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爺是道士皇帝 第443章

作者:光頭李三

  有人生,就有人死……這是天道迴圈。

  涂澤民算是大明開海道路上的奠基人物……影響註定是深遠的……到了生命的最後,還在惦記著自己開創的事業……不過,他在自己權勢巔峰的時候,也成了鉅貪……有對有錯……有功有過……

第800章 張佳胤的內心變化

  人,是多變的。

  有些人有能力做事,但也絕不會虧待自己。

  可這終歸是不純粹的。

  如果想要清高,那便清高到底,如果想著一直仰著頭,那便永遠不要低頭……

  涂澤民為官一生,到了最後的階段,沒有把持住自己內心巨大的貪慾。

  他低頭了。

  與不良風氣同流合汙。

  實際上朱翊鈞的眼中是揉不得沙子的,當他得知涂澤民也跟貪腐勢力混到了一起,非常生氣,覺得涂澤民是在自甘墮落。

  本來是能在大明的歷史上佔據輝煌一頁的進取開拓之臣,卻給自己染上了汙點。

  朱翊鈞為了大局,饒恕了涂澤民一次,並且還讓張國之好生的敲打一番。

  不過,這一切都跟此時的涂澤民毫無關係……

  他死了。

  張佳胤就那樣站著,如同一尊凝固的石像,立在涂澤民冰冷的病榻前。

  房中空無一人。

  江南窗外那惱人的牛毛細雨依舊沙沙作響,濡溼著庭院裡每一片梧桐葉,也濡溼著房間裡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濃得化不開的藥味血腥氣……

  他垂著眼,目光沉沉地落在涂澤民那張已然失去所有生氣的臉上。

  那張臉,青灰,枯槁,眼窩深陷,嘴角還殘留著暗紅的血痂,凝固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表情——有深入骨髓的悔恨,有對過往輝煌的不甘,有對未竟事業的無窮焦慮,最終,都歸於一片空茫的死寂。

  曾經在浙江官場翻雲覆雨、執掌開海大權,身受天子信任的巡撫大人,此刻不過是一具被掏空的軀殼……

  張佳胤的心底,一絲極其複雜的、近乎本能的倦怠,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無聲息地纏繞上來。

  他張佳胤,何許人也?

  論才幹,他自認不輸旁人。

  當年也是意氣風發,憑著一股銳氣和真本事,在官場上步步為營,硬是從刀筆小官一路攀爬到浙江布政使這個封疆大吏的位置上。

  布政使,一省行政之首,掌管錢糧賦稅、民政庶務,位高權重,多少人夢寐以求。

  他爬到了。

  按常理,該是志得意滿,更上層樓的時候。

  可他倦了。

  這官場,這大明的朝堂,尤其是近些年,彷彿一架被無形鞭子瘋狂抽打的馬車,跑得太快,太顛簸了。

  今日東風壓倒西風,明日西風又捲土重來,官當的越大,腳下每一步便越發的危險。

  近些年在朝堂張佳胤,看著那些跑得飛快、試圖緊緊抓住這輛大明朝狂奔馬車砝K的同僚們,只覺得心累。

  他不願意再那麼拼命了。

  本來留在京師當個工部侍郎,對於他來說,就已經很好了。

  可天子親自點將,他又不得不來到浙江這塊是非之地。

  到了之後,張佳胤也是盡心盡力,想著,屁股坐在哪裡,腦子就要留在哪裡。

  這一年多的布政使生涯,張佳胤是合格的。

  爬到布政使,足夠了,把眼前差事做好,足夠了……

  杭州富庶,西湖景美,他早已打定主意,做個太平官,安安穩穩熬到致仕,回老家置辦些田產,含飴弄孫,豈不快活?

  什麼開海大業,什麼朝堂風雲,離他遠些才好。

  他是有能力跟上隊伍,甚至有能力領頭跑的,可他偏偏想落隊,想慢下來,想圖個清閒自在……這就是人的多樣性,人的矛盾心理。

  可剛剛涂澤民冰冷的手似乎還殘留著最後那驚人的力道,那攥住他衣袖的觸感,以及留在他衣袖上的濁血。

  那嘶啞的、帶著血沫的臨終囑託,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釘子,狠狠鑿進他試圖封閉的心門。

  “萬不可…因噎廢食!萬不可…因我…一人之罪…就廢弛海政!寧波港…開海之基業…必須…守住它!”

