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光頭李三
這些日子，他也一直在吃著調理身體的藥。
實際上，對待這次突來的病，周福並沒有將他放在心上。
人吃五穀雜糧，誰能不生病呢。
好好休養，好好吃藥，過幾日便能痊癒……
太監們的壽命普遍都長，只要不犯錯惹得主子發怒，被打死砍殺，大多都能活過古稀之年，自己才四十來歲，正值壯年，怎麼會輕易被病魔打倒……
周福掙扎著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冷風“呼”地灌進來，凍得他打了個哆嗦，卻也讓他混沌的腦子清醒了幾分。
月光灑在他臉上，映出他憔悴又愁苦的面容。
“玩砸了，這次真的玩砸了……”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驚悚。
突然，周福像是被什麼擊中，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後的驚喜。
他的嘴唇微微顫抖，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有些尖銳：“有了，我怎麼早沒想到呢，今天太慌亂了，倒是將關鍵的事情給忘了。”
隨後，他便在在狹小的房間裡來回踱步，腳步急促而凌亂……
兩宮皇太后前往先帝陵寢祭拜，周邊必定有儀仗隊和逡滦l嚴密守護，禮部的官員也會隨行，整個行程安排得滿滿當當，李太后根本沒機會去見李文貴。
對。
這又是一次無頭賬。
戲，還沒有唱完。
想到這兒，周福的眼神中多了幾分篤定。
“既然太后旨意是把人安排到通州，那就先把‘李文貴’安置在那兒。”他小聲嘀咕著，腦海裡已經開始勾勒出計劃的輪廓。
他只需找個身形相似的人，將其帶到通州晃一圈，再回來覆命。
等到武清侯李偉，也就是李太后和李文貴的父親去找李文貴時，再想說辭應對。
相比太后來說，李偉就好應付些。
雖然這只是權宜之計，可好歹能先穩住局面了。
這場戲就算砸了，也得硬著頭皮演下去，要是讓太后知道自己矇騙了她，別說自己了，自己一家老小也難逃一死……
周福越想越覺得可行，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病態的紅暈。
他停下腳步，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鎮定下來。
“對，就這麼辦，先把眼前這關過了再說。”他低聲給自己打氣，雙手不自覺地握緊，彷彿這樣就能抓住那一絲生的希望。
投機者解決問題的唯一手段，還是投機……
窗外，風聲呼嘯，彷彿在嘲笑他這孤注一擲的掙扎 ……
周福精心構思了許久，熬到了大半夜，這才躺在床上入睡，剛陷入夢鄉，窗外便傳來細微的窸窣聲。
月色朦朧，兩個小太監弓著身子，腳步極輕地靠近窗臺。
他們臉上都蒙著一層厚厚的棉布，捂住口鼻，此時棉布上還往下滴著水……在月光下泛著暗光，行動間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一點聲響。
其中一個小太監手中捧著一個小香爐，看了眼燃著的香，眉頭緊皺，神色焦急，湊到同伴耳邊，壓低聲音道：“這香都快燒沒了，也不知道周福睡了沒。今晚他怪得很，房間一直黑著，害咱們乾等大半夜。”
另一個小太監撇撇嘴，不耐煩地回他：“管他睡沒睡，老祖宗交代的事兒，必須得辦，這次斷頭煙藥量加重了，即便被他發現，明日他也指認不了我們。”
隨後，一個小太監伸手，輕輕推開周福房間的窗戶。
另一個小太監趕忙端著冒著青煙的手捧小香爐，探身將它穩穩放在屋內窗臺上，動作迅速又謹慎，緊接著，兩人迅速把窗戶緊緊關上。
一刻鐘後，原本安靜沉睡的周福，突然像被嗆到一般，劇烈地咳嗽起來。
他的身體在床上不停地翻滾，雙手胡亂揮舞，試圖抓住什麼來緩解這難受的感覺。咳嗽聲一聲接著一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驚悚……
