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爺是道士皇帝 第491章

作者:光頭李三

  妄議君父,這罪名也不小……

  大堂內亂哄哄一片,你一言我一語,巨大的壓力讓這些平日裡養尊處優、指點江山的帝國重臣們,徹底失了方寸……

  砰!

  一聲不算響亮卻異常清晰的拍案聲響起,壓過了嘈雜的議論。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坐在次輔位置上的張學顏臉色鐵青,猛地站了起來。

  “肅靜!肅靜!都給我肅靜!吵吵嚷嚷,成何體統!這裡是內閣大堂,不是市井菜場!”

  被張學顏的氣勢所懾,大堂內的喧鬧聲瞬間低了下去,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壓抑的咳嗽聲。

  張學顏環視一週,語氣嚴厲:“聖旨已下,覆水難收,爾等在此怨天尤人,推諉塞責,除了徒亂人心,於事何補?難道還能指望陛下收回成命不成……”

  “我等身為朝廷股肱,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陛下此旨,固然……艱難,然其體恤萬民、恩澤耆老之心,天地可鑑!縱有千難萬難,亦當竭盡全力,設法周全,而不是在這裡自亂陣腳,徒呼奈何……”

  說完之後,張學顏的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不語、手扶額頭的首輔申時行身上:“閣老,事已至此,當斷則斷!需立刻拿出一個應急的章程,通傳各省,令其即刻行動,不得有誤,再拖延下去,莫說五月端午造冊,八月中秋發放,便是年底也休想完成……”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申時行身上。

  這位素以溫和持重、善於調和著稱的首輔,此刻眉頭緊鎖成一個深深的“川”字,他臉色蒼白,眼袋浮腫,顯然也是一夜未眠。

  申時行緩緩放下揉著額頭的手,抬起頭。

  “昨夜,我這裡也籌值牟畈欢嗔耍瑑乳w即刻擬令,以八百里加急,將聖旨原文及此令,火速傳諭天下各省、府、州、縣……”

  “由各部衙抽調官員進入恩養司辦差……”

  “著戶部、工部、光祿寺,即刻統籌。”說著,申時行看向了張學顏。

  “銀子在你手上,立刻核算,分撥各省採買肉食、布匹之定額!工部協同,確保松江布優先足額供應,光祿寺統籌各地官倉、民間畜養,務必保障肉食來源,有什麼法子都用上!”

  “著吏部、都察院,立刻行文各省督撫、布按二司!令其親督所屬府州縣官,親自掛帥,以保甲、裡甲為基礎,立即清點轄內六十五、七十歲以上老人……”

  “戶籍黃冊、鄉老佐證並用!務求速速造冊!同時,嚴令在六月的時候,就地、就近籌措部分肉食布匹,以緩解中樞調邏毫Γ�

  ………………

  ………………

  事雖難,但只要有人肯做,有人願意去理會,總是能辦成的。

  天子又不是去吃海南的荔枝,是讓朝廷給老人們發恩典,官員們各個都是讀著聖賢書長大的,連反駁的角度都沒有……

  實際上,這些在此時討論的官員都清楚。

  這是天子給百官的一場考驗……

  長達八個月的考驗。

  朱翊鈞也一直關注著朝廷的部署。

  逡滦l派遣下去數千人。

  一直到了萬曆十五年的三月份,朝廷的工作流程才算捋順,也就是說,在三個月後,各地方官府才開始登記人數。

  萬曆十五年的三月,春風剛吹化了北地的殘雪,南方便已飄起了楊花。

  從遼東的黑土地到嶺南的稻田,從蜀地的深山到江浙的水鄉,一道道官府文告貼在了村口的老槐樹上、鎮口的石牌坊上,連偏遠山寨裡的土樓牆壁,也被裡正用鍋底灰刷了告示——要給六十五歲以上的老人登名造冊,將來有肉有布領。

  這新鮮事像長了腿,沒幾日就傳遍了千家萬戶。

  山東曹縣李老漢蹲在自家門檻上,摸著下巴上的白鬍子直犯嘀咕。

  他記不清自己到底多大,他兒媳婦急得團團轉,搬來村裡最老的張嬤嬤作證。

  張嬤嬤眯著老花眼,掰著滿是皺紋的手指頭數,好像是嘉靖元年,她嫁過來那年年尾,這個李老漢出生的。

  一旁的里正噼裡啪啦打了陣算盤,一拍大腿:“六十六……夠數!”