  他彷彿能感受到涂澤民臨死前那嘔心瀝血的痛苦,感受到那份被貪慾和悔恨啃噬卻依舊死死抓著開海信念不放的絕望與不甘!

  他身上的血…是一個罪人的血,也是一個開拓者的血。

  張佳胤的呼吸,變得異常粗重。

  他猛地閉上了眼睛。

  眼前卻並非一片漆黑,反而清晰地浮現出許多畫面。

  那是涂澤民初到浙江時,站在簡陋的港口高臺上,迎著鹹腥的海風,指著荒蕪的灘塗,描繪著萬帆競發的藍圖,那時他的眼中燃燒著何等熾熱的火焰。

  寧波港從一片泥濘中拔地而起,第一艘滿載絲綢瓷器的海船啟航時,岸邊人群的歡呼彷彿還在耳邊。

  還有那些堆積在布政使司庫房裡的、來自海外的真金白銀,那實實在在的、支撐起東南半壁的財富……

  一幅幅畫面,如同走馬燈般在他緊閉的眼前飛速閃過。

  涂澤民的狂熱,港口的喧囂,白銀的冰冷觸感…

  最後,都定格在眼前這張灰敗死寂的臉上。

  “嗬……” 一聲極輕、極壓抑的嘆息,從張佳胤的喉嚨深處溢位,輕得幾乎被窗外的雨聲吞沒。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睜開了眼睛。

  那雙原本帶著幾分慵懶、幾分世故、幾分刻意疏離的眸子,此刻卻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有什麼東西在劇烈地翻湧、沉澱。

  他再次看向涂澤民。

  那具冰冷的屍體,那殘留的血汙,不再僅僅是一個罪人的終結,更像是一座沉重的墓碑,壓在寧波港的未來之上。

  那些兵餉,那些賴此稚娜f千海商工匠……還有高拱相公那未盡的心志?

  一股極其陌生的、滾燙的、帶著刺痛感的東西,猛地從張佳胤沉寂已久的心底最深處,破土而出!

  他張佳胤,難道真的甘心,看著那些虎視眈眈的人,將這大明朝東南財源活活掐斷,繼續做他那個“安穩”的太平官?

  不!

  這個念頭如同驚雷,在他腦中炸響。

  他微微俯身,湊近涂澤民那張已經沒有任何回應的臉,聲音低沉、沙啞,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斬釘截鐵的力量,一字一句,清晰地送入那永恆的寂靜之中:“塗大人……”

  “我啊,這都四十歲了,被你逼得還要再拼一把了……”

  “在拼一把……”

  這四個字,輕若蚊蚋,卻又重逾千鈞。

  張佳胤挺直了腰背,而後走出了涂澤民的臥房。

  江南的牛毛細雨依舊無聲地飄灑著,濡溼著天地萬物……

  雨還沒有停……可又停下了……

第801章 裝肚子疼

  連日的暴雨終於耗盡最後一絲狂躁,於兩日前徹底收歇。

  被洗刷一新的北京城,暑意也消散了許多。

  朱翊鈞在雨後的第三日,帶上皇后林素微與六個皇子,兩個公主前往了西苑。

  巨大的操演場邊緣,是鬱鬱蔥蔥的樹木,枝椏交錯,濃密的樹葉在微涼的清風中沙沙作響,篩下細碎跳躍的金色光斑。

  空氣裡瀰漫著泥土、青草和溼潤樹葉混合的清新氣息,沁人心脾,令人精神為之一振。

  遠處太液池的水面,倒映著洗過般湛藍的天穹,平靜如鏡,此處青蛙的叫聲呱呱呱一片……

  操演場平整的草地上,幾個小小的身影正奔跑追逐,清脆的笑鬧聲在空曠的場地間迴盪,驅散了連日陰雨帶來的沉悶。

  “大哥!大哥!你看我跑得快不快!”一個約莫顆兩三歲歲、身穿杏黃色團龍圓領袍的男孩,像只撒歡的小馬駒,繞著稍大些的另一個男孩兜著圈子跑,邊跑邊得意地回頭喊。

  這便是皇六子、皇后林素薇所出的嫡子朱常澍。

  他圓潤的臉蛋上嵌著一雙烏溜溜、透著狡黠靈動的眼睛,鼻樑挺翹,嘴唇紅潤,此刻跑得小臉泛紅,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更顯活潑……

  被他喚作“大哥”的,正是皇長子朱常洛。

  朱常洛身形比朱常澍高了不少,穿著一身略顯樸素的靛藍色常服,面容清秀,有些溫吞的憨厚。

  他站在那裡,看著弟弟瘋跑,臉上掛著無奈又溫和的笑意。

  朱常澍跑了幾圈,終於停下來,湊到朱常洛跟前,小臉上帶著促狹的笑容,用手肘捅了捅哥哥的腰:“大哥,聽說咱們待會兒從這裡回去,你還要去文華殿上課?”

