方案,趙彥精神一振,知道這是自己表現的機會,也是能否過關的關鍵。

  他連忙將這幾日自己與周繼祖、王之垣等人以及自己背後幕僚團隊緊急商議的細則一一道出。

  包括如何追索被侵佔的良田、如何從現有的官田中挑選合適的進行置換、如何確保新學田的租稅收入用於蒙學、如何加強對學田的後續監管、以及如何對名單上的官員進行審訊定罪等等……

  朱常澍認真聽著,不時提出一些問題,孫承宗也從旁補充。

  一番問答下來,朱常澍心中大致有了判斷。

  趙彥的方案,或許仍有一些妥協和保全自身的考量,但大方向上符合整飭積弊、恢復學田的目的。

  對於陳昂這樣的小人物,太子展現出了與其身份相匹配的、近乎漠然的“寬容”,或者說,是根本未曾將其真正放在眼裡,其價值僅在於作為證據鏈的一環……

  可對布政使,皇太子殿下就沒有那麼客氣了。

  接下來,就是狠狠的訓斥了一頓。

  待趙彥告退,前去安排具體事宜後,廳內只剩下朱常澍、孫承宗和魏忠賢。

  魏忠賢小心翼翼地給朱常澍換了杯熱茶,低聲道:“太子爺,這趙彥,書得多,人也老,奴婢看啊,滑頭得很,他未必真心悔過……”

  “孤自然知道。但他現在怕了,願意辦事,這就夠了。水至清則無魚,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學田的窟窿補上,至於如何追責,那也是父皇聖斷了……”

第1141章 京師大學堂 9

  而當朱常澍說完之後,從頭到尾都站在一旁的孫承宗,開口時說道:“殿下,趙彥此人,熟諳官場規則,愛惜羽毛,此前確有捂蓋、觀望之嫌。然其行政之能,在地方大員中尚屬幹練。此次若非殿下親臨,他未必肯行此‘斷腕’之舉。”

  “其所呈方案,細則詳盡,考量周祥,雖是迫於形勢,卻也可見是用了心思,非純粹敷衍塞責。以臣之見,可信五分,可行七分。關鍵在於……後續督管,需得力之人,且需持續施壓,方能防其懈怠或反覆……”

  “而且我們此來河南,學田的事情,只是小事,主要的還是進學堂。”

  “各府城籌備進學堂,才是我們的大事。”

  “現在學子名單,謄錄的差不多了,接下來,就是辦學之事,戶部總共撥款六十萬兩,用作四省進學堂花費,我們還是要得到當地官府的協助。”

  “這樣,才能更好的完成陛下的旨意。”

  朱常澍聽完孫承宗的話後,嘆了口氣道:“既然如此,孤便不急著回京了,等到差事辦完之後,在回京覆命。”

  魏忠賢在一旁聞言,忍不住輕呼:“太子爺,這……這眼看就要過年了,陛下和皇后娘娘那邊……”

  朱常澍抬手止住了他的話頭,語氣不容置疑:“年節年年有,但此等關乎國策根基、萬千學子前程之事,豈能因年節而延誤?”

  “一來,是學田之事,二來,是進學堂之事。”

  “特別是學田事,趙彥雖已承諾,但其人滑脫,若孤此刻離去,難保他不會故態復萌,或下面之人陽奉陰違。唯有孤坐鎮於此,親眼盯著他將條陳一一落實,親眼看到良田重歸學冊,親眼見到蒙童能安心進學,此事才算暫告段落。”

  “否則,孤回京過年,心中亦難安穩。”

  孫承宗眼中閃過一絲讚賞,拱手道:“殿下心繫國事,不徇私情,微臣敬佩。臣也願留下,輔佐殿下,確保此事萬無一失。”

  朱常澍點了點頭。

  隨後,他當即親自修書一封,遣快馬送往京師,信中詳細稟明瞭河南學田案的最新進展、趙彥的請罪與整改方案,以及自己想要留在河南的想法。

  而此時,驛站外趙彥幾乎是腳步虛浮地離開了太子下榻的官驛,直到坐進那輛搖晃的馬車,他才彷彿找回了一絲力氣。

  後背的官袍早已被冷汗浸透,緊貼在皮膚上,被馬車縫隙鑽入的寒風一吹,刺骨冰涼。

  他閉上眼,太子那看似平靜卻蘊含著雷霆之怒的訓斥聲猶在耳畔,尤其是那句“瀆職!欺君!”

  驚雷,反覆在他腦海中炸響。

  “回……回開封!”

  馬車在暮色中疾馳,抵達開封布政使司衙門時,已是深夜。

  然而,趙彥並未休息,他甚至來不及換下那身帶著寒意與汗漬的官袍,便立刻下達了一道命令:“所有在省官員,包括各府知府、知州、知縣,以及按察使司相關屬官,即刻放下手中一切事務,限兩日內,務必趕到開封布政使司衙門議事!”

  “年節封印之期暫緩,所有衙門照常辦公,不得有誤!”

  “違令者,以瀆職論處!”

  臘月二十四,眼看還有幾天就是除夕,哪個官員不是歸心似箭,準備與家人團聚,享受一年中難得的閒暇?

  此刻卻被要求即刻動身,趕往省城。

  一時間,從開封到各府州縣,信使四出,馬蹄聲碎。

  接到命令的官員們,有的愕然,有的惶恐,有的暗罵,但無人敢怠慢。

  誰都知道,布政使大人如此急如星火,定是出了潑天的大事。

  不少人連行李都來不及仔細收拾,便帶著滿腹的驚疑與不安,踏上了趕往開封的路程。

  臘月二十六,開封,布政使司衙門大堂。

  往日裡莊嚴肅穆的大堂,此刻濟濟一堂,卻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

  河南境內夠品級的官員,能趕到的幾乎都到了。

  文官以趙彥為首,其下左右布政使、參政、參議、各府知府等。

  大大小小,五十餘名官員,按品級端坐,卻無人交頭接耳,個個面色凝重,目光不時瞟向端坐主位、面沉似水的趙彥。

  大堂內炭火燒得噼啪作響,卻驅不散那瀰漫在空氣中的寒意和壓抑。

  趙彥目光緩緩掃過下方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聲音帶著一絲疲憊,更多的是一種不容置疑的冷硬:“今日,召集諸位同僚於此,所為何事,想必諸位心中已有猜測。不錯,正是為學田積弊一案!”

  他開門見山,沒有絲毫迂迴:“此案,陛下震怒,其嚴重性,毋庸本官贅言!”

  “往日種種,或曰失察,或曰無奈,如今皆已是過眼雲煙,多說無益!當下最緊要者,是如何彌補,如何整改!”

  他頓了頓,語氣更加嚴厲:“年節將至,本官知道諸位歸家心切。然,國事重於泰山,學田之事一日不解決,我等便一日無顏面對朝廷,無顏面對陛下,更無顏面對河南萬千期盼讀書的孩童!”

  “故,自今日起,直至學田事宜初步理順,所有相關衙門,取消年節休沐,全力辦理此事!”

  臺下響起一陣細微的騷動,但很快又平息下去。

  所有人都明白,這次是動真格的了,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

  趙彥看向一旁的按察使王之垣:“王大人,你掌管刑名,稽查不法乃你分內之責。關於如何追索被侵佔田畝,懲處涉案人員,你有何章程?”

  王之垣早已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