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爺是道士皇帝 第484章

作者:光頭李三

  不過,大明朝堂上的刺頭海瑞並無任何表示,自顧的閉目養神,儼然眾人皆醉我獨醒的豁達感。

  山西籍官員們更是激動不已。陛下沒有忘記張閣老!而且給予瞭如此崇高的評價!

  朱翊鈞滿意地看著殿下的反應,補充道:“待張卿功成歸國,朕自有重賞。禮部,相關事宜可先行預備著。”

  “臣等遵旨!” 禮部官員連忙出列領命。

  “嗯。”朱翊鈞再次掃視群臣,那股因提及遠方使臣而略顯激昂的情緒緩緩收斂,恢復了帝王的深沉:“諸卿當以李、張二人為勉,各安其位,各盡其責。今日朝會,到此為止。”

  “退朝——” 陳矩的聲音適時響起。

  朱翊鈞已自御座上起身,明黃色的身影在近侍的簇擁下,步履沉穩地轉入後殿,消失在百官視線之外。

  那象徵著至高權力的離去,彷彿抽走了殿內緊繃的空氣。

  “恭送陛下!”百官再次齊聲高呼,聲浪震得殿樑上的微塵簌簌而下。

  直到皇帝的身影徹底消失,殿內才真正鬆弛下來。

  肅立如林的朝臣們紛紛活動著有些僵硬的筋骨,低聲交談著,如同解凍的溪流,開始彙整合幾股,向殿外湧去。

  金色的朝陽此刻已完全鋪滿了皇極殿前的巨大廣場,將漢白玉的丹陛和巨大的蟠龍石柱染上一層暖融融的光輝。

  空氣中瀰漫著清晨特有的清冽與莊嚴褪去後的些許嘈雜……

  “陛下今日對寧國公和張尚書的褒獎,真可謂字字珠璣啊!”

  “是啊,尤其張尚書,萬里波濤,音訊渺茫,陛下猶記其功,金口玉言,這份榮寵,嘖嘖……弄得下官都想著效仿了。”

  “看來陛下對西夷通好之事,寄望甚深。”

  有人敏銳地捕捉到了皇帝話語背後的深意……這些人才是在朝堂上,透過表面看深層事務的人,可不是跟大多數人一般,只看熱鬧。

  山西籍的官員們更是三五成群,臉上洋溢著興奮的紅光,互相拱手道賀:“張閣老此番,必定名垂青史了!”

  “陛下金口一開,待張尚書凱旋,封賞定然不菲!”

  “解州張家,門楣光耀啊!”

  他們的議論聲比旁人更高亢幾分,帶著一股揚眉吐氣的自豪感。

  這一年多懸著的心,終於隨著皇帝當眾的高度評價而落下了大半……

  人群中,張四維的兩個兒子——兵部府庫司主事張甲徵和禮部主事張泰徵,並肩而行。

  兩人年輕的面龐上也難掩激動。

  “大哥,您瞧見方才陛下說話時的神情了嗎?父親此行,陛下是打心底裡看重啊!”

  張甲徵穩重些:“是啊,陛下今日心情顯然極佳。‘遠邁張騫’、‘不亞班超’……這評價,古來使臣幾人能當?父親若得知,定感欣慰!”

  “等父親回來,還有那位老大人致仕前的事,無論如何也得辦妥帖了,今日可多虧了他!”

