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农家子的权臣之路 第218章

作者:江河大爷

  永安帝笑道:“他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旋即又扭头对陈砚道:“都说老儿畏死,你才多大,就怕死了?”

  陈砚又惧又委屈:“臣不怕死在松奉,也不怕死在宁王手上,可臣怕被冤死!臣既任松奉同知,就要为陛下守好松奉,不能将一座空城还给陛下,这才招安宁王那些残兵旧将,臣绝没二心。”

  那么些奏疏,无论列出的罪状是十条还是二十条,其中最要命的都是他招安的五万多民兵。

  陈砚要自辩的,就是这一条。

  他回京时,虽已将那些兵在天子面前过了明路,可他同样懂一个道理:君心难测。

  一个人弹劾他拥兵自重,皇帝兴许不会在意,如今是六十二人弹劾,难免帝王心中没有一丝怀疑。

  短短三天就有六十二份弹劾他的奏疏,陛下定承受极大的压力,一旦这个时候引起永安帝的猜忌,莫说开海一事,就是他的命都可能不保。

  陈砚话音落下,便重重将额头贴在石砖上不肯抬起来。

  地龙烧得极热,陈砚的额头有股灼热之感。

  他如此郑重,倒让永安帝收了笑意,暖阁内气氛颇为凝重。

  皇帝不开口,陈砚就不动,两人访若僵持住了一般。

  许久之后,永安帝才开口:“谁是忠臣,谁是奸臣,朕分得清。”

  陈砚大喜:“陛下圣明!”

  永安帝摆摆手让陈砚起来,就问陈砚:“你既提出开海,怎么还整日缩在宅院里不出来?莫不是以为这海自己就开了?”

  陈砚颇为吃惊地抬头看向永安帝:“陛下还未同意开海,臣怎敢擅自行动?”

  永安帝再次被噎住。

  仔细一回想,他还真就没开口同意这开海一事。

  “朕都将你留在京中了,你竟还不明白?”

  这不已表明圣意了?

  陈砚更惊讶:“陛下让臣留京,不是还在斟酌吗?”

  永安帝无言。

  朝中臣子日日揣摩圣心,他只需一个动作一句话,那些个老狐狸就都明白了,怎的到了陈砚这儿就行不通了。

  再一看陈砚那张过分年轻的脸,又觉陈砚没领会圣意才是理所当然。

  若真能像焦志行那般,反倒失了少年人的赤诚率性。

  永安帝安下心,意味深长道:“留在京中已多日,你也该歇息好了,该做什么就去做吧。”

  陈砚一喜:“陛下愿意开海?”

  永安帝抬手揉了揉眉心,无奈道:“该做什么你就去做,能不能开海并非朕一人能决定。”

  虽没得到永安帝的正面承诺,然能得到此话已经够了,陈砚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对永安帝一拱手,大声应是。

  永安帝不愿再看他这愣头青的模样,打发他赶紧离开。

  “到底还年轻。”

  永安帝感慨道。

  汪如海笑道:“奴婢倒觉得年轻好,能办事,又纯真。”

  “这样纯真的心思,想对付那些个历经风雨的老臣,怕是难了。”

  永安帝的目光扫了眼地上那一堆奏疏,心中冷笑,陈砚还未动手,那些个人就等不及了,可见这走私实在是喂饱了一群饿狼。

  这些臣子倒是会欺上瞒下,若非这开海一事,他还真不知道他底下的臣子们如此团结。

  陈砚在松奉所做种种,永安帝早已知晓。

  那一桩桩,一件件无不是被逼无奈,甚至为松奉争得生机,为朝廷平定叛乱,到了这些个臣子的奏疏里,竟就成了诛九族的大罪!

  一个个真是好臣子啊!