  朱常洛一聽“上課”二字,臉上那點溫和的笑意瞬間垮了下來,變成了實實在在的愁苦。

  他下意識地抬起手,使勁撓了撓後腦勺,嘴裡發出苦惱的哀嘆:“哎…六弟,你就別提了…”

  他皺著小臉,眉頭幾乎擰成了疙瘩,聲音悶悶的,“一聽到要去文華殿,我這腦袋瓜子就嗡嗡的,像塞了一團漿糊。那師傅在上面囇e哇啦地講,什麼‘禮者,天地之序也’…‘德者,性之端也’…我聽著聽著,眼前就冒星星,只覺得那字兒都在書本上跳舞,一個也抓不住…真不知道他在講些什麼…”

  他越說越沮喪,肩膀都耷拉了下來,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朱常澍看著哥哥這副愁眉苦臉的模樣,非但不同情,反而覺得有趣極了,捂著嘴咯咯地笑起來:“哈哈,大哥你真笨!我要是你,就裝肚子疼!”

  “裝…裝肚子疼?”

  朱常洛有些茫然地抬頭看他,憨厚的臉上寫滿了認真思考的困惑。

  哎呀,我怎麼沒有想到還能裝肚子疼呢,雖然不能天天裝,但一個月裝兩次,不過分吧。

  正在朱常洛思考這件事情的是否可行時,,一陣清脆的、帶著怒氣的女童聲音如同銀鈴乍響,由遠及近:“朱!常!澍——!”

  話音未落,一道穿著鵝黃色宮裝、梳著雙丫髻的嬌小身影已經旋風般衝到近前!

  正是皇長女、皇后嫡出的長公主朱雲舒,此刻卻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小臉氣得通紅。

  她二話不說,衝到跟前,立馬抬腳毫不客氣地、結結實實地踹在了弟弟肉乎乎的小屁股上……

  “哎喲!”朱常澍猝不及防,被踹得一個趔趄,差點撲倒在地。

  幸好被旁邊眼疾手快的魏忠賢扶住。

  他捂著屁股,驚愕又委屈地回頭:“姐!你幹嘛踹我!”

  “你又欺負四弟是不是?方才聽兒妹妹講你搶他手裡的彈弓,還把他推得摔了一跤!”

  她指著不遠處正揉著膝蓋、眼圈泛紅的四皇子,小臉上滿是怒意。

  自己這弟弟啊,可是誰都不敢管,她就是去父皇母后那裡待一會兒,一會兒沒看著他,可又作妖欺負人了。

  “我……我就是想看看他的彈弓嘛!”

  “看看需要把人推倒嗎?”

  “我還沒有使勁呢,他就趴下了,他比我還大呢,就愛哭……二姐也是,愛告狀……”

  朱雲舒聽著自己弟弟狡辯,上前一步,作勢還要敲他腦袋。

  朱常澍嚇了一跳,趕忙後退兩步……

  “快過去給四弟賠個不是……”

  聽到解決方案,朱常澍撇著嘴,不情不願地去道歉了……

  不遠處的涼亭下,朱翊鈞與皇后林素薇正坐在鋪著軟墊的石凳上,面前小几擺著清茶和幾樣精巧點心。

  亭子四周垂著輕紗,既遮了些許陽光,又讓亭內的人能清晰看到操場上的情景。

  朱翊鈞一身月白色常服,神情是難得的放鬆閒適,嘴角噙著一絲溫和的笑意,看著孩子們追逐打鬧。

  皇后林素薇則穿著家常的藕荷色宮裝,她小腹微微隆起,端莊秀麗,眉目含笑,眼神溫柔地落在遠處幾個孩子的身上……

  “孩子們玩得多好。”林素薇輕聲對朱翊鈞道:“雨過天晴,人也清爽了。”

  朱翊鈞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是啊,孩子們一轉眼就要長大了,現在就老大一個人上學堂,天天嘴巴撅著,跑到母后那裡訴苦,這要是以後,後面的孩子們一起上課,那就更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