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农家子的权臣之路 第23章

作者:江河大爷

  隔壁考棚已经传来衣服摩挲纸张的声音,显然已经急切地在答题。

  陈砚并未直接提笔,而是盯着题目思索起来。

  “学而不思则罔”意为只是读书,却不思考,就会茫然迷惑。

  作为县试的题目,就说明县尊大人有劝学之心。

  科考也是政绩考核之一,此前平兴县刚出了“科举舞弊案”,前任县尊被抓,此地科考必然被许多人盯着,若接任者能一改本县科考风气,多出几个有功名者,政绩考核怕是能得个大大的优,到时前程可谓一片功名。

  看来如今这位县尊大人还是颇有上进心。

  陈砚思索片刻,已经得出结论。

  既然县尊大人要劝学,那他就好好论述读书,把读书思考的重要性给拔高拔高再拔高。

  陈砚提笔,在草纸上写下破题:“惟学而不求诸心,则昏而无得于己。”

  破题后,一篇八股文的基调就定下了。

  陈砚继续写承题:盖学贵乎思也,不然,宁能免夫罔之失哉?昔圣人言此之意谓。

  接下来,只要自圆其说也就是了。

  每日的笔耕不辍让陈砚的文章做得极快,他几乎是一口气写完整篇文章。

  写完后将墨吹干就放到一旁,再看第二题。

  第二道题取自《春秋》,“齐师伐我”。

  《春秋》是鲁国官修史书,是以鲁国的视角记事,故称为“我”。

  为何伐?鲁国如何应对?有何警示?

  陈砚将题目解析出几个问题后,再整合一番,文章大致也就出来了。

  他打下腹稿后,提笔在纸上顺势写下。

  县试考生多,答卷也众多,县尊大人根本不可能全部看完,因此县试着重第一场第一题,即四书题。

  考生们多半会将精力放在第一道题上,将文章精雕细琢,至于第二篇五经题只要语句通顺,字数凑够即可,反正县尊大人也不会看。

  陈砚并不允许自己在此偷懒。

  县试虽不重五经题,后面的府试、院试乃至乡试呢,也能不重吗?

  只要落笔,他必定全力以赴。

  第二篇写完,他有些疲倦,看看时辰,已经接近午时,有考生拿出自己带的吃食来吃。

  陈砚看了眼考篮里的饼子,手已经伸出去,鼻尖萦绕的恶臭让得他毫无胃口,又将手收了回来。

  刚刚专心写文章,反倒没感觉,这会儿放松下来,那恶臭让他恨不得把早上吃的都给吐出来。

  陈砚不饿了,人也精神了,当即又拿起第一篇文章进行修改,酌情增字减词。

  等修改完,又读了两遍,确认无误方才誊写到程文纸上。

  等做完试帖诗,才修改第二篇五经题的文章,誊写完后,才来看试帖诗。

  陈砚对自己的试帖诗颇为嫌弃,奈何这已经是他目前最巅峰能力,只能忍着。

  正所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他要接受自己的短板。

  如此宽慰自己一番,再看自己写的试帖诗,又觉得好像还不错,当即又兴致勃勃誊抄下来。

  看了眼天色,午时刚过。

  经过太阳一晒,茅房里的味道越发浓郁,陈砚再也忍不了,起身将试卷交上去。

  负责收卷的是县学的学官,见陈砚来交卷,下意识看了漏刻,竟才刚到未时。

  历年县试的考生为了博个彩头,提前交卷的也不少,可这般早的还是头一遭。

  学官心里泛起嘀咕,扫了考卷上的名字籍贯等,见没问题就让衙役领着陈砚去龙门等着。

  考场规矩,要凑够十个人才能出去,陈砚只能站在太阳底下等着,期盼有人快快交卷。

  肚子“咕噜噜”抗议,陈砚目光落在考篮上那个饼子上。

  柳氏昨日在家煎的饼子,为了不让他饿着,特意用的白面,放了不少油将两面煎得金黄。

  可陈砚一看到饼子就仿佛还能闻到那阵阵恶臭,宁愿饿肚子也不愿意吃这饼子。

  这一等,半个时辰就过去了,陈砚饿得两眼冒金星,正想是不是不顾斯文坐在地上等时,终于有人来了。

第38章 县试结束

  来者恰好是高修远。

  他本是志得意满而来,以为自己是第一个交卷的,谁知过来一看,陈砚竟然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

  他那股高兴劲儿瞬间就散了一半,冷哼一声,站在离陈砚极远的地方。

  陆陆续续有人过来,有人认出高修远,赶忙围到高修远旁边讨论起第一题。

  “今年的第一题怎的那般简单,读书人谁不知学而不思则罔?以修远兄的才学,想必此次文章是信手拈来。”

  被捧着的高修远颇为自得:“此题被考了许多回,已出了多篇好文章,想要写得出彩是极难的。”

  高修远在平兴县素有才名,又因出自高家,整个平兴县的学子可谓人尽皆知,这会儿听他说不易,不少人变了脸色。

  有人感叹:“以修远兄之才竟也觉得不易,我竟还未勘破其中玄机,实在是……”

  后面噎了下就没再说,只是那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看。

  陈砚瞥了眼那人脸上的褶子,瞧着少说有四五十岁,竟能对着才十几岁的高修远一口一个“修远兄”,实在让人钦佩。

  “修远兄如此早便交卷,必定是成竹在胸,此次县案首非修远兄莫属!”