  李老漢聞言咧嘴笑,露出缺了的門牙:“敢情我還沾了朝廷的光,總算知道自個兒多大了。”

第882章 萬曆十五年 5 “亂象橫生”

  江南,得益於發達的水路和相對高效的基層管理,行動最快。

  蘇州府吳江縣,鎮公所前的空地上擠滿了人。

  幾名縣衙派來的書辦,在鎮長的協助下,支起幾張桌子。

  桌後是厚厚的空白冊頁。里長、甲首們拿著各自片區的名單,大聲吆喝著:“七十以上的,站東邊!六十五的,站西邊!都帶好戶籍憑由!家裡沒有的,找鄰居作保!”

  人群大多是白髮蒼蒼的老者,由兒孫攙扶著,眼中帶著期盼和一絲茫然。

  也有精明的婦人,扶著明明不到六十五的婆婆,試圖矇混過關:“差爺,我婆婆記不清了,但村裡老人都說她過了七十了……”

  書辦眼一瞪:“戶籍黃冊上寫得明明白白,六十二,下一個!”

  婦人訕訕退下,嘴裡嘟囔著。

  登記相對順利。

  得益於相對完善的戶籍和保甲制度,加上此地商業發達,人們對年齡、契約意識較強。

  趣事在於,一些在大型工坊裡做“老師傅”的老人,被工坊主親自送來登記,還帶了工坊的“在職證明”和幾包點心塞給書辦,生怕耽誤了這些搖錢樹的“恩賞”。

  書辦一邊登記,一邊感慨:“這工坊的掌櫃,比兒子還上心……”

  中原腹地,情況複雜許多。

  河南歸德府,某偏遠村落,登記點設在破敗的祠堂裡。

  只有一個老眼昏花的縣丞和一個年輕氣盛的書吏,數名衙役,村民們圍得水洩不通,七嘴八舌。

  “王老栓!你多大歲數了?”

  一個牙齒掉光的老漢拄著棍,咧嘴笑:“俺?俺屬大龍的!那年發大水……”

  書吏不耐煩:“問你哪年生的!屬相頂個屁用!大水是哪年?”

  老漢懵了。

  旁邊一個老漢插嘴:“他比我大三歲!我屬馬的!”

  老縣丞嘆口氣,而後看向了一旁的里正,放下筆:“李老六,你是里正,你說,王老栓夠不夠六十五?”

  里正李老六是個精瘦漢子,眼珠一轉:“回老爺話,王老栓是夠六十五了!他大兒子跟我同歲,今年都四十五了!他還能不夠六十五?”

  這邏輯似乎無懈可擊。

  書吏無奈,只好登記。

  類似的情形比比皆是,生辰全靠“我爹死那年我八歲”、“發大水那年我娶媳婦”來推算,準確性全靠鄉老和里正的“權威”以及……人情。

  村東頭趙寡婦,實際年齡六十歲,但聽說有肉有布,硬說自己六十六。

  她年輕時是村裡有名的“厲害角色”,三十五歲守寡,拉扯長大了五個兒子,兩個姑娘,若是人不硬,可是活不下來的,這麼多年,跟人幹架都是直接上刀的角色,因為潑辣敢拼,才能守住自己家的田地,還有孩子們的口糧。

  村裡面也是無人敢惹。

  里正李老六想戳穿,被她當眾指著鼻子罵得狗血淋頭,老縣丞,書辦為了保娘,竟也稀裡糊塗登上了冊。

  圍觀者竊笑,卻也無人真去舉報——犯不著得罪這“母老虎”。而且,最為重要的是,這些百姓都有一個固定的認知。

  朝廷是官家,是公家,官府的銀子是花不完的,即便趙寡婦為人在潑辣,也是自己人,能佔著朝廷的一些好處,也是極好的。

  當然,這種情況就連朱翊鈞也是預設發生的,對於百姓這塊他是寬容的。

  西南邊陲,山高路遠,朝廷的威嚴在此地似乎隔了一層。

  雲南某土司管轄的寨子,朝廷派來的一個流官帶著兩個疲憊不堪的書吏,在土司頭人的“陪同”下,在寨子中央的空地上設點。

  語言不通是個大問題,全靠通事和土司頭人的心腹傳話。

  流官拿著朝廷下發的精美圖冊(畫著銀幣、肉、布),比劃著,通事大聲翻譯。

  寨民們敬畏地看著官老爺,但對那些圖畫上的東西,理解各異。

  有人以為是要交稅,面露懼色。

  登記年齡更是天方夜譚。

  寨民們只記得“砍頭祭谷那年”、“老虎叼走寨主兒子那年”這樣的大事紀年。

  土司頭人抽著水煙,一直都在聽著自己兒子被老虎調走那年的日子。

  慢悠悠地指著下面一群頭髮花白、皺紋深刻的老人:“這些,都夠,都夠!”

