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爺是道士皇帝 第511章

作者:光頭李三

  一開口,就是太祖說,太祖說。

  最為年輕的楚王,甚至上奏說,懇請天子讓他入京,他要跟天子單挑……

  對……

  單挑……

  戲劇性的是,朱翊鈞還準了。

  連夜派人將楚王接到了北京城,送到了西苑,單挑。

  而後,楚王被朱翊鈞打的鼻青臉腫後,又被送了回去。

  這場辯論一直持續到了萬曆十五年的年尾,誰也說服不了誰,就連被接到北京城捱揍的楚王,也是一百個不服……在上的奏表上說,臣侄剛入北京,水土不服,便於陛下鏖戰,陛下勝之不武……有能耐,讓我再去一趟,休息個十天半月的,咱們再來打過。

  但朱翊鈞的態度是堅持的。

  朝廷百官著急,怕天子弄得很難看……

  宗藩同樣也著急,怕北京城的皇帝小子惱羞成怒,再加苛刻條件……

  正在這樣僵持著的時候,秦王上了一道奏疏。

  當值守太監捧著奏疏送到御案前時,朱翊鈞還在奮筆疾書。

  “陛下,秦王的奏表。”

  “放在那兒吧。”

  “是,陛下。”

  等到朱翊鈞寫完駁斥的批文後,才拿起秦王最新上的奏表詳看一番。

  這一入眼,朱翊鈞的眉頭便輕輕皺起。

  “臣侄伏念太祖高皇帝龍飛淮甸,肇基洪業,裂土分茅以藩屏帝室。臣祖受封秦藩,世守西陲,沐浴皇恩二百餘載……”

  “今陛下勵精圖治,整飭宗藩,臣等敢不凜遵?然竊聞有司議削世爵,除籍玉牒,臣五內崩摧,惶懼無地……”

  “太祖聖訓煌煌在典:惟我子孫,祿秩世守,與國同休。”

  “此非獨賜朱氏血肉之安,實乃定萬世昭穆之綱!若盡削封爵,三代除籍,則百年之後,黔首但見枝葉零落,安知太祖高皇帝為龍興之祖,宗廟血食,誰復追思?”

  臣昧死泣血以聞:

  “一存玉牒,以正本源。乞留宗籍於天府,使支庶雖降為齊民,猶識太祖苗裔,不致湮沒先澤……”

  “二守主脈,以續宗祧,親王爵秩可依《宗藩條例》遞降,然太祖親封諸藩,當永襲以鎮根本!使主祭有嗣,譜系分明……”

  “三減祿俸,以紓國用。臣等願領三成奉銀,秦藩鎮國將軍之下子弟許其科舉農商自稚嫞⒖蓺q省鉅萬……”

  “四嚴支系,以杜冗濫。五服外宗親悉歸民籍,惟嫡長主宗世守王爵。如此則國用不糜,而太祖封藩之典猶存!”

  “昔成祖皇帝遷藩削權,尚留諸王祀爵,孝宗朝頒《問刑條例》,亦未絕宗室牒譜……”

  “蓋削地易,削史難;奪祿可,奪宗不可!臣等非敢戀棧權位,唯恐太祖血脈混淆於阡陌,天潢貴胄淪落如飄蓬。則九泉之下,何顏拜高皇帝於孝陵?”

  “伏乞陛下垂念太祖開天之德,存親親之大義。臣願舉秦藩為範:自臣始,祿減七成,支庶限爵,獨求存名籍於玉牒,守郡爵於主宗。若蒙聖允,則諸藩感泣,天下頌仁……”

  朱翊鈞看完之後,便知其中定是有著高人指點。

  而且,這個高人,明顯知道天子想要什麼。

  他將陳矩,張國之兩人喚來,詢問申時行今日可曾派人出京。

  張國之回答道:“月前,府中有人回家省親,不過歸家之人,只是一名廚子,故未曾上呈。”

  聽到月前申時行家中,還真的有人出京了。

  朱翊鈞便也明白了過來。

  秦王的奏疏上,表達了宗藩,最不能接受的一點,就是除籍。

  他提出的折中方案,說白了,就是接受降爵,但主脈的爵位不能這麼快就降下來。

  嫡庶之間的差距,在秦王的奏疏中,體現的淋漓盡致。

  嫡出繼承王爵,為主脈,其他的郡王爵位可遞減,主脈不能遞減,但……雖然為親王,可他願意接受郡王一千石的待遇,也就是要面子,不要裡子。

  至於其他的偏遠的宗室,可以是民籍,但各地宗藩玉牒記錄,必須要有。

  也就是說,要保住老祖,祭臺上的神位要保住。

  因為這些對於朱翊鈞來說,是可以做出讓步的,他給了面子,沒有給裡子。

  朝廷給了名分,但還是按照條例那般,不負責他們的養老工作了。

  所以,當朱翊鈞看完之後,第一個就想到了高人應該是申時行。

  而後,朱翊鈞召見了申時行。

  半個時辰後,申時行來到了乾清宮。

  朱翊鈞面容不善,盯著申時行,冷聲說道:“朕一直知道閣老是一個能和稀泥的首輔,沒想到有一日,和稀泥竟然和到了朕,跟各地藩王身上……”

