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爺是道士皇帝 第490章

作者:光頭李三

  各行各業,都呈現出前所未有的規模化、專業化生產態勢。

  僱傭勞動成為主流,商人資本深度介入生產,追逐利潤成為驅動一切的核心動力……

  這也導致江南城市人口激增,市鎮繁榮,一個以工坊手工業為核心、商業高度發達的早期資本主義經濟帶,在江南已然成型。

  最大受益者之一的皇家南洋通商總號,在從萬曆十三年,到萬曆十八年。

  每年都能給朝廷提供超過七十萬兩白銀的貢給。

  最為重要的是,他們也實現了營收,內部各個商隊碼頭的主家,也都賺到了銀子。

  這筆錢,成為了朱翊鈞內帑最穩定、最豐沛的收入來源,遠超傳統皇莊、礦稅等收入。

  有了其他的經濟來源後,朱翊鈞在萬曆十四年,再度解放了皇莊的佃農。

  將土地分給了老百姓,並且第一次按照人口分。

  一個人能分到五畝地。

  不管男女,都是五畝地。

  但因為是皇帝的土地,分出去的這些土地,不允許買賣。

  朱翊鈞拿出這筆鉅款,恩賞天下六十五歲以上老人,其目的遠不止於彰顯仁孝……

  因此,萬曆十五年的這道開年恩旨,看似溫情脈脈的敬老恤老,實則是朱翊鈞以其掌控的皇家資本為燃料,點燃的一枚投向帝國經濟與政治肌體的“重磅炸彈”。

  它既是對萌芽中的資本主義經濟的強力助推與回饋,也是這位年輕皇帝加強集權、重塑官僚體系的一次大膽而精妙的操作。

  江南的工坊煙囪冒出的青煙,與皇家商號海船上飄揚的旗幟,共同構成了這幅萬曆盛世的底色………

  海瑞吃完了地瓜之後,一旁的小太監趕忙送來了一杯溫度正好的茶水,當其飲下後,擦了擦嘴角,便看向了坐在御案前面的天子。

  歲月在海瑞臉上刻下了深深的溝壑,腰背雖努力挺直,卻難掩那份沉沉的暮氣。

  他的呼吸帶著老年人特有的輕微喘息,眼神也不復當年的鷹隼般銳利,顯得有些渾濁……

  在萬曆十四年年中,海瑞便病了一次。

  雖然朱翊鈞不允許致仕,讓其在京修養,但特逐漸交卸了都察院的日常事務,由右都御史劉正主持……

  雖然不主持日常工作,但“海青天”這塊牌子,依舊是大明官場清流的一杆無形旗幟,無人敢輕慢。

  皇帝時常召他入宮垂詢,抬他的轎子直接都抬到乾清宮裡面,然後天子在扶其下轎。

  這個待遇。

  前面沒有。

  後面也不會再有了……

  朱翊鈞放下奏報,目光投向海瑞,打破了沉默:“海師傅,年節剛過,便頒下那道恩旨,朝野震動。卿以為如何?”

  他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情緒,彷彿在問一件尋常事。

  海瑞聞言,緩緩抬起頭,動作有些遲緩。

  他渾濁的眼睛看向年輕的皇帝,沉默了片刻,才用那蒼老、沙啞,彷彿砂紙摩擦般的聲音開口,語速很慢,卻字字清晰:“陛下……恩澤萬民,體恤耆老,此乃……聖王之道,仁心可昭日月。”

  他先定了基調,肯定了皇帝行為的道德高度,這是海瑞的原則,對就是對。

  朱翊鈞微微頷首,等待下文。

  他知道,海瑞必有“但是”。

  果然,海瑞話鋒一轉,聲音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如同寒風中搖曳的殘燭:“然……陛下可知,此二百萬雪花銀,連同那如山如海的肉食布帛,自內帑出,經六部調撥,過省府州縣層層之手,最終……落於一鄉一里、一村一寨、一老翁一老嫗之手……”

  “此路……迢迢數萬裡,關隘重重,人心……如淵。逡滦l、巡按御史……縱有通天徹地之能,又豈能……盡察秋毫?”

