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爺是道士皇帝 第438章

作者:光頭李三

  “錯了,是給皇長子朱常洛的封地……”

  這句話如驚雷炸響。

  馮保騰地站起:“陛下!您莫要玩笑!大皇子乃天家血脈,怎能...”

  ”朕像是在說笑?”

  “陛下三思!南洋蠻荒之地,瘴癘橫行,土人未化,皇子千金之軀...……怎能去那個骯髒的地方,更何況,也危險啊。”

  “最起碼這兩代,朕會保他們無虞。百年之後,自有他們的造化。大伴,你總說朕是英明君主——若連親生骨肉都養在九重宮闕,算什麼明君?太祖高皇帝分封諸子與邊疆掌軍,朕啊,也效仿之,分封諸多皇子在海外領土為王,為國王……”

  馮保渾身發抖,指尖深深掐進掌心。

  “陛下!您當真捨得將嫡親血脈送往萬里之外?那南洋風濤險惡,疫病叢生,便是成年男子去了也要受些苦楚,何況是自幼金尊玉貴的皇子!此去山高水遠,恐是今生今世再難相見啊!”

  “您看著大皇子牙牙學語、蹣跚學步,怎麼能捨得呢...……”

  “朕若只念骨肉私情,與尋常百姓何異?”

  ”可陛下是千古明君啊!古往今來,哪有聖君將親生皇子外放海外藩地?分封諸王,都是留在中原膏腴之地,從未讓皇家血脈涉險,陛下若執意如此,天下人會如何議論?史書又將如何評說?”

  “朕意已決!大伴,你跟了朕這麼多年,該明白——朕要的,從來不是守成之君,也不是一個普通的君主,朕想要的,不只是聖明二字啊……”

  ………………

  為何朱翊鈞會對馮保說這些。

  因為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把自己的大兒子放到爪窪去,他確實不捨得,壓力也非常大。

  需要說出來。

  而馮保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

  海瑞匆匆趕回都察院,徑直走進值房。

  這間被稱作"察院司房"的屋子,此刻倒成了他的避風港。

  紅木案几上攤著未看的官文,銅製鎮紙下壓著半卷邸報,他卻無心處置公務,只怔怔望著窗外搖曳的竹影出神。

  正出神間,年輕御史陳立行匆匆入內,行禮後忍不住問道:"大人,今日朝會上陛下提及在南爪哇設南洋府,您為何..."

  話音戛然而止,只因海瑞突然抬頭,目光如炬:"你可曾見過《萬國輿圖》?"

  陳立行一愣,滿臉震驚:"回大人,下官從未見過。除了大明,哪還有..."

  "夠了。"海瑞擺了擺手,神色疲憊,"陛下聖意已決,咱們就不要添亂了。"

  陳立行難以置信地望著海瑞——那個曾抬棺進諫、敢與滿朝文武爭辯的海剛峰,竟說出這般"息事寧人"的話!

  他張了張嘴,卻見海瑞已低頭去看官文,只得行禮退出,心中滿是困惑與不解。

  而值房內,海瑞手中握著狼毫,墨跡在宣紙上暈染成一片,思緒卻飄回乾清宮內展開的那幅地圖——

  那些陌生的國度、未知的海域,還有陛下眼中閃爍的光芒,都在他心中攪起驚濤駭浪……

第792章 海瑞的不安

  值房中,只剩下海瑞一人。

  沉重的門扉隔絕了外界的喧囂,卻關不住他心中翻江倒海的思緒。

  下屬告退時那帶著敬畏與一絲茫然的眼神,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漣漪迅速擴散,瀰漫成一片無邊無際的、令人窒息的憂慮。

  他獨自坐在冰冷的硬木椅上,背脊挺得筆直,彷彿這姿態能支撐住那份不斷下沉的沉重。

  目光落在空寂的案頭,那裡擺放著墨跡未乾的官文,恍惚間竟覺得那些工整的小楷都化作了乾清宮地圖上歪歪扭扭的異國名字,化作了皇帝站在輿圖前,龍袍下襬掃過地磚時發出的窸窣聲響……

  天子剛剛說的這些詞彙,在皇帝口中帶著一種近乎少年人的興奮與不容置疑的篤定。

  海瑞的指節無意識地收緊,捏得發白。

  “陛下想要的……根本不是西域,也不是徹底臣服的蒙古……他想要的更多……”

  他喃喃自語。

  每一個字都像冰錐,刺穿著他以往對“明君”的理解。

  平心而論。

  此時的皇帝陛下,是數代以來,大明朝最有作為,最為勤奮,並且沒有什麼特殊愛好的天子。

  他本應該跟孝宗陛下一般,文治天下。

  可,少年的天子,想著文治,但卻又想著武功。

  按道理來說,這應該是海瑞想要侍奉的君主。

  可,此時,他確實有著一些恐懼。

  這恐懼並非源於對皇權的敬畏,而是源於對“海上未知”巨大不確定性,源於對這位年輕君主那深不見底的慾望的窺見。

  他海瑞,以剛直不阿、洞悉世情著稱,此刻卻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

  “陛下……究竟要把這大明,帶到何處去?” 這個念頭反覆捶打著他的心神。

  遼東平定了,蒙古的威脅暫時消弭了,西域的商路似乎也打通了。

  天子想要的,好像都有了。

  這個時候,大明朝消除了諸多的邊疆威脅,這本應是休養生息、安頓民生的盛世之基啊。

  可陛下的目光,從未在這些“成就”上過多停留。

  他的興奮點,永遠在下一片未曾涉足的波濤,下一個未曾臣服的遠方。

  每一次勝利,似乎只是點燃了他心中更龐大欲望的薪柴。

  此時胡思亂想的海瑞甚至開始懷念起嘉靖朝後期那種令人絕望的停滯——

  至少,那停滯是“可預測”的。

  在壞又能壞到哪裡去呢。

  而如今陛下的進取,卻像一匹脫淼牧荫R,奔向何方,無人知曉,前路的景象。

  “沒有人能阻止他了……”