  申時行聞言,臉色大變:“陛下,是如何得知的。”

  “哼………這北京城就沒有朕不知道的事情,說說吧,你到底是何用意,宗藩條例是你給朕擬定的,為何現在,又給秦王出主意,找臺階呢。”朱翊鈞雖然臉上佯怒,可心裡面並沒有太大的波動。

  說白了,申時行做的這件事情,是為了推動宗藩條例的推進,算是有著自己的良苦用心。

  他沒有張居正那麼獨斷,做事更講究侄ǘ釀樱哺v究妥協的藝術。

  想必,在第一份擬定下來的宗藩新例呈上來的時候,他根本就沒有想到,自己會直接提筆准許。

  現在宗藩跟天子的口水戰,打了那麼長時間了,就差互相問候老祖宗了,他才派人找到了秦王,讓他做個表率,同樣,朝廷也有了臺階可下,日後即便是做工的,編草鞋的宗室,也可以對著工友說我乃太祖之後……

  雖然是民籍,但玉諜卻保留了下來,除了玉碟有記錄之外,其他的待遇也是跟著條例走的。

  “陛下,宗族之誼,陛下怎能不顧,現在陛下可將秦王奏本,傳閱各地,各地宗藩也有了臺階可下。”

  “這都是為了,儘快的將宗藩條例推廣下來,不然鬧出什麼事情來,陛下臉上無光,朝廷也顏面盡失啊……”

第920章 宗藩條例折中

  朱翊鈞聽完申時行的話,沉默了許久。

  乾清宮內的空氣彷彿凝固了,只有更漏的滴水聲清晰可聞。

  申時行垂手肅立,心中忐忑,額角已滲出細密的汗珠。

  皇帝的目光沉靜如水,卻深不見底,在那份沉靜之下,是反覆的權衡與思量。

  “哼,”朱翊鈞終於開口,聲音裡聽不出喜怒,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宗族之誼…朝廷體面…閣老,你倒是兩頭都佔全了理。”

  他緩緩站起身,踱步到御案前,手指輕輕拂過那份秦王的奏疏。

  奏疏上那懇切乃至悲愴的文字,此刻在他眼中,既是藩王們最後的底線,也是申時行為自己這個天子精心鋪設的臺階。

  “罷了。”朱翊鈞轉過身,目光落在申時行身上,“既然閣老如此說了,喋喋不休,爭論不止,朕也著實有些乏了。這宗藩之事,曠日持久,徒耗心力。就以閣老之意,將這秦王的奏疏,謄錄清楚,明發天下,傳閱所有藩王!讓他們也……都冷靜冷靜,仔細想想!”

  申時行聞言,心頭巨石轟然落地,巨大的喜悅瞬間湧上,幾乎要衝垮他平素的穩重。

  他是一個合格的政治家。

  他知道一味的妥協是辦不成任何事情的,但必要的妥協也是要有的。

  就比如現在的情況。

  君強臣弱。

  若是陛下一直這樣強硬下去,雖然造不成太大的亂子,可終歸是離了人心。

  也就是在天子強硬的態度之下,自己這個內閣首輔稍稍妥協一二,事情才能辦成。

  他猛地跪伏在地,聲音帶著一絲難以抑制的激動,朗聲道:“陛下聖明!陛下體恤宗親,顧全大局,實乃社稷之福,萬民之幸!老臣代天下宗室,叩謝天恩!”

  他深深叩首,額頭觸及冰涼的金磚,心中充滿了對這位年輕皇帝務實的敬佩。

  “起來吧。”朱翊鈞的聲音緩和了些,“此事,就按此辦理。後續如何,看諸藩反應再議。”

  “臣遵旨!”申時行恭敬起身,臉上難掩喜色,立刻告退去安排。

  很快,秦王這份字字泣血、又暗含妥協智慧的奏疏,連同皇帝允准傳閱的旨意,在遍佈大明的藩王群體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在大明萬曆十五年的十二月,也就是新年

  各王府接到謄錄的奏本,親王、郡王、將軍乃至奉國中尉們,無不屏息凝神,逐字逐句地研讀。

  奏疏的內容,像一道微光,穿透了他們心中積壓已久的絕望與憤怒。

  底線得以保全:“存玉牒,以正本源!”

  這是所有朱氏子孫的命脈所繫!

  只要名字還在皇家玉牒之上,即便淪為平民,他們依舊是太祖高皇帝的苗裔!