第880章 萬曆十五年 3 破而後立

  “老臣非是質疑陛下仁心,亦非不信廠衛之能。”

  “老臣憂的是……這‘恩’,到了底下,還是不是陛下心中的那個‘恩’?”

  “陛下以雷霆手段,懸利劍於百官頭頂,迫其行‘善’。此乃……以威權馭仁政,威權之下,官吏或可一時兢業,不敢剋扣侵吞。然……其心中所念,是陛下的仁德?是老人的福祉?還是……自己項上的人頭?”

  “更何況陛下,如此大的支出,對於朝廷來說,也是壓力……”

  海瑞的話語,沒有慷慨激昂的批判,只有沉甸甸的、看透世事的蒼涼。

  他指出了朱翊鈞此舉的精妙算計,也點破了其本質的無奈——對根深蒂固的官僚惰性與貪婪的深深不信任,只能用更強大的暴力去壓制。

  他更憂慮的是,這種依賴暴力威懾的“善政”,其根基是否穩固?

  其帶來的“清明”,是否只是曇花一現?

  暴力不夠暴了。

  怎麼整。

  朱翊鈞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不悅。

  海瑞說的是實話。

  可朱翊鈞也有著自己的理解。

  他做這個皇帝,馬上十六年了。

  用人。

  御人。

  他太懂了。

  想著讓所有官員自發清明,那是不可能的。

  威權有的時候,比思想教育要來的有用的多。

  “海師傅所言,皆是老成謬裕贿^這二百萬兩,非取於民脂民膏,乃源於江南工坊的機杼之聲,源於皇家海船揚帆萬里所載之利,朕分田於佃農,解其束縛,使其或耕或工,各得其所,開海通商,使工者有其市,商者有其利……此乃開源,乃活水。”

  “朕以此活水之利,反哺於民,恩養其老,此乃迴圈之道,非竭澤而漁!”

  “至於吏治……朕深知積弊之深,非一日可除。然,若因其深,因其難,便因噎廢食,無所作為,則弊愈深,民愈苦……“

  “這兩百萬兩,有一百五十萬兩都花在百姓身上,朕就滿足了。”

  “朕今日以利劍懸其頂,使其知懼,明日或可以厚祿養其廉,使其知榮。懼與榮,皆需朕手中握有可予可奪之權柄,可察可知之耳目,此恩旨,便是試金石!能辦好此事之官,朕自當量才擢用;膽敢伸手、敷衍塞責者,其頭便是祭旗之物,以儆效尤……”

  “破而後立,不破不立!”

  說完這些,朱翊鈞略微停頓片刻,你自己不破,別人會幫你破的。

  到時候,又是一場亂世。

  苦的還是百姓。

  雖然,現在大多數百姓照樣辛勞,可最起碼日子是有些盼頭。

  朱翊鈞的思路是,有了銀子,就要花出去。

  他的邏輯鏈條非常清晰。

  第一步就是發展民間經濟,開源活水……

  第二步就是積累財富,內帑充盈……

  第三步是反哺民生,從恩養老人到學堂建設,刺激人口大爆發,當然,只要民生做的好,百姓們生存壓力小,人口自然而然就能迎來一個井噴式的爆發,現在大明朝可是沒電的,百姓的娛樂專案就那麼多。

  第四步就是以強力手段監督執行,破立並舉。

  他承認吏治的頑疾,但不迴避,而是選擇以強大的皇權和特務力量作為手術刀,邊做邊改,在行動中整肅……

  官員們幹完今年,覺得壓力大,可以請辭,讓後面的人頂上來。

  考上進士,出任為官,只是開始。

  當官的就是要卷。

  只有龐大的內卷,才能出人才,也才能出治世之才。

  首先科舉出身,本身就代表著這個人聰明,而後續的考核,差事的辦理,就是查驗這樣一個聰明的人,懶不懶……

  海瑞聽著,蒼老的臉上神色複雜。

  他看到了年輕皇帝身上那股蓬勃的、近乎霸道的進取心……

  “陛下雄心偉略,老臣……老矣。唯願陛下……手持利劍,常懷仁心……”

  “威權可破一時之弊……”

