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光頭李三
譚中之撩開車簾，穩步下車。
麻貴上前急忙抱拳行禮，朗聲道：“寧夏總兵麻貴，恭迎參政大人遠道而來，一路勞頓，辛苦了……”
譚中之看著面前的陣仗，多少有些驚訝，他與麻貴素不相識，並無交往，自己前來就職，也是在人家的手下做事，完全不用這般禮遇。
他亦是拱手回禮，“麻總兵客氣了，總兵大人此舉，譚某授受不起啊……”
“京師的事情，麻某略有耳聞，對大人有些敬佩之意，不遠萬里來到此處，當然要讓大人賓至如歸。”
一番客套寒暄後，麻貴側身，抬手依次介紹身後的將領。
他聲音洪亮，話語簡潔有力：“這位是李參將，跟隨我多年，作戰勇猛，屢立戰功……”
李參將拱手行禮，譚中之趕忙回禮，麻貴的這個舉動，讓他更是受寵若驚了……
初來寧夏，麻貴便一個個介紹寧夏城的主要將領，日後政事開展也輕鬆許多了。
…………
很快便來到了啺菝媲埃瑔拜臉上堆滿了殷勤的笑容，身子微微前傾，準備迎接介紹。
可麻貴卻像是沒看到他一般，話語不停，直接繞過他介紹起了下一位將領。
啺菽樕系男θ菟查g僵住，那原本眯起的雙眼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怨憤，雙手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但很快又鬆開，極力維持著表面的平靜……
他心裡面是真惱啊，不介紹自己，幹嘛又讓自己大半夜的跑出來迎接，這是漢人們經常說的羞辱嗎？
不，應該是漢人們的習俗吧，他們介紹將領，只介紹同族的人……
啺葜缓米晕野参浚善讨幔致牭铰橘F給這個漢人的官，介紹了一個蒙古族的千總……
啺葸@個時候，清楚了，這麻貴是專門讓自己難堪的，難道是盯上了自己的八百私兵……
介紹完畢，麻貴引著譚中之一家往寧夏城走去。
城中燈火稀疏，卻難掩軍事重鎮的肅穆之感。
眾人來到總兵府後邊的一處住宅前，麻貴笑著說道：“大人，此處雖比不上京城的宅邸，但也還算清幽，大人一家暫且安心住下。”
“多謝總兵大人。”
安排好譚中之，麻貴又熱情相邀：“大人舟車勞頓，今夜我已備好薄酒，還望大人移步，與諸位將領一同暢飲，為大人接風洗塵。”
譚中之推辭不過，只得應允……不出意外，啺輿]有得到參加晚宴的機會……
啺荩校氖鍤q，蒙古族，現任大明寧夏衛遊擊將軍。
他原是蒙古韃靼部的一個小酋長，因與部落酋長英臺吉有矛盾，於“嘉靖中得罪其部長，父兄皆見殺，遂率領部眾投奔寧夏官軍”。
剛剛投奔明軍的時候，他是感恩的，而後續因作戰勇敢，從軍功被提升為巡撫標下把總，打蒙古同胞那可是下狠手，屢建戰功，漸漸由把總升至守備、遊擊……
可啺菰趯幭恼痉�腳跟之後，心裡面就有了小九九了，便招降納叛，吸引地痞惡棍，巔峰之時在家中豢養號稱“蒼頭軍”的武裝家丁三千餘名……
當然，這些武裝家丁中有一大部分都是從河套蒙古高原來的同族之人。
在另外一個時空中，萬曆三大徵開啟之戰，就是幹他。
萬曆十七年二月，經寧夏巡撫梁問孟為了安撫已經有些尾大不掉的啺荩嗾埑ⅲ凹訉幭目偙鴺吮鴧拜以副總兵銜致仕，許其子喅卸饕u職。”
這就是綏靖，原本是想著讓啺萁怀霰鴻啵x開兵營，為了安撫，給他升官，又讓他的兒子喅卸骼^承了他的職務……
萬曆十九年，火落赤等部蠻族侵犯洮河告急，退休在家的啺葑哉埪仕咳送两鸪牵姼麈偩仍猿銎湎拢瑲w途取路塞外，戎兵亦遠避之，因益驕橫，有輕中外之心……
巡撫黨馨核啺菝梆A之罪，啺萦硬粷M，有心反叛……
要不就說，啺菽耸切埴椧话愕哪腥肆耍f幹就幹，聯絡河套蒙古部族，裡應外合，在大西北舉起了反明的旗幟。
萬曆二十年二月十八日，啺菁m合其子喅卸鳌⒘x子嗠吅屯廖男愕热耍羰管婁h劉東暘叛亂，殺黨馨及副使石繼芳，縱火焚公署，收符印，發帑釋囚。
脅迫總兵官張惟忠以黨馨“扣餉激變”奏報，並索取敕印，張惟忠隨即自縊而死。
此後，劉東暘自稱總兵，以啺轂橹主，以喅卸鳌⒃S朝為左右副總兵，土文秀、喸茷樽笥覅ⅲ瑏讚䦟幭逆偅躺恕�
出兵連下中衛、廣武、玉泉營、靈州等城，叛軍又以許花馬池一帶住牧為餌，得河套蒙古首領著力兔等相助，勢力越加強大，全陝震動……
三月四日，副總兵李昫奉總督魏學曾檄，攝總兵事進剿，但叛軍恃河套蒙古支援，勢力甚強。
此後，明朝特調大將副總兵麻貴馳援，麻貴率軍在攻城同時，阻擊河套蒙古援兵，斬獲甚多。
四月，又調李如松為寧夏總兵，以浙江道御史梅國楨監軍，率領遼東、宣、大、山西兵及浙兵、苗兵等進行圍剿。
七月，麻貴等搗毀河套蒙古大營，追奔至賀蘭山，將其盡逐出塞……
此後，明朝各路大軍在總督葉夢熊的統一指揮下，將寧夏城團團包圍，並決水灌城，叛軍失去外援，城內彈盡糧絕，同時內部發生火拼。
九月十六日，劉東暘殺土文秀，喅卸鳉⒃S朝，後周國柱又殺劉東暘，叛軍人心離散。
李如松攻破大城後又圍啺菁遥瑔拜全家自盡，喅卸鞯缺磺埽链耍瑔拜之亂全部平息……
叛軍集團上市七個月即退市，主要敗因，糧草比頭髮還少，天天吃了上頓沒下頓，主要來源全靠搶， 武器全靠贊助，蒙古外援被麻貴幹麻了，自身又沒有與明軍旗鼓相當的軍力……
不過，這場叛亂也是讓大明朝付出了相應的代價，西北牽制了大規模的邊軍……銀子如流水一般出去……
而此時的啺荩�沒有那麼強大，但，也開始做出些許冒險不軌的舉動了……
麻貴來了之後，便注意到了他。
就單單圈養私兵這個事情，麻貴就想辦了他。
不過，那個時候初來乍到，不宜大動干戈。
可此時，從山西來計程車兵越發的多了起來，朝廷承諾的戰馬，人員也陸續到了，麻貴又整合吸收了寧夏衛的三萬五千人，已經成了真正的寧夏總兵……
辦了啺葜皇菚r間問題…以及方式了……
再怎麼說，啺菀环矫媸浅苑獾倪[擊將軍，另外一方面也是投降過來的蒙古人，若是他沒有一點不軌舉動就把他殺了，對寧夏的民族政策還是會產生影響的……
第626章 心裡不痛快
這邊將領們去吃酒，看跳舞，而啺葜荒芑丶摇�
馬蹄聲在青石板上敲出碎玉般的脆響，啺莩吨繩拐進衚衕時，簷角銅鈴被夜風捲得叮噹亂響……
親兵提著的氣死風燈在劇烈顛簸中忽明忽暗，將他扭曲的面龐映得如同陰山岩畫上的惡鬼。
“哈剌騰格里在上……”他突然勒馬仰頭，月光恰好照進深陷的眼窩，“我啺菰谫R蘭山殺韃子那會兒，那麻貴還在吃奶……”
喉間滾出一串蒙語咒罵，驚得街角土狗夾著尾巴逃竄……
總兵府後的民居區已陷入沉睡，唯有幾家窗欞漏出昏黃燈火。
啺莸蔫F蹄踏過水井旁的上馬石，驚起棲在老槐樹上的寒鴉，撲稜稜掠過他肩頭時抖落幾片枯葉。
其中一片恰好落在他狐裘翻領上，被他惡狠狠地攥成齏粉。
推開朱漆剝落的院門，院內兩株古柏在月光下拉出扭曲的影子。
正房廊下的燈煌蝗槐灰癸L撲滅，黑暗中傳來管家小心翼翼的詢問：“老爺可是回來了？”
"滾……”
斥責漢人管家後，他便徑直的進入了自己的房間。
“老子為大明守邊，如今卻要受這腌臢氣……麻貴他算什麼……"
…………
越說越氣。
越想越氣。
他恨不得此時就去把麻貴給劈了……
可現實情況是，麻貴能輕輕鬆鬆的把他給劈了……
屋內燭火搖曳，將啺莸纳碛袄猛嵬嵝毙薄�
親信蘇赫腳步匆匆地走進來，屋內燈火雖明，卻滿是壓抑。
蘇赫見啺葑谝巫由希p手緊握，關節泛白，不禁心頭一緊。
蘇赫趕忙上前，關切問道：“將軍，這是怎麼了，您不是去接從北京來的官了嗎，怎麼這麼生氣。”
啺萏а郏莺莸氐闪讼麻T外，彷彿那讓他憎惡的場景又浮現眼前，咬著牙道：“麻貴，今日他介紹將領給那個北京來的官認識，竟把老子給繞過去了，去吃酒，連個蒙古把總都帶上了，可就是沒我……”
蘇赫一聽，臉色驟變，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壓低聲音道：“將軍，他該不會是想對我們動手吧？咱當年叛逃過來，雖說為大明守邊，可到底……他這做法，太欺負人了，莫不是要卸磨殺驢……”
啺菀蝗以谧雷由希郎系牟璞K蹦起老高，“砰”地摔在地上，碎成幾片，“老子在賀蘭山殺韃子的時候，他麻貴還不知在哪呢！如今竟騎到我頭上來了……”
蘇赫皺著眉，來回踱步，“將軍，咱不能就這麼幹等著。要我說，咱手中還有些兵馬，不如先下手為強……”