  ”是啊,咱們今日晚上的時候,帶些禮物去拜訪一二,別讓人家覺得,父親不在朝,我張家失了禮數。”張賈政緩緩說道。

  對於大哥的提議,張泰徵表示贊同。

  而張甲徵頓了頓,掰著手指算道:“算算日子,都超期了。按常理,是該有訊息了。”

  張泰徵連連點頭:“快了,大哥,肯定快了!說不定信使已在路上。”

  “不知為何,總感覺心中忐忑……”

  “別多想了,四弟陪著呢,四弟從小聰明,做事周全,肯定把父親照顧的極好……別不放心了。”

  “也是,也是……”

  說著,兄弟倆相視一笑,腳步都輕快了許多,彷彿已看到父親載譽歸來的盛景……

  當然,這個時候的朝堂眾人,包括皇帝,都不知道大明的韜海尚書張四維已經在一個多月前,病死在了南洋府。

  現在的墳頭草,都已經開始往外呼呼的冒了……

第870章 心正,眼明

  離開皇極殿的朱翊鈞,帶著陳矩前往了兩宮皇太后處請安。

  作為皇帝,就此時來說,朱翊鈞是合格的。

  可對於兒子來說,多少有些不太及格了,晨昏定省也就在登基最初那幾年能做到。

  他先去了陳太后處請安。

  陳太后詢問了些皇帝起居和朝堂概況,朱翊鈞揀了些平順之事回稟,又陪著說了會兒家常,殿內氣氛和樂融融。

  一盞茶後,朱翊鈞告退,轉往李太后的宮殿。

  甫一踏入宮門,便覺檀香嫋嫋,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清心寡慾的沉靜。

  宮人稟報,太后正在後殿的靜室中做早課。

  朱翊鈞示意宮人不必通傳,自己放輕腳步,穿過迴廊,走向母后清修的道殿。

  殿門虛掩,隱約可聞低沉的玉磬聲。

  這個節奏感還是有的。

  頗有世宗皇帝陛下當年的幾分風範。

  他輕輕推開門,只見李太后一身素淨道袍,正閉目盤坐在蒲團上,手掐道訣,神情肅穆寧靜,顯然已入定多時。

  殿內香菸繚繞,供奉著天地二字,氛圍莊嚴肅穆。

  朱翊鈞的目光並未在母親身上停留太久,視線從道殿中轉移,便被迪不遠處角落裡的另一個身影吸引了。

  只見他的皇長子,年僅八歲的朱常洛,穿著一身杏黃色的小袍,正背對著殿門,坐在一個矮小的繡墩上,身體微微前傾,頭埋得很低……竟是在看書。

  看那專注的小模樣,朱翊鈞心中不由一暖,不住點頭。

  孩子大了一歲,便有了大一歲的好處。

  這不,都已經養成早上看書的習慣了。

  朱翊鈞嘴角噙著溫和的笑意,悄無聲息地走了過去,想看看兒子在讀什麼書如此入迷。

  一步,兩步……他高大的身影徽至酥斐B逍⌒〉纳碥|,目光越過孩子的頭頂,落在他膝頭攤開的那本書冊上。

  臉上的笑容,瞬間如同被寒冰凍住,僵在了臉上……

  那哪裡是什麼書……

  根本就沒有什麼字。

  是小人書。

  書頁上赫然是粗糙卻線條分明的圖畫,描繪著市井俚俗的故事,色彩俗豔,畫風露骨……

  只見朱常洛小小的手指正捻開一頁,畫面上是一個穿著粗布衣裳卻難掩麗色的女子,挎著籃子,旁邊歪歪扭扭畫著幾個豆腐塊,還有個流口水的男人在旁邊探頭探腦。

  雖無多少文字,但朱翊鈞一眼就認出,這不就是北京城裡流傳甚廣的“西施賣豆腐”嗎?

  倒也……勉強算是典故演繹吧。

  朱常洛看得入神,小腦袋一點一點,渾然不覺身後已站了座“人形冰山”。

  朱翊鈞強壓住心頭噌噌往上冒的火氣,目光隨著兒子的翻頁往下看。

  下一頁,畫風突變,一個魁梧的光頭和尚,特徵明顯:酒葫蘆、禪杖,還有旁邊一棵被“拔”歪了的小樹苗,而此時這個和尚正對著一個千嬌百媚、穿著華麗宮裝的女子擠眉弄眼……旁邊歪歪扭扭寫著“魯智深戲貂蟬”!

