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光頭李三
“是,陛下。”
原本護送朱翊鈞前來的數十名逡滦l得命,紛紛翻身上馬,朝著身後三十餘里處的天子儀仗隊的方向而去……
等著這些逡滦l走後,朱翊鈞看向張國之:“這一路上,希望能看到朕想看到的。”
“是,陛下,臣安排妥當了。”
張國之是在年底之後,接到了密指,讓逡滦l系統,給皇帝安排一次不記錄在案的南巡路線。
這可是讓張國之忙碌了整整兩個月。
數千的逡滦l在這兩個月,下去探路,將內閣擬定的道路,與周邊的鄉間小道全部記錄下來。
所有參與此次行動的逡滦l,都接到了三月不語的死命令,並且,一步不能離開北鎮撫司……
而張國之又抽調了新的逡滦l,帶著帳篷,乾糧,在各個皇帝陛下有可能行進的道路上,駐紮,每一隊,十個人,皆穿暗甲。
除此之外,還要保證皇帝陛下身邊不能少於六十餘人的護衛隊。
接下這個任務的張國之啊,那可是兩個多月壓力都是非常大的,不到五十歲的張國之,在六日前,出發的時候,想跟自己的妻子溫存一番,卻發現平日非常勇猛的他,竟然萎縮了……
朱翊鈞翻身上馬:“出發!”
隨著一聲令下,眾人紛紛上馬,向著與內閣擬定路線不同的方向疾馳而去。
暮色漸濃,只留下漫天的塵土,在風中漸漸消散 ……
暮色四合,殘陽如血。
天子儀仗隊也出發了一日的時間,走到了保定的路界,而後皇帝陛下,官員都按照原計劃住在了下榻的臨時行宮……也就是提前安排好的,蓮花池畔的古蓮池書院……
張四維剛剛安置好,便換上了官服,去朝見皇帝。
這南巡之旅。
被張四維當作一次培養君臣關係最好的時機。
雖然是帝王下榻的臨時行宮,但安保還是滴水不漏。
數百名逡滦l日夜守護皇帝陛下居住的地方,在古蓮池書院的外圍,更是數千禁軍佈置,三步一哨,五步一崗。
張四維到了古蓮池書院後,便招呼門外的值守小太監進去通報。
不一會兒,值守小太監便出來,邀請張四維進入。
暮色為古蓮池書院鍍上一層朦朧金紗,飛簷斗拱在風中搖曳著銅鈴,叮咚聲與池畔潺潺流水交織。
張四維踩著青石板路前行,忽見池中殘荷覆著薄霜,在夕照下泛著冷光,倒像是鋪了滿池碎玉……
行宮內外戒備森嚴,逡滦l如墨色雕像般立在迴廊轉角,腰間繡春刀折射出寒芒。
簷角懸掛的紅燈淮蔚诹疗穑瑺T光透過雕花窗欞,在青石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恍若浮動的星子。
通往皇帝居所的石階兩側,火把噼啪作響,火苗被夜風吹得左右搖晃,將逡滦l們的影子拉得老長。
張四維整了整官袍,抬腳邁上石階,靴底叩擊青石的聲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剛到殿門前,便見馮保垂手立在廊下,蟒袍上的流雲紋在燭火下若隱若現。
“張大人這是?”馮保笑意溫和,卻不著痕跡地往前半步,攔住了去路。
張四維忙拱手行禮,袖口掠過燈影:“一路勞頓,想著陛下定是乏了。禮部擬定的行程雖緊湊,但若是陛下想多歇幾日……”
馮保擺了擺手,腕間的翡翠扳指閃過幽光:“不必了,陛下吩咐過,按原定方案,在此歇兩日便啟程,耽擱不得。”
“那……能否面見陛下……”張四維話音未落,緊閉的殿門吱呀開啟。
“今日陛下確有不便,老奴我啊,一直在這裡守著,剛剛門外值守的來報,是我讓大人進來的。”
張四維點了點頭而後問道:“那……一切按照擬定的走。”
