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河大爷
等他离开,转角处的马车里,一位文雅的公子对另一美髯公笑道:“他就是我与县尊大人说的陈砚。”
美髯公正是平兴县新任县令陶都。
县试在即,他本十分忙碌,高家二公子竟邀他品茗,他便放下公务,随高二公子来了县衙门口等陈砚,如今瞧见了,评价道:“年纪虽小,却颇为机敏。”
“此子虽读了些书,思想却异于常人,若真让他考取了功名,将来闹出什么事,怕是要连累县尊大人。”
高二公子虽是笑着,话里却带着深深的寒意。
陶大人想到前任的下场,便是心如擂鼓。
县试前一天,陈砚去了县城的客栈住。
按照柳氏的想法,包个牛车,每日考完回家住,热水、饭食她随时都备着,能让陈砚舒服些。
陈得寿是见过他爹和大哥赶考的,知道县试考试的苦,每日考完要抓紧休息,哪里能来回折腾。
他们也就在县城高价定了房,陈得寿包了牛车去送考。
只是这期间,陈青闱那边出了事。
陈得福没定下房间,如今陈青闱没地儿住。
陈得福就找到陈得寿,想让陈青闱跟陈砚挤一挤。
“堂兄弟一同赶考,住在一个屋里还能相互有个照应。”
陈得福端着长兄的架子对陈得寿如是说。
第36章 入场
陈砚还以为他爹要为兄弟情退让,谁知陈得寿笑呵呵道:“我怕晚上睡觉打呼打搅阿砚歇息,特意定了两间房,我那间就让给青闱吧。”
陈得福的脸都绿了。
他每天都在县城跑,又参加过县试,哪里会不知道提早订房。
只是每逢县试,县城的客栈坐地起价,一间房一晚上就要一百文。
县试要考五天,光房钱就要他一个月的工钱,他便舍不得。
让青闱跟陈砚挤一挤,这房钱就省下来了,可陈得寿要把房子单独让一间出来,那不还得他自己掏钱吗?
陈得福当场回绝,气呼呼走了。
陈得寿这一举动深得柳氏的心,当天晚上陈得寿碗里多了个鸡蛋。
陈得寿笑得见牙不见眼。
柳氏就道:“不住在家里挺好,省得一堆事打搅孩子。”
不过陈青闱和陈得福还是坐的陈得寿的马车去县城。
因着陈得福是账房,有个单独的小间,里面放了张小床,平时陈得福午休就是在那小床上睡,如今正好让陈青闱睡进去,既不用来回跑,又不用花钱,除了旁边的房间住了许多小厮外,其他都好。
看到那逼仄的小房间,陈得寿几次想劝陈得福花点钱给陈青闱订个房间,最终话到嘴边还是给咽了回去。
陈砚和陈得寿到客栈时,大堂里已经坐满了读书人,或在侃侃而谈政令,或正交流备考心得。
陈砚安顿好后,就和陈得寿又去了考棚门口,估摸着从客栈前往考棚的时间。
再回来时,周既白已经被周管家送过来了。
因着周举人不在家,陈得寿给陈砚订房时讲周既白的房间也给订下来。
陈得寿去周家说此事时,是做好了周夫人不喜的准备。
毕竟周既白已经回了周家,跟陈得寿的父子情就该断了,这会儿帮忙订房,像是多管闲事。
哪知周夫人对陈得寿好一番感激,说是周举人不在家,还要劳烦陈得寿多照看周既白。
陈得寿安了心,回去就跟柳氏和陈砚夸周夫人通情达理。
见到陈得寿,周既白很高兴,围着陈得寿说了许久的话。
天黑之后,陈砚和周既白又检查了一遍县试要带的笔墨之类,确认无误后早早睡下。
第二日天还未亮,客栈伙计就将众考生喊了起来。
二月的清晨是极冷的,陈砚虽穿得厚,手还是冷的。
上了牛车后,陈得寿和周管家如老鹰护小鸡般把两人围在中间,跟随众人一同往考棚赶。
考生、送考的家人们行成一条条人龙,陈砚个子矮,仰头望去,只能看到前面晃动的背影。
星星点点的灯笼从各个客栈涌出,蜿蜒盘旋着向考棚移动,仿佛要照亮登高路。
平兴县是上县,人口庞多,赴考的士子有几百人,县衙在西郊的空地上搭建考棚。
虽是用木头搭建而成,好歹遮风挡雨,此地也无商户行人打搅。
考棚外有极高的门,门外是一大片空地,考生和送考长辈们在此地等候。
陈砚和周既白按照约定的方位找到互保的另外三人。
陈青闱满脸疲倦,陈得寿询问之下,陈青闱说了原委。
原来隔壁房间的长工们半夜换班,闹出的动静将陈青闱吵醒后,他就一直没睡着。
陈得寿欲言又止。
县试第一场是重中之重,这种时候休息不好,必定影响文章的好坏,若是没中,那损失就大了。
四周熙熙攘攘,考生们上有白发苍苍的老者,下有如陈砚等未满十岁的稚童,年龄跨度极大。
衙役们举着火把从考棚内鱼贯而出,沿着龙门四周排开。
漫天的火光如同一条天堑,将考棚里外割开。
又有衙役走出来,大喝:“闲杂人等止步!考生排队搜检入场!”
