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爺是道士皇帝 第469章

作者:光頭李三

  仁順王后按照兩年前的既定方針,傳河城君李鈞入繼大統。

  於是還在為母親服喪的李鈞被迎入宮中,改名為昖,以明宗養子的身份於七月初三日即位於景福宮勤政門,並遣使向宗主國明朝告哀請封。

  明穆宗遂派遣宦官姚臣、李慶出使朝鮮,於隆慶二年正月冊封李昖為朝鮮國王……

  話說回來,他已經當了十五年的朝鮮國主了。

  他也是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宗主國,開始慢慢的找回原先的風采。

  他時常在臣下面前訴說,天子登基不過十餘載,比之隆慶朝,乃至嘉靖晚年,竟已煥然一新,軍備、吏治、處處透著一種……一種難以言喻的銳氣與整肅。這大明朝,似乎……正在中興啊。

  大明朝強盛了,對他們朝鮮國來說,是好事。

  當然,這是基於太祖高皇帝,將朝鮮國列為十五個不徵藩國的第一位……

  所以,有難事,就要找老大,這一點他處理的也沒錯。

  當然,作為儒家文化圈的大弟子,大明朝國內的問題,朝鮮國是一個都不少,甚至更嚴重。

  現在朝鮮國內,就涉及非常嚴重的朋黨之爭,並且國王李昖是吼不住的。

  那麼一塊小地方。

  竟然還能為東人、西人、南人、北人四個大的朝堂勢力……

  朝鮮國王來到北京城朝見大明皇帝陛下。

  這原本是一件小事。

  朝中官員也很少注意一場朝貢的細節,可在朝鮮國王覲見皇帝陛下後,其中細節被有心人透露了出來。

  這次來,人家是抱著目的來的。

  想讓山東水師官兵前往濟州島駐防,還有人說,要讓天朝大軍跨海作戰。

  說是他們東南沿海有倭寇侵擾。

  這一下子,很多官員可就坐不住了。

  現在的大明朝堂被考成法約束的死死的,他們現在的kpi都已經非常高了,本來就幹不完,催的還緊。

  陛下要是在攬下朝鮮的這檔子事,那又要抽出多少人來,去準備糧草輜重。

  當然,這是官員的私人想法。

  更多還是為公嗎

  朝鮮雖是屬國,但大明朝一粒粟米沒吃過他們的,甚至,在之前他們還佔著天朝上國的便宜。

  他們來京朝賀,朝堂要給重賞。

  只不過近些年來,當今陛下務實一些,摳門一些,對這些宗藩給的賞賜也少了些。

  可現在換著法子,讓大明朝出血啊。

  東南倭患,幾個小毛僭跂|南沿海村落殺了幾個人,搶了點吃的喝的,就跑過來求援,啥時候人家打到王都在說求援的事情吧。

  朝鮮國王李昖在京師呆了數日,也沒有閒著。

  他親自去拜訪了朝廷的一些重臣,不過,卻都沒有什麼結果。

  內閣首輔申時行卻以國事繁忙為由拒絕。

  當然,也不全是藉口,現在的申時行跟王用汲正在處理漕咧拢_實忙。

  即便,有些閒餘時間,他也不可能去見一個宗藩的王。

  包括其他重臣都不與之相見。

  甚至是李成梁,這個在天津打著保票替他說話的大將軍,國公爺,在天津生龍活虎,跑到北京城,沒幾天竟然生病了。

  這些部衙的頭頭不見李昖,讓李昖很是慌亂,柳成龍又開始出主意了。

  天子有三師,內閣首輔張居正,江南狂人徐渭,一身正氣海瑞。

  張居正仙逝,徐渭不在京,海瑞可是在京為官呢,您應該去看看海瑞,他一身正氣,眼中揉不得一點沙子,若是大王能夠說服海瑞,他一定有辦法助我朝鮮。

  李昖是真的信了。

  然後晚上的時候登門。

  哎。

  海瑞還真的親自將其迎接進門,他女婿,當今天子的近臣對自己也很客氣,親自端茶給自己喝。

  這麼多大明的官員都不見自己。

  而天子的老師,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名分高,官位高,親自將自己迎接進門啊。