  朱翊鈞聞言笑了笑,肯定還有但是。

  “然……民心所向,終在‘恩’能及物,在‘仁’能澤被。廠衛之目,可察有形之貪瀆,難窺……無形之怨望啊。”

  朱翊鈞聽著海瑞的話,並未反駁,卻也是轉了個話題:“海師傅此番金玉良言,朕銘記於心。卿且安心頤養,朝廷……離不開卿,朕也離不開海師傅這面鏡子。”

  現在的他可不願意跟海瑞抬槓。

  老了。

  萬一一口氣上不來,可就完犢子了。

  正在二人說話的時候,外面有人稟告,“啟稟陛下,戶部主事孫承宗求見。”

  “宣。”朱翊鈞頷首。

  不一會兒,孫承宗步履沉穩地步入暖閣。

  “臣孫承宗,叩見陛下……”

  “平身。”

  “謝陛下。”

  在萬曆十四年,孫承宗終於在御政學士的職務上下來,安排到了戶部擔任主事。

  孫承宗起身後,目光便關切地投向一旁端坐的岳父。

  “孫卿來得正好。海卿在宮中與朕敘話良久,想必有些乏了。你且送海卿回府歇息吧。”

  “臣遵旨!”孫承宗立刻應道,隨即快步走到海瑞身邊,躬身低語:“岳父大人,小婿扶您。”

  海瑞渾不再多言,在孫承宗小心翼翼卻有力的攙扶下,緩緩從太師椅上站起身來。

  那瘦削的身軀微微晃了一下,孫承宗的手臂立刻更穩地托住。

  “老臣……告退。”海瑞的聲音蒼老沙啞,向著朱翊鈞的方向,努力地想要彎下腰行禮拜別。

  朱翊鈞連忙抬手虛扶:“海卿不必多禮,快些回去好生將養。”

  孫承宗會意,穩穩地攙扶著海瑞,一步一步,緩慢而堅定地向殿外走去。

  乾清宮門外,一頂四人抬的官轎早已靜靜等候在丹墀之下。

  這轎子形制古樸莊重,透著一股與主人氣質相符的清冷剛直……

  送走海瑞後的朱翊鈞,拿起了申時行官員宗藩制度條例的奏疏,輕笑一聲:“萬曆十五年,朕的主要任務,就是整肅幹部隊伍,更改藩王制度……”

  蒼蠅要打,老虎也要抓……

第881章 萬曆十五年 4 新鮮事

  年節的喜慶氣氛尚未散盡,北京城還沉浸在慵懶的餘韻中。

  然而,正月初七的清晨,內閣大堂內卻已是一片愁雲慘霧,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六部九卿、各衙門堂上官們,天不亮就齊聚於此。

  大堂內,炭火燒得旺旺的,卻驅不散眾人心頭的寒意。

  十幾位身著各色品級官袍的重臣,或坐或立,早已沒了平日的威儀和矜持,一個個眉頭緊鎖,唉聲嘆氣,甚至面如土色。

  爭論不休,各個都在說著些抱怨的話。

  “二百萬兩!肉食!布匹!還要在五月端午前造冊,八月中秋前發到每一個老人手裡?!這……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陛下是撥了銀子,可這銀子怎麼變成東西,怎麼撸拷系牟己谜f,可那肉食!新鮮肉食!五斤!偏遠州縣如何保鮮?如何咻敚垦赝緭p耗算誰的?這賬……這賬根本沒法算!”

  “對啊,對啊,這根本沒法算啊。”

  “這清點人口就是第一道鬼門關,六十五歲、七十歲!這歲數如何核准?地方上多少老人連生辰都記不清!裡甲胥吏趁機上下其手、虛報冒領怎麼辦……咱們總不能派個欽差去給每個老頭老太查生辰八字吧?時限又如此之緊,逼死地方官也辦不周全啊!”

  “誰說不是!限期只有八個月!公文傳遞到雲貴川,快馬加鞭也得月餘!清點造冊、採購調摺⒎职l入戶……陛下…這……”一個性急的侍郎脫口而出,話到一半,被旁邊同僚猛地扯了下袖子,硬生生嚥了回去,臉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