而這個小香爐就在窗臺上放了兩刻鐘的時間，便又被兩個小太監取了出來。
“快，滅了它。”小太監低聲催促。
另一人早有準備，迅速將準備好的水澆在香爐裡，“呲啦”一聲，伴隨著一陣熱氣升騰，香爐裡的香瞬間熄滅，只留下一縷帶著焦糊味的薄煙……
兩人不敢多做停留，抱著香爐，貓著腰匆匆逃離。
他們的身影在月色下漸行漸遠，很快消失在黑暗的宮道中。
屋內，周福還在咳嗽，聲音已經變得沙啞無力，而他策劃的第二段戲碼，已是有心無力了……
第503章 裝糊塗
第二日，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灑在宮殿的金磚之上。
李太后如往常一般坐在膳桌前，等待著用膳。
然而，她的目光在屋內掃了一圈，卻沒有看到周福那熟悉的身影。
以往，周福總會早早候在一旁，細緻地安排著一切，可今日卻不見蹤影。
李太后微微皺眉，心中閃過一絲疑惑，但也並未多想，只當他是有事耽擱了。
用完膳後，李太后便前往道房，準備如平日那般打坐修煉入定。
在靜謐的道房裡，她沉浸在自己的修行之中，忘卻了外界的紛擾。
待她緩緩睜開雙眼，已過了不少時辰。
李太后轉頭，問身旁侍奉的宮女：“周福可曾來過？”
宮女恭敬地俯身答道：“回太后娘娘，周公公並未來過。”
李太后的神色頓時凝重起來，周福向來盡職盡責，從未有過這樣的情況。
她當即吩咐道：“派人去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貼身宮女領命後，迅速安排了小太監前往周福的房間檢視。
小太監一路小跑，不多時便來到了周福的住處。
他推開門，屋內一片凌亂，只見周福癱倒在床上，被子掉落在地，他整個人凍得瑟瑟發抖，面色慘白如紙，嘴唇毫無血色，乾裂起皮。
小太監見狀，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快步走到床邊。
周福氣息微弱，出氣多進氣少，胸膛微弱地起伏著，喉嚨裡發出“嘶嘶”的聲音，卻連一個完整的字都說不出來。
他的雙手無力地垂在床邊，手指微微顫抖，似乎想要抓住什麼，卻又無能為力。
小太監不敢耽擱，轉身飛奔回宮殿，將看到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告知了李太后。
李太后聽聞，心中一驚，臉上滿是焦急之色，連忙下令：“速傳太醫，一定要治好周福……”
不多時，太醫院的幾位太醫匆匆趕來，他們揹著藥箱，神色凝重地走進周福的房間。
一番仔細的詳噌幔t們眉頭緊鎖，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
這些太醫當然知道周福這是中了毒，可他們早些時日，都曾被馮保威脅過了，當下，都是不敢言語。
在周福房中統一口徑之後，便前往李太后處覆命。
在眾人行禮之後，李太后便焦急地問道：“周福究竟如何？你們快說！”
為首的太醫上前一步，躬身道：“太后，周大人的病情十分蹊蹺，脈象紊亂，氣血虧虛，我們先開幾副藥，看看能否有所緩解……若是這一兩日用了藥還不見好轉的話，恐怕……”
說到這裡，這名太醫稍稍停頓。
李太后已知不妙，她屏退眾人之後，便安排安排貼身宮女前去，查問李文貴的下落。
可此時的周福，面對宮女的詢問，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這個時候，李太后是真的著急了。
當然這個時候，她也沒有多想什麼，只期盼明日周福的情況有些好轉，死不死無所謂，最起碼要把李文貴的下落給他交代清楚了。
這跟後世的無良老闆上位者如出一轍，她可不管你死活，她就怕你工作交接不夠清楚……
然而，到了第二天，周福的病情非但沒有好轉，反而陷入了昏迷。
他靜靜地躺在床上，臉色愈發灰暗，只有微弱的呼吸證明他還活著………
李太后給太醫院下了令，也發了脾氣，讓他們時刻守在周福身邊，要是周福掛了，也不讓他們好過。
太醫們被嚇得不輕，當年，太醫院治死武宗皇帝，孝宗皇帝的時候，都沒有這麼害怕過。
可他們有本事的都不在宮裡面上班，雖然知道周福是中毒，但這裡面涉及到了什麼事情，他們也不知道，當然也不敢對太后講來。