“一切按照擬定的走。”
“是,是……”
正在張四維說話間,臺階上的正門被兩名太監開啟,發出一聲吱呀的聲音。
暖黃的燭光傾瀉而出。
隨後,從裡面走出了兩個女子。
這兩名女子身影高挑,鼻樑高挺,金髮垂肩,碧色眼眸在燭火下流轉著異域風情。
張四維慌忙低頭,不敢在觀。
馮保瞥了眼殿內,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張大人請回吧。待入了濟南行宮,有的是機會。今日陛下……確實不便……”
張四維這才恍然,喉間發緊,強作鎮定地再次拱手:“是,那我就先行告退。”
轉身時,身後殿門緩緩閉合的聲響,混著女子輕笑,消散在漸濃的夜色裡……
第679章 天子南巡 3
離開行宮的張四維不疑其他,心裡面全是對陛下的崇敬之心,還是年輕啊,龍體就是健碩,這坐在龍輦上奔波了一路,竟然還有此等閒情雅緻……還是兩個……
羅斯女子,西域女子,包括西洋的,東洋的,南洋的,現在在大明朝都不是什麼稀罕的了……
而張四維府上便有三個西洋的,還有兩個小東洋,囇e哇啦說話的,而那那個小東洋,還都是倭島上什麼領主家的小姐……
這些,都是他兒子張丁徵送給自己老父親的……
張四維離開了行宮,便回到了自己的住處,靠近行宮不遠處的一個小院。
而此時院門外,燈蝗鐣儯N位官員或立或踱,袍角掃過青石板的沙沙聲混著低聲議論。
人群中既有頭戴烏紗的保定知府,也不乏身著補服的六部隨駕官員,簷下燭火將他們的影子疊成斑駁的網……
眾人看到張四維歸來,紛紛湧了上來。
各自躬身行禮。
張四維挺直了身子,懶散的還了一禮。
“尚書大人,可曾見到了陛下。”
人群中一聲招呼,讓張四維稍稍愣神片刻,他看了一下週圍官員的目光。
“瞧你這話說的,當然……當然,見了……”
這是張四維的面子問題,他不可能承認,他跑了一趟,只見到了馮保。
保定知府孫德才擠開人群迎上來:“下官等已在此恭候半個時辰,不知陛下對保定府接駕諸事可有何訓示……”
張四維瞧了一眼孫德才。
“陛下並未訓示,不過,啊,陛下心情倒是不錯,想來,你們安排的也較為穩妥,陛下是滿意的……”
孫德才聞言,這才放心點頭。
“對了,尚書大人,您可千萬別忘了,後日出發,不到一個時辰的路上,便到了我們修的那條官道上,下官已經按照旨意,安排了百姓跪迎接駕……”
“不會忘的,不過這些百姓一定要安排好,不能各個面黃肌瘦的,要富態,要臉色紅潤,要……穿綢的也不行……要穿的乾淨……”
孫德才聽著張四維的話,趕忙點頭應是。
“尚書大人放心,安排的全是本地的鄉紳,富戶,各個樣貌出眾,絕不會穿戴綾羅綢緞,都是乾淨的粗布衣衫,還……還找了三十多個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數百個稚童……這些人都安排在了不遠處,後日一大早,便早早過去候著了……”
聽著孫德才的話後,張四維這才放心的點了點頭。
“虧你有心了。”
“多謝尚書大人誇獎,這是下官應該的,應該的……”
孫德才話音未落,禮部的一名主事已湊近半步,袖中暗遞來一疊文書:“大人,前軍後軍都給我們發了文書,確定是否按照既定路線,既定時間前進……”
“迴文,一切按照既定方略走。”
“是,大人。”
“你們都退下吧,我也要早些休息了,明日京城的奏陳彙總都要送過來了,一大早還要過去協助陛下處理呢……”
“是,大人……”