那些送考之人就要离场。
陈得寿大手盖在陈砚的头上,道:“要吃饱喝好。”
横竖也只是来试试,还是身子要紧。
后一句他没说出口。
陈砚即将上战场,他是万万不能动摇士气的。
陈砚道:“我肯定好好考。”
陈得寿点点头,又叮嘱了周既白几句,就被过来的衙役清退。
考生们按照乡镇排好队,等待衙役们搜身,以防夹带。
被搜考生需解开衣衫,只留下囊衣囊裤,鞋袜也要尽数脱去。连带的笔墨等也要尽数倒出来一一检查,就连饼子、馒头一类的吃食,也要一一掰碎。
听说县试的搜身已算宽松,到了府试院试更严格。
陈砚正在后方等着,前方突然响起一名考生的惊恐之声:“这不是我的,肯定有人陷害我!”
陈砚踮脚想去看看,可惜什么也没看到。
人矮是真吃亏。
陈砚心里为与此人结保的四人默哀,那一人夹带,与他结保的四人连坐。
果然很快就响起一道尖叫声:“你为什么要夹带害我!”
前方骚动起来,哭喊怒骂声吵嚷不绝。
等衙役们将五人都赶出去,搜身方才继续。
轮到陈砚一行人时,不等衙役开口,陈砚几下将衣服鞋袜都脱光,再将考试要用的笔墨等尽数排在面前。
寒风一吹,他被冻得牙齿打颤。
这会儿可不是讲究尊严的时候。
衙役见他如此主动,年纪又小,反倒没有像对别人那般严苛,将衣服抖了抖,又将带来的吃食大致检查了一遍就放行了。
越过龙门后,依旧是排队站在大空地上。
正面对他们的,是一个用粗木搭建的高台,衙役们举着火把围站在高台四周,高台之上,端坐着一位青色官服的男子,这人就是平兴县的县尊大人。
在县尊大人之后,站着二十来个身穿青色士子衫的廪生。
排在前方的考生将自己的凭据等交衙役,衙役便高声诵读考生的名字,再喊作保的廪生名字,借着火光,作保的廪生能清楚地看到考生的长相,确认无误后,廪生应保。
廪生作保是有连带责任的,作保时也是慎之又慎,若此时廪生发觉有人替考,或他并不清楚考生的情况,可当场提出,那考生就失了考试资格。
轮到陈砚一行人上前,交了凭证,衙役高呼名字后,道:“由廪生张桨作保。”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高台传下:“学生张桨作保。”
陈砚抬头看去,高台上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仿若一株青松般站着,目光在陈砚等人身上逡巡。
正要收回视线,眼角余光瞧见县尊正看向他。
陈砚迎着视线看去,与县尊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火光打在县尊不算年轻的面容上,忽明忽暗。
衙役将考卷和稿纸一一分发,考卷上已经写上了陈砚的姓名籍贯以及号舍,陈砚凭着座位号入了考棚。
一到考棚,阵阵恶臭袭来,陈砚脑子蹦出两个字——厕号!
第37章 县试
所谓厕号,就是在茅房旁的考棚,是整个考场最差的考棚。
考生们最怕分到的就是厕号,凡是坐厕号者,多半应试不中。
试想,答题时被阵阵恶臭熏着,哪里还能静心答题,就是熏也给熏晕了。
能分到厕号,要么是倒霉,要么就是有人整他。
临近开考,陈砚不能多想,捂着口鼻将已经上了年头的桌椅擦干净,用镇纸将考卷铺好。
本想入定,让自己闻不到这臭味,奈何心性修炼不到家,做不到无视外物。
陈砚干脆把包着饼子的那块布拿出来遮住口鼻,这样才好受些。
只能速战速决了。
县试一共考五场,一日考一场,天亮开考,夕阳西下结束,以不续烛为准。
天色亮起后,云板响起,考场肃静,第一场县试正式开始。
衙役举着考题从各个考棚经过。
经过陈砚考棚时,那衙役的眉头紧皱,险些去捂口鼻,等反应过来,干脆屏住呼吸,只是看向陈砚的目光多了些同情。
等陈砚抄下题目,衙役几乎是落荒而逃。
陈砚往砚台上倒了清水,拿起墨锭慢慢研磨,目光却落在刚刚抄下的题目上。
“学而不思则罔。”
出自《论语·为政》中的一句,直接从四书中选一句当题目被称为小题,也可算简单了。
科举经过这么多年,这等小题多半只会在县试出现了。
很快,衙役举着第二道考题过来。
第二题乃是五经题。
大梁与前朝规制相同,士子都是从五经中择一本经研读,其他四经只用精读也就行了。
科考时,根据自己本经选择一题来答。
第三题是五言八韵试帖诗。
科考不考诗歌,却考试帖诗。
不过试帖诗的要求并不高,只要押韵、对仗工整、遵守平仄格律,有一定文采和意境即可。
这些规则对陈砚来说恰恰是一道道公式,比诗歌那漫无目的随心而发要简单太多。
杨夫子只在年前对陈砚进行了一个月的试帖诗特训,陈砚就能写得像模像样。
三道题目都抄写下来后,考场除了巡视的衙役外,再无人走动。
上一篇:大唐皇长孙:皇爷爷!你吃鸡排吗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