  朱翊鈞眼角狠狠抽了一下。

  這都什麼跟什麼……

  魯智深是北宋的,貂蟬是東漢的……

  這小人書的作者,讀的哪傢俬塾,這不誤人子弟嗎。

  當然,朱翊鈞可不清楚,現在這種東西競爭力很大的。

  為了博眼球很多落魄的秀才都是沒有底線。

  更讓他血壓升高的是,兒子看得津津有味,小嘴還無聲地模仿著畫中人的動作……

  他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這是自己的好大兒,不好劈里啪啦直接訓斥。

  宮裡的太監宮女膽子也太大了,這種下三濫的東西也敢往皇子跟前送。

  當然,現在市面上的小人書,都不是給小孩看的了,光著膀子,袒胸露乳打架的女妖精,西門慶偷香……這才是主流。

  下面的太監們,找到一份這種不算主流的東西,也多少是有些難度的。

  他強行壓下喉嚨口的怒吼,醞釀了片刻,才用盡生平最大的剋制力,從齒縫裡擠出一聲輕咳:“咳嗯!”

  “啊!”

  朱常洛嚇得渾身一哆嗦,像只受驚的小兔子,猛地合上書本抱在懷裡,驚慌失措地回過頭。

  當看清身後站著的是臉色鐵青、眼神複雜的老父親時結結巴巴道:“父……父皇!”

  “看書呢?”

  朱常洛抱著那本“燙手山芋”的小人書,眼神躲閃,聲音細若蚊吶:“是……是的,父皇。兒臣……兒臣每天早上都看會兒書。”

  “要看些有用的書……”

  “是,父皇。”

  “嗯……看書是好事。不過,以後……還是看著畫上帶字的吧。光看圖,能懂多少?字……還是要認的。”

  朱翊鈞不清楚,也不明白,為什麼一向說一不二,霸氣側漏的自己,為何在自己這好大兒面前,發不了飆呢。

  他有的時候,真的想狠狠的訓斥一番朱常洛。

  明確的告訴這小子。

  你六歲到八歲該做什麼事情。

  你八歲到十歲該做什麼事情。

  十歲到二十歲,又該做什麼事情。

  要一步步的按照父皇的要求來,讓你學什麼,你就學什麼,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二十歲以後,立馬出海去南洋府管理你的封地。

  可很多時候,話到了嘴邊,他又說不出口了,因為自己這老大啊,既善又弱。

  這是屬於他的本性。

  要是天天被自己訓,弄不好,真的弄巧成拙,成為一個不堪大用的人。

  故,朱翊鈞面對朱常洛犯錯,幾乎都是引導。

  上課裝肚子疼,也沒揍他。

  說自己想要當個道士,看著去世小二十年的皇爺爺,朱翊鈞也沒有揍他。

  朱常洛眨巴著大眼睛,似乎沒完全理解父皇這糾結的態度,只是懵懂地點點頭:“哦……”

  父子倆正陷入一種尷尬又微妙的沉默對峙中。

  道殿深處那低沉的玉磬聲終於停了。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響起,李太后已做完了早課,從道殿中走出。

  “陛下來了……”

  朱翊鈞聞言,趕忙轉過身去:“兒子給母后請安。”

  “免禮。”

  說著,她的目光掃過朱常洛懷裡的書,笑著說道:“洛兒也在看書?小小年紀,倒是有心了……你父皇像你這個年齡,就開始練字了,你倒是有你父之風範啊。”

  自己這心肝上的大孫子,終於開竅了,當著他父皇的面,給自己長臉了。

  朱翊鈞聞言,臉上掛著一絲尷尬的笑容。

  而這個時候,李綵鳳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她走上前去,從朱常洛的手中拿過了那本小人書。

  翻開一看……臉上也是表情豐富,而後,便將書合上,看向朱翊鈞:“不管看什麼書,都需心要正,眼要明。”

  “咱們家常洛,心正,眼明,陛下無需太過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