  陛下的威望,已如日中天。從廟堂重臣到市井小民,無不為陛下的武功所折服,為帝國的“強盛”所振奮。

  那些勝利的光環,足以掩蓋一切潛在的風險與代價。

  他海瑞,這個以“諫”立身,連世宗皇帝都敢痛斥的“海青天”,此刻竟也感到喉頭梗塞。

  他深知,此刻任何關於“適可而止”、“體恤民力”的諫言,在陛下如虹的氣勢和滿朝文武的狂熱面前,都將顯得蒼白無力,甚至不合時宜,會被視為怯懦、保守,是阻擋帝國“輝煌”的絆腳石。

  他阻止不了,甚至……連勸諫的時機都難以把握。

  這份清醒的無力感,比任何時候都更讓他煎熬。

  矛盾的情感在他胸中激烈地絞殺……

  一方面,是深深的恐懼。

  恐懼這無休止的擴張最終會變成窮兵黷武。

  陛下年輕,精力充沛,渴望建立遠超太祖、成祖的不世功業。

  可人力有時窮,國帑有盡時。

  連年征戰、遠洋探索、在陌生之地建立據點、維持龐大的水師艦隊……

  哪一樣不是吞噬銀錢的巨獸?

  哪一樣不需要徵發無數的民夫?

  他彷彿已經看到,為南方的船廠、為遠航的補給而疲於奔命。

  沉重的賦稅和徭役,最終會像無形的巨石,壓垮那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升斗小民。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這句古語,此刻在他心中有了更冰冷、更現實的註解。

  陛下的宏圖偉業,其根基,終究是無數黎庶的血汗與脊樑。若這脊樑不堪重負而折斷……海瑞不敢再想下去。

  當然,這些只是海瑞內心對未來的恐懼。

  他更害怕事情是,陛下會失敗。

  當上天子這麼多年,他從未失敗過。

  可能,現在年輕的天子真的把自己當作了“天子”。

  大海之上,滔天巨浪、詭譎暗流、兇猛海寇,還有那些地圖上未曾標註的地方。

  一旦朝廷遭遇慘敗,折損的不只是鉅額的財富和寶貴的將士生命,更是陛下那正熾如烈陽的威望,是整個帝國剛剛凝聚起來的信心。

  一個從未受過重大挫折的年輕君主,能承受這樣的打擊嗎?

  他那眼中閃爍的光芒,是否會瞬間熄滅,甚至轉向偏激與暴戾?

  又或者,巨大的挫折會讓他徹底消沉,從此一蹶不振,讓大明朝這艘剛剛鼓起風帆的巨輪再次擱湥�

  這兩種極端的結果,無論哪一種,對大明而言,都是災難……

  人是矛盾的。

  即便是海瑞這樣的人,他也是矛盾的。

  他渴望能夠輔佐一個勵精圖治、有所作為的君主,這曾是他畢生的追求。

  可當這樣的君主真正出現,他又害怕了,他甚至他感到了比面對一個昏聵修仙皇帝時更深的惶恐……

  “呵……”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從海瑞唇邊溢位,帶著苦澀的自嘲。

  這真是莫大的諷刺。

  他曾無數次痛心疾首於世宗皇帝的怠政、修道,認為那是讓大明國勢下降最大的毒瘤。

  可如今,一個勤政到近乎苛刻,嚴格要求臣子,嚴格要求自己、雄心壯志直衝雲霄的皇帝,卻帶來了另一種形式的“折騰”。

  一種規模更大、方向更難預測、代價可能更為慘烈的折騰。

  一個修仙的皇帝,其昏聵是可預測的,危害也是相對“穩定”的。

  而一個銳意進取、喜歡折騰的皇帝,他的成功可能將帝國推向前所未有的頂峰,也可能在瞬間將其拖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讓海瑞這樣以“規矩”、“法度”、“民生”為根基的務實之臣,感到徹骨的不安……

第793章 馮保

  夕陽的餘暉將紫禁城的琉璃瓦染成一片金紅,卻絲毫照不進海瑞沉甸甸的心頭。

  在都察院值房裡枯坐了一整天,憂慮,如同藤蔓般纏繞著他的思緒,越勒越緊。

  案上冰冷的飯菜幾乎未動,午後的時光便在無聲的煎熬與反覆的思量中流逝。

  當海瑞踏著暮鼓聲回到西城那簡樸卻肅靜的宅邸時,身上彷彿還帶著值房裡那股揮之不去的陰冷氣息。

  飯桌上,一家人圍坐。

  女婿孫承宗,這位新晉的御政學士,坐在海瑞下首。

  作為天子秘書的孫承宗,敏銳地察覺到岳父今日不同尋常的沉默和眉宇間那化不開的凝重。

  海瑞的夫人和女兒小心地布著菜,偶爾輕聲交談幾句,飯桌上的氣氛顯得有些壓抑。

  海瑞機械地咀嚼著米飯,味同嚼蠟。

  眾人正在吃飯的時候,突然,“啪嗒”一聲輕響。

  海瑞毫無預兆地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瓷碗底碰在硬木桌上,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全桌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一家之主。

  海瑞沒有看任何人,他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直直地鎖定了旁邊的孫承宗身上。

  “爪窪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這突如其來的發問,像一顆投入平靜水潭的石子。

  孫承宗握著筷子的手明顯一僵,臉上的恭敬瞬間凝固,繼而掠過一絲極其明顯的不安和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