  這個時候,李昖就覺得海瑞是個好說話的。

  能夠幫助自己,不,幫助朝鮮。

  可是客套完之後,等李昖講完,想讓大明王師渡海,幫助朝鮮國抵抗倭寇侵擾之後。

  原本一臉慈祥,像極了他記憶深處王爺爺的海瑞,臉色立馬變得嚴肅起來,兩道掃帚眉往中間一攢,眼風像淬了冰,直颳得人後頸發緊。

  他沒急著開口,先端起桌上那盞粗瓷茶碗。

  “國王殿下,我問你一個問題。”

  “海師傅但問無妨。”

  李昖不稱呼海瑞的職務,倒是直接稱呼海師傅,這是想著無形間拉近兩人的關係。

  “大明的兵士是不是爹生娘養的……”

  “當然,雖然大明出了一個孫猴子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但他是仙胎,咱們都是凡夫俗子,當然是爹生娘養了,海師傅,您這個問題,小王有迷糊啊……”

  “殿下既叫我一聲師傅,那我便倚老賣老,說幾句不中聽的。”

  “您講”

  “方才問過,大明的兵也是爹孃養的,殿下答得快。可殿下想過沒有?這些兵的爹孃,在家等著兒子秋收時回去割稻子,等著兒子捎回幾尺布給娃做件新遥麄儧]欠朝鮮一粒米,沒沾朝鮮一寸土,憑什麼要讓兒子去你們那邊拋屍荒野?”

  “嘉靖年間,我大明東南倭患,福建倭寇擾邊,士兵守在寧德,三個月沒回過家,多少人爛了腳、生了瘡,也沒見哪個衛所指揮使跑到京城哭著要援軍……”

  “為啥?因為那是他們的守土之責……”

  “殿下是朝鮮國王,大明賜你印璽,認你為藩,是讓你守著三千里江山,護著你治下的百姓,不是讓你當甩手掌櫃……”

  “太祖高皇帝洪武爺定下的規矩,藩屬國自有疆守,尋常寇患、水旱之災,皆需自處——出自《會典》?”

  他越說聲音越厲

  “可現在呢?不過是北邊來了些潰兵,你不思調本國禁軍抵禦,不思組織百姓堅壁清野,倒先揣著國書跑來了?合著大明養的兵是你家的護院,大明的國庫是你家的錢袋子?”

  李昖蒙圈了。

  剛剛海笑臉相迎的海師傅啊。

  他剛想開口辯解,被海瑞一眼瞪了回去:“殿下別急著說難,殿下坐擁一國之兵、一國之民,卻先想著把擔子卸給宗主國,這是我大明藩王該有的擔當?”

  “我要是你,與其在京城求爺爺告奶奶,不如連夜趕回漢城,披上鎧甲站在城樓上——就該讓你的百姓看看,他們的王敢自己扛事,能夠守土安民,而不是像個沒斷奶的娃娃,哭著喊著要大人抱……”

  李昖聽著,滿臉羞愧,震驚。

  這……

  這麼講究禮儀制度的

  而一直守在一旁的孫承宗眉頭也是微微皺起,斷奶的娃娃,哭著喊著要大人抱,自己這老岳丈啊,還真是一點面子不給留……

  滿室裡只剩下李玉粗重的喘息聲,和窗外不知何時刮起來的、帶著涼意的風……

第845章 朝鮮東南倭患 9

  李昖想哭。

  異國他鄉,好無助啊,想回家了。

  海瑞一點面子都不給留,痛快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當然,也不能怪海瑞說話難聽。

  李昖辦的事情,多少有些不地道。

  讓人家計程車兵上去廝殺,提前還不給個態度。

  更何況,天子多處興兵,這一點海瑞早就看不下去了,好好的朝廷,好好的國家,天天籌劃著去幹鄰居。

  陛下天縱奇才,若是一心撲在文治上,那萬曆一朝的百姓,生活該是多麼富足。

  天子管不住。

  可這個朝鮮國王跑過來,又想讓大明朝開闢新的戰場。

  這個,海瑞當然忍不了。

  李昖聽完海瑞的話後,沉默了許久,才露出了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海……海師傅,小王受教了,受教了。”

  “聽得進去嗎?”