又過了一日，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房間時，周福的生命也走到了盡頭。
身體漸漸變得冰冷，房間裡瀰漫著一股沉重的氣息。
而周福身上隱藏的秘密，似乎也隨著周福的死亡，被永遠地埋葬了……
而太醫們看到周福死了之後，便一道前去李太后的宮殿覆命。
宮殿內，氣氛壓抑得近乎窒息。
李太后面色陰沉地端坐在雕花座椅上，目光如霜，冷冷地掃向下方跪著的一眾太醫。
太醫們皆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身體微微顫抖，在這寒冬般的威壓下瑟縮著。
“本宮向來尊崇道法自然，知曉生死有命，可週福這事兒，你們當真要給本宮一個滿意的交代了？”
李太后的聲音低沉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每一個字都彷彿裹挾著冰霜：“短短三天的時間，一個大活人就沒了，你們身為太醫，是如何灾蔚模退憷^來一個走方醫的鈴鐺醫，也不至於這麼無用……”
太醫們伏地不起，額頭緊貼著冰冷的地面。
為首的太醫戰戰兢兢地開口：“太后息怒……周大人的病症實在古怪，我等竭盡全力，卻……”
話還未說完，便被李太后一聲怒喝打斷：“竭盡全力？哼，本宮看你們是敷衍了事……這件事情不會結束的……”
周福還牽扯著她弟弟李文貴的下落，如今他人死了，線索也斷了……
太醫們無言以對，只能不停地磕頭謝罪，在這狂風暴雨般的斥責下，只盼這場災禍能儘快過去。
許久，李太后才揮了揮手，冷冷道：“都退下吧，沒用的人，瞧著就心煩。”
太醫們如獲大赦，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待他們離去，李太后獨自一人坐在空蕩蕩的宮殿中，怒火仍在胸腔中熊熊燃燒。
突然，她猛地坐直身子，一個念頭如閃電般劃過腦海……
周福的病來得太過蹊蹺，自從皇帝允許他們前往先帝陵寢，當夜就病了，三日後亡。
從病倒到身亡，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
快的讓人反應不過來。
想到於此後，李太后便讓身邊貼身宮女，去傳召馮保。
不多時，馮保邁著輕快的步伐走進宮殿，臉上掛著恭敬的笑容，彷彿一切都與他無關。
行完禮之後，馮保微微躬身，開口說道：“太后召見，不知有何事吩咐奴婢……”
李太后緊緊盯著馮保的眼睛，似要將他看穿：“馮保啊，從世宗爺到此時，也就只有你一人還有著聖眷……果然，我兒器重的對啊，手段高明啊……”
馮保裝模作樣地問道：“太后此言何意？奴婢實在不明白。”
李太后冷哼一聲，緩緩站起身來，在宮殿中踱步，“周福這事兒，你當真一點都不知情……”
“周福？周福何許人也，啊，對了，對了，奴婢事務繁忙，忘了這個周福是太后身邊的人了，他有什麼事情，請太后明示。”
聽著馮保裝糊塗的話，李太后想要發脾氣，可馮保終究不是那些太醫們，她忍了忍，而後開口說道：“他死了……今日死的……”
“死了？”馮保臉色大變。
李太后冷笑一聲：“從病倒到身亡，短短几日，你覺得這正常嗎……”
第504章 恭順的馮保
“太后娘娘，奴婢這幾日一直忙著您前往陵寢的諸多事情，一直都沒有閒下來，真的不知周福死了的事情……”馮保輕聲說道。
自從張鯨走後，馮保在皇帝陛下面前便越發的受到信任，再也沒有被敲打過……
在皇帝陛下剛登基的時候，當面陰陽人的本領，可是比世宗皇帝有過之而無不及，但馮保已經很多年都沒有聽過了……
在皇帝面前越發的受寵，在太后這邊便越發的底氣足。
李太后聞言，冷聲道：“別再這裡裝糊塗，這宮裡面上上下下的事情你有什麼不知道的，馮保啊，馮保，先帝在時，你是如何巴結本宮，才到了陛下面前伺候的事情，你都忘了嗎，你也知道，先帝根本就不喜你……現在，你翅膀硬了，便不將你的舊主子放在眼裡面了……”
“你是陛下身邊的人，陛下我管不住，你，本宮還拿捏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