“你是傻嗎，就憑咱們手中這幾百人，能幹什麼事情，這個麻貴，估摸就等著我造反呢，不能這麼幹，要忍，跟咱們剛來這裡的時候一樣，忍……我聽說，麻貴遲早要回山西，宣府，在忍兩年……”
啺菹氲暮苁呛唵危珣岩傻姆N子一旦落下，就會生根發芽，越長越大……
………………
第二日，日頭高懸，熾熱的光線毫無遮攔地灑在啺莸能姞I中。
啺菡稜I帳內檢視兵防圖。
這時，一名親兵神色匆匆地闖了進來，“撲通”一聲跪地，急促說道：“將軍，總兵大人傳您即刻前往大中軍大營……”
啺萋勓裕种械拿P猛地一顫，一滴墨汁暈染在兵防圖上，恰似他此刻紊亂的心緒。
他心中“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暗自思忖：“這麻貴突然召我，莫不是昨日之事要藉機發難？可我並未做出格之事啊……”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親信蘇赫趕忙上前，神色憂慮，壓低聲音急切說道：“將軍，這其中怕是有詐，不能輕易前往啊！麻貴那心思難測，誰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此番前去，萬一……”
蘇赫沒有把話說完，但那擔憂的神情和欲言又止的話語，讓啺莞屿�
啺菰跔I帳內來回踱步，腳步聲沉重而急促，內心激烈地掙扎著。
去，怕是龍潭虎穴回不來……
不去，就顯得心虛了。
思忖良久，他咬了咬牙，沉聲道：“我若不去，反倒落人口實，就說我心懷不軌，還是去走一遭，隨機應變，諒他麻貴也不能無緣無故把我怎樣。”
蘇赫聽著啺萑绱苏f來，當下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而啺菖蠎鸺祝蟛阶叱鰻I帳，翻身上了自己那匹矯健的黑馬，獨自一騎，朝著中軍大營方向疾馳而去。
一路上，風聲在耳邊呼嘯，卻吹不散他滿心的陰霾……
待至中軍大營，只見營門兩側，士兵們手持長槍，槍尖寒光閃爍，他們身姿筆挺，目不斜視，周身散發著肅殺之氣……中軍大營附近駐紮計程車兵都是從山西來的……
啺萆钗豢跉猓�步走進營帳。
營帳內，麻貴坐在虎皮太師椅上，右手支著額頭，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敲擊著扶手，像是宿醉未醒。
啺菀姞睿s忙跪地行禮，聲音洪亮：“末將啺荩瑓⒁娍偙笕恕�
然而，麻貴仿若未聞，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手指不停動作。
啺菪闹幸魂噽琅植桓野l作，只得強壓著情緒，再次高聲道：“卑職啺荩瑓⒁娍偙笕恕�
這一次，麻貴似乎才回過神來，慢悠悠地抬了抬頭，語氣慵懶：“哦，到了呀。”
“是，末將到了。”啺輧嵙孔屪约旱穆曇舯３制椒�。
“起來吧。”麻貴揮了揮手，漫不經心地說道。
啺菥従徠鹕恚故侄ⅲ抗馕⑽⒌痛梗桓抑币暵橘F。
麻貴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開口道：“昨日沒喊你過去飲酒，心裡不痛快？”
啺菪闹幸痪o，忙抱拳回道：“末將不敢。大人公務繁忙，安排定有道理，卑職怎敢心生不滿……”
麻貴身子微微前傾，目光如刀般射向啺荩骸安煌纯炀鸵f出來嘛，憋在心裡豈不更不痛快……”
啺荽藭r是真的搞不清楚麻貴，到底想幹什麼了……
第627章 西征
啺萋犅劥搜裕班弁ā币宦曤p膝跪地，身子伏得極低，額頭幾乎貼到了地面，聲音裡滿是栈陶恐：“總兵大人吶，末將怎敢有半分不痛快……"
"末將本是蒙古之人，昔日部族慘遭變故，家破人亡，在那茫茫草原已無容身之所……”
“是大明敞開胸懷，收留了末將，給予末將軍職，讓末將能有安身立命之處，這份大恩大德，末將做牛做馬也難以報答啊……”
“自投奔大明以來，末將每日都感恩戴德。每念及朝廷的寬厚，便覺得自己何其幸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