  “聽得進,聽得進。”

  “我這邊都是些粗茶淡飯,就不留國王殿下在家中吃飯了。”說著,海瑞站起身來。

  而這個時候李昖也知道這是,送客呢。

  當下,也趕忙起身。

  可能是因為心裡面太亂了,猛地起身,卻發現雙腳無力,若不是一旁的孫承宗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只怕已經跌倒在地了。

  海瑞離開正廳,而孫承宗扶著朝鮮國王走出了院子。

  在海瑞家外的那些隨從,看著自家大王被攙扶出來,趕忙上前……

  李昖坐上了馬車,朝著驛站而去。

  一路無言,只有車輪單調的滾動聲,伴隨著他心中翻騰的羞憤、無助和巨大的失落感。

  “真不知道自己來這一趟幹啥……”*

  這個念頭不受控制地冒出來,像毒蛇一樣啃噬著他的心。

  費盡心思準備,放下尊嚴痛哭流涕,甚至不惜獻上王妹,結果呢?

  天子老成持重,重臣各有算計,最後還被海瑞劈頭蓋臉痛斥一頓,落得個灰頭土臉,裡外不是人。

  馬車終於駛回驛館。

  李昖幾乎是踉蹌著下車,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徑直走進內室,屏退左右,叫來了柳成龍一人。

  “柳議政!你給我出的什麼……什麼屁主意啊!讓我去找海瑞!那海瑞!那海瑞說話……老難聽了,簡直是把孤的臉面,把朝鮮的臉面,按在地上踩。”

  柳成龍被這突如其來的怒火和國王爆出的粗口驚得一愣,但隨即冷靜下來: “主上息怒。海瑞素來剛直不阿,言語鋒利。不知他具體說了些什麼,竟讓殿下如此動怒?”

  李昖胸膛劇烈起伏,將海瑞說的話,咬牙切齒、添油加醋地複述了一遍,末了恨恨道:“……句句誅心!彷彿孤就是個……就是個來大明敲骨吸髓、禍國殃民的小人,我朝鮮國是小人之國。”

  柳成龍聽完,臉上並未有太多意外。

  “主上,海瑞所言,固然刺耳,然其指責之事,諸如我朝未明確承擔軍費、未表露死戰決心,乃至陛下用兵耗費甚巨等……是否確有其理?”

  李昖被問得一滯,一時語塞。

  他看了一眼柳成龍,你他媽是哪邊的。

  “殿下,海瑞再剛直,他的言論,代表的是朝廷清流的一種看法,卻未必能左右陛下決策,臣想不通的事情是主上您當時為何……為何不據理力爭,加以駁斥呢。”

  “駁斥?”李昖瞪大眼睛,彷彿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他說的……句句在理,孤……孤如何駁斥?”

  “主上,即便是‘理’,也有不同的立場,您完全可以站在朝鮮藩屬國、為百萬生靈請命的立場上,與他駁斥啊……”

  “您可以言,倭寇肆虐,生靈塗炭,非朝鮮不願戰,實是力有未逮,非天朝援手不能存續!此乃藩屬國求援於宗主之常理,大明既為天朝上國,負有庇護藩屬之責,眼見藩籬破碎,子民遭屠戮,難道只因慮及些許錢糧耗費,便要坐視不理。置‘仁’與‘義’於何地?”

  …………

  …………

  柳成龍一番話,說得李昖目瞪口呆,啞口無言。

  他仔細回想,當時被海瑞的氣勢和理直氣壯完全鎮住,只感到羞愧難當,哪裡還有半分辯駁的念頭。

  柳成龍說的這些道理……似乎……好像……也能說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