  高修远也觉得自己的文章写得极好,听到这番吹捧,更是飘飘然。

  眼角余光瞥见站在一旁的陈砚,喉咙口就像卡着根鱼刺,不上不下难受得厉害。

  他冷哼一声,头一个出来的又如何,谁知道是不是交了白卷。

  能提前交卷的都是对自己答题有自信的,大家吹捧高修远一番后就各自说起自己的文章,嘴上虽是谦逊,实际却期待别人能夸赞。

  互相吹捧,其乐融融,这就更显得安静站在一旁的陈砚格格不入。

  陈砚已经饿得手脚无力,一心数人头,等终于凑够十个人,他精神一振。

  终于可以出去了。

  龙门大开,围在高修远身边等人立刻殷勤地让高修远先行,高修远虽傲,到底是读书人,要讲究谦让,转身就要让其他人先行,眼角余光瞥见一个身影晃过。

  他扭头看去,就见陈砚已经大跨步走出龙门。

  本还在谦让的众人僵住,就这般看着那个矮小的身影在吹打班子的欢送下离开。

  外面候着的送考人一听到吹打声,就知道有人提前交卷要出来了,一个个打起精神向着门口张望,期盼是自家的人。

  陈得寿正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草料喂牛,根本没在意,不过那大动静还是让他忍不住朝着前方看去,这一看就见陈砚在吹打声中从龙门走了出来。

  他惊得手里的草料往地上一丢,挤开前面几人就朝着他冲过去,傻乎乎问道:“题都答完了?”

  陈砚点点头:“答完了。”

  随后出来的高修远听到这话,眉眼尽是讥诮:“乱写也算答完了。”

  陈砚早被饿出了火气,这会儿被高修远当着陈得寿的面还讥讽,当即也不客气:“又不是你判卷,怎么知道我是乱写?”

  高修远冷笑:“若县试考牙尖嘴利,你必定是案首。”

  陈砚毫不退让:“那你必定不中。”

  跟着高修远一同出来的人听到这话,一个个纷纷顿住脚步,离两人远些。

  他们提前交卷就是为了讨个好彩头,若让这毛头小子一口一个不中地说着,真要是因这等晦气没中,那就哭死的心都有了。

  高修远也是脸色大变,狠狠瞪了陈砚一眼,匆忙离去。

  陈砚眼刀子扫向不远处站着的那些考生,那些考生脸色大骇,几乎是一哄而散。

  陈砚扭头对陈得寿道;“爹,我饿了。”

  县试第一场结束,考生们回去休息了,陶县令却要熬夜阅卷。

  烛火摇曳,引来早春的飞虫靠近取暖。

  飞虫被烛火燎尽,成烛上一个黑点。

  烛火旁,陶县令眉头紧皱,心里是天人相交。

  眼前是两份试卷,一份为高修远,另一份为陈砚。

  县试虽也有糊名,然县试是县令一人主考,想要知道两人的试卷实在简单。

  高修远的文章中规中矩,取中足矣。

  以高氏在平兴县的权势,他这个县令的位子想要安安稳稳坐下去,不可开罪高家。

  这案首给高修远也未尝不可。

  让他犯难的是陈砚。

  陶县令的目光落在陈砚的卷子上。

  初看到这篇文章,他便欣喜不已。

  此文章完满而严谨,又发人深省,实在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深以为此人必定能为他的政绩添上一笔,可待他看到这篇文章乃是陈砚所写,心就凉了半截。

  又找来陈砚的五经题来看,发觉即便是五经题也是条理清晰,锐意进取,实在该得县案首。

  可这人是高家特意招呼不取的陈砚,若他将陈砚取为案首,岂不是公然与高家作对?

  思及此处,陶县令的脖子有些凉。

  若真不取陈砚,那就是判卷不公,再说得严重些,就是以科考为自己谋私。

  若是在别的县,如此小事不会被人在意。

  可这是平兴县,才刚出了科举舞弊的平兴县,小事也就变成了大事。

  陶县令初看陈砚时,只觉不过一稚童,才读了几年书竟就要下场考科举,能写出什么好文章。

  如今再看,这简直可称为神童。

  于他而言却是烫手山芋。

  前任县令的血还没冷呐!

  陶县令思索良久,手指落在高修远的答卷上。

  唯有此人能破局。

  接下来的四天,陈砚全部都是头一个交卷跑路。

  到龙门虽要站着等,但他不用闻臭。

  高修远仿佛跟他比上了,也是每天提早交卷,满怀期待来到龙门,看到陈砚后脸就拉得老长。

  对此陈砚完全无视,考完回到陈家,倒头就睡。

  本以为可以睡到大中午,谁知天不亮他就又醒了。

  闲着没事,他将自己的文章都默写出来,待到天亮去找杨夫子。

  杨夫子正提着鱼竿木桶要出门,瞧见他过来,脸色就是一变:“县试才考完,还未放案,你不在家歇着,来此做什么?”

  陈砚就将自己的文章递给杨夫子,道:“请夫子指点。”

  杨夫子只得放下东西,接过文章细细看着。

  还未来得及点评,周既白也拿着自己的文章进了院子。

  瞧见陈砚已经在了,周既白颇为愧疚感叹:“我到底还是不如陈砚勤勉,往后我该更努力,不能贪恋享乐。”

  杨夫子完好的左手就是一抖。

  陈砚拍拍周既白的肩膀,赞赏道:“你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十分不易了。”

  前世的他可是卷王,能双开甚至三开,为了赶稿他可以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跟着他的助理们几乎熬不过半年就要跑路。

  周既白不过一个孩子,竟能跟着他卷两年多,可称得上一声卷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