張四維屏退眾人,進入小院,兩個家丁將小院的關著。
簷角的銅鈴在夜風中叮咚作響,將滿院的喧囂隔絕在外。
周邊住的全是官員,將領。
張四維進入房間,紫檀木屏風上的遠山水墨畫在燭火中暈染出朦朧的輪廓……
“大人回來了。”一聲軟糯的吳語從內室傳來,身著藕荷色襦裙的侍女春桃款步而出,鬢邊的茉莉隨著動作輕顫,腕間銀鐲碰撞出細碎聲響。
“是……”說話間,張四維便解下了腰帶,鬆開髮髻,任由銀絲般的白髮散落肩頭
而侍女春取出銅盆,出房打水,不一會兒,便歸來,將熱水放在了張四維的腳下。
春桃跪坐在腳踏旁,蔥白似的手指探了探水溫,這才將張四維的雙腳輕輕浸入水中。
溫熱的水汽嫋嫋升騰,混著盆中漂浮的與艾草香氣,讓張四維重重的鬆了一口氣……
“水可還燙?”春桃仰頭問道,眼波流轉間似含春水。
”不燙,正合適……”
擦拭完腳後,正在梳髮的時候,院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不一會兒,一個身著青布的小太監掀簾而入。
張四維看到來人,趕忙起身。
“張大人,陛下口諭,後日的百姓接駕就免了,免得讓朕落個不恤民力的名聲。”
張四維聞言,趕忙應是,隨後又讓僕人去給這小太監準備了些許的銀子。
等到這小太監離開後,張四維便重新坐下,享受著貼身侍女的按摩服務。
百姓接駕這個事情,對於張四維來說,可有可無。
他也沒有將這件事情當作一回事。
就想著明日將孫德才找來,安排一下即可。
對於他們來說,接駕的不管是鄉紳富戶,還是普通的百姓,都是一樣的,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不過,這個時候正在享受溫柔鄉的張四維,還以為陛下此刻也是沉浸在溫柔鄉,享受異國風情,他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的君主,此時正在一個農戶家借住。
一個草房。
與七個逡滦l大漢,混住。
朱翊鈞住在搭好不到半個時辰的床上,身上蓋著一張有著很重味道的被子。
六個逡滦l,分別端坐在草屋的各個角落。
張國之靠在床邊。
另外的逡滦l都在村外安置了帳篷。
本來,朱翊鈞是要住進帳篷呢,但今個晚上風有些大,帳篷安置好了,也是四處漏風。
張國之怕陛下受了風寒,便進了村,找到了一個善良的老丈,借過來這個草屋。
他們要保證皇帝陛下的安全,要做到寸步不離,當下,也就抽調了六個人一同進入了草屋……
夜風裹著沙土拍打著草房的竹窗,朱翊鈞翻了個身,鼻尖傳來被褥上混著汗酸與柴火味的氣息,忍不住皺起眉頭。
床板咯吱作響,身下的稻草墊硬得硌人,與龍榻的軟緞絲綿相比,簡直天壤之別。
他下意識摩挲著大腿內側的磨傷,白天騎馬趕路的灼痛又湧了上來。
以往在西苑馬場,不過騎個一刻鐘便有宮人遞上軟墊,哪受過這般折騰?
朱翊鈞原本以為自己從小騎馬,又習練拳腳,這身體素質一直槓槓的。
可愛好成了工作,完全不同了。
今日也就騎著快馬,走了不到七十里路,此刻雙腿微微發麻,特別是大腿深處兩側,摸得生疼,此時身下稻草簌簌作響,耳邊,聽到各種聲音,老鼠的吱吱聲,都能聽到……
“陛下,可要喝碗薑湯驅寒?”
“不要去麻煩老人家了,朕啊,不冷。”
“是,陛下。”
“說了多少遍了,出門在外,要喊黃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