  顯然,他想把恩賞多弄點給自己人。

  流官無奈,知道無法較真,只能按土司指認的名單登記。

  趣事在於,登記完後,土司頭人熱情地邀請流官赴宴,席間指著烤得噴香的野豬肉和自織的土布,笑著說:“大人你看,肉,布,我們寨子自己就有!那銀閃閃的‘福壽’錢,多給些就好!”

  流官哭笑不得,只能打哈哈應付過去。

  …………

  大同鎮西屯堡, 登記由衛所千戶親自負責,軍紀森嚴。

  軍戶老人按百戶所排隊,拿著軍籍黃冊,秩序井然。

  年齡相對準確。

  幾個精神矍鑠的老軍戶,登記時特意挺直腰板,大聲報出當年自己光輝履歷”,有人暗示自己勞苦功高,是不是能多分點?

  千戶笑罵:“老殺才!規矩就是規矩!多拿了,小心逡滦l老爺請你去喝茶!”

  眾人粜Γ珰夥諄K不緊張,更像一種“內部福利”的確認。

  對他們來說,這恩賞是額外的“皇恩”,更是對他們世代戍邊的一種撫慰。

  當然,還是有這一部分人,特別是下面的小吏會玩一些心眼。

  在不少地方,登記造冊成了裡甲胥吏們難得的“創收”機會。

  虛報冒領自然風險巨大,但背後的操作空間,可就大多了。

  “手續費”、“潤筆費”、“跑腿費”卻是心照不宣。

  不給?那你的名字可能“恰好”被雨水打溼模糊了,或者“鄰居作保”的人“恰好”找不到了。

  小民為了那點盼頭,大多忍氣吞聲。

  至於被發覺砍頭,那砍的也是官老爺的,跟自己一個跑腿的小吏有毛關係。

  大多數真正符合條件的老人,是淳樸而期盼的。

  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從未想過朝廷會記得他們,還發錢發東西。

  他們小心翼翼地問著差役:“官爺,那銀錢……真能到俺手上?”

  “那肉……是肥的還是瘦的?”

  眼神裡充滿了對未知恩典的希冀,也有一絲對官府的天然畏懼。

  朱翊鈞在深宮中,透過逡滦l片般飛來的密報,看著這帝國大地上正在上演的、紛繁複雜、光怪陸離卻又生機勃勃的“登記圖景”。

  “三個月,總算動起來了……” 朱翊鈞放下密報,走到窗前。

  “亂象叢生,總好過死水一潭……”

  。登記只是第一步,如何確保這些承載著“皇恩”的銀幣、肉食、布匹,不被層層盤剝,最終落到那些白髮蒼蒼、滿手老繭的老人手中,才是真正的考驗……

第883章 萬曆十五年 6 少年常洛的煩惱

  日光悄悄西移,窗欞的影子在光潔的金磚地上拉長。

  朱翊鈞端起手邊溫熱的茶盞呷了一口,氤氳的熱氣模糊了 他片刻的視線。

  就在這茶香與水汽升騰的問隙,一個念頭毫無徵兆地跳了出來一老大常洛,這個時辰,該是剛下完日講了吧?

  他放下茶盞,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父親下意識的關切。

  自己的兒子們多,他對於孩子們的教育也一直上心,其他的兒子倒也好說,但老大,老六這兩個貨色最不省心了。

  老大朱常洛,跟老爹玩心眼,表面應承,句句有回應,唯唯諾諾,轉身回去,照樣不好好讀書,我行我素。

  年齡到了,朱翊鈞原本選想讓他也去西苑領養一匹馬,可是一兩個月不見有動靜。

  而老六朱常澍太聰明鬧騰且話多,放在後世,就是要被老師判定多動症的,小六歲的年齡,朱翊鈞也給他安排了課程,跟著前面的幾個兄弟上課,可這傢伙問題老多,一堂課程下來,全成了他跟老師聊天吹牛了。

  嚴重影響他幾個哥哥的學業,雖然鬧騰,但朱翊鈞去考的時候,人家還能說個頭頭是道,功課沒一點問題,朱翊鈞想發飆,都沒辦法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