  血脈的尊嚴,宗廟的香火,有了最後也是最根本的保障。

  比起被徹底除籍,淪為無根浮萍,這簡直是絕處逢生。

  “守主脈,以續宗祧!”大宗主脈的延續,親王爵秩永襲(雖然俸祿大減),主祭有嗣,譜系分明!這保住了各藩的“體面”讓嫡長一脈不至於迅速沉淪,祖宗的神位牌前,終歸還有穿著王袍的子孫跪拜。

  當然更為重要的是,各脈的支脈即便淪為普通百姓,也有主心骨,也在地方有靠山。

  “減祿俸,以紓國用!” “嚴支系,以杜冗濫!”秦王提出的自領三成俸祿五服外宗親悉歸民籍……

  這些條款雖然嚴苛,剝奪了他們賴以生存的特權,但經過大半年的爭吵、抗議,尤其是皇帝派遣的“藩衛”進駐各王府所帶來的巨大壓力和緊張感,早已讓大多數宗室郡王明白,朝廷是鐵了心要改革,再硬抗下去,恐怕連這最後的底線都保不住。

  奏疏傳閱之後,各地藩王的反應迅速而微妙。

  強硬的聲音幾乎一夜之間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份份言辭懇切的上奏。

  各地親王、有影響力的郡王紛紛上書,口徑出奇地一致:“伏讀秦王奏疏,披瀝肝膽,深明大義!其所請‘存玉牒、守主脈、減祿俸、嚴支系’四款,實為保全宗室血脈、紓解朝廷憂困之良策!臣等感佩莫名,深以為然!若蒙陛下俯允秦王所奏,準其存宗籍於天府,永守主脈之爵,嚴限支系,大減祿俸,則太祖血脈不致混淆,天潢貴胄得保根本,朝廷國用亦得寬裕。此諆扇涿乐溃〕嫉阮娨郧胤獮楣牐瑒C遵聖意,絕無異議!唯懇陛下天恩浩蕩,垂憫宗親,準如所請!”

  一些藩王在奏疏中還小心翼翼地提出了一個更進一步的請求:若親王主脈不幸絕嗣,請允許從玉牒所載的同宗近支中擇其賢者承襲王爵,哪怕此人已成平民,以確保各藩“主脈”永不中斷,香火永續。

  朱翊鈞看著雪片般飛來的、幾乎清一色表示贊同並請求照秦王模式施行的奏疏,臉上露出瞭如釋重負又略帶一絲譏諷的笑容。

  他深知,這些藩王並非真心認同改革,而是在強大的壓力和秦王提供的、能保住最後體面的方案面前,不得不做出的妥協。

  不過,話說回來,朝廷不也在妥協,自己也是在妥協。

  對於藩王們提出的“主脈絕嗣則選近支承襲”的請求,朱翊鈞幾乎沒有猶豫,大筆一揮——“準!”

  宗藩條例,慢慢的被認可了。

  百官們也不上熱鬧了。

  萬曆十六年到了,不過,因海瑞去世的事情,今年的賜宴被取消,不過,該給朝廷百官的俸銀,卻沒有減少。

  在一片祥和,歡愉的氣氛下。

  朱翊鈞在萬曆十六年的正月尾,下詔。

  召見秦王,楚王,晉王,周王等六位親王入朝。

  也就是在萬曆十六年的三月,六王到了京師,安置在了西苑之中居住。

  大明萬曆十六年三月,北京。

  春寒料峭,但西苑內已透出幾分暖意。

  一場特殊的“家會”在萬壽宮舉行。

  沒有絲竹管絃,沒有山珍海味,只有清茶几盞。

  御座上坐著年輕的萬曆皇帝朱翊鈞。

  下首則坐著被特意召入京城的秦王、楚王、晉王,周王等幾位在宗室中極具代表性的親王。

  氣氛起初有些拘謹。

  朱翊鈞打破了沉默,他舉起茶盞,聲音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今日召幾位入京,不談國事,只論述家事。宗藩條例,關乎國本,亦系我朱氏一門之興衰。前番紛擾,想必諸位心中亦有不平。今日,朕開諄压c諸位共商。”

  而後,天子首先肯定了秦王奏疏的“深明大義”,然後逐一闡述了朝廷的難處和改革的必要性,語氣諔�

  在之前,那是線上對轟,到了線下,兩方態度都非常溫和。

  特別是天子,表現得很是和藹可親。

  接著,他明確表態:朝廷將採納秦王奏疏的核心建議,即:玉牒永存, 所有宗室,包括被削爵為民者之名籍永不除於玉牒,確保太祖血脈本源清晰。

  主脈永續, 太祖親封諸親王以及歷代天子封賜諸多親王爵位 世襲罔替,作為各藩大宗主脈,永鎮根本,主掌宗廟祭祀,確保譜系核心不墜。親王若絕嗣,則由皇帝從玉牒所載其近支宗親中擇賢承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