  汪如海笑着道:“奴婢以为,这陈大人初生牛犊不怕虎,也没那些杂七杂八的心思,保不齐还真让他把事办成了。”

  想到陈砚将松奉那一摊子事办成,永安帝脸上有了笑意:“陈三元所做所为时常出乎意料。”

  松奉如此,回京后亦是如此。

  光是这次提出开海,轻易就让他试出这朝堂的深浅了。

  六十二封奏疏,究竟是在要陈砚的命,还是在逼他这个天子就范?

  “若能办成此事,这把刀也就磨得够锋利了,若办不成……”

  后面的话永安帝并未说出口,依旧让汪如海心头一震。

  虽早知陈砚此次立下大功,陛下会有赏赐可他终究年幼,再往上升就是从四品了。

  不到二十岁的从四品官,实在可怕。

  陈砚本是由另一位内侍领着出宫,夏春却抢了这个活。

  两人在松奉喝过酒,也算有交情,此时一路走过去,就笑着寒暄起来,相谈甚欢。

  不经意间,夏春就聊起次辅大人病倒的消息。

  “怎的就病了?严重吗?”

  陈砚颇为关切问道。

  夏春叹息一声,道:“太医看了,说是受了风寒,给开了药,可焦阁老始终不见好。”

  陈砚靠近了些,往夏公公手里塞了一锭银子,夏公公手一翻,银子便入了袖。

  陈砚拱手:“多谢公公了。”

  夏公公刚刚已经摸过,那银锭子该有五十两。

  此时便对陈砚笑道:“焦阁老病了的事朝堂上下都知道,咱家也是与陈大人闲聊说起罢了。”

  陈砚笑道:“本官回京后始终在家里,并未与人走动,今儿还是与夏公公聊起才知晓,本官这声谢谢,夏公公当得起。”

  夏春脸上的笑真诚了几分。

  当时他去松奉,陈砚对他招待得极好,临走还给了不少好处。

  此次陈砚回来,又是为了开海,陛下还同意了,夏春便想卖陈砚一个好,将消息透给陈砚,这陈砚不止出手阔绰,竟还如此敬重他,实在叫他欣喜。

  如他这等没了子孙根的人,是被朝臣瞧不起的。

  纵使往常笑脸相迎,眼底总藏着一丝蔑视。

  可这位三元公从未轻视他,是拿他当堂堂正正的人看,夏春对陈砚就多了几分亲近。

  两人说笑着一直到宫门口,陈砚朝他拱手道别后才出宫。

  上了马车,他对陈老虎道:“去焦阁老府邸。”

  陈老虎便一路赶车过去。

  门房打开门,扫了眼陈砚身上的青色官服,立刻警惕道:“我们老爷身子不适不见客,你等赶紧离去吧。”

  陈砚笑着上前一步,往门房手里塞了银锭子,才道:“本官乃是座师的门生,特来此给座师治病。”

第358章 看病

  门房捏紧了手里的银子,上下打量陈砚片刻,方才问道:“敢问大人名讳?”

  “宁淮省松奉府同知陈砚。”

  门房在心里默念两遍,只留下一句“等着”,就关了门。

  消息传到焦志行耳中时,焦志行正在书房看书。

  一听“陈砚”这位麻烦人物来拜访,他下意识就想躲。

  可陈砚说的是来给他治病,焦志行又迟疑了。

  左思右想之下,他还是让人将陈砚请到花厅,自己换上常服后前往花厅时,陈砚站起身朝他行礼。

  焦志行还未开口,先咳嗽了两声。

  陈砚几步迎上来扶住他,担忧道:“座师可曾喝药了?”

  一声“座师”就将二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焦志行扭头看向他,便真如座师对门生般:“太医来看过了,也开了药,只是我这年纪大了,一病就难好。”

  陈砚将焦志行扶着坐上主座,宽慰道:“徐鸿渐已八十有余,尚不肯致仕,大梁是万万离不开座师您的。”

  焦志行没料到陈砚竟会对首辅如此不敬,当着他的面直呼徐鸿渐大名,看向陈砚的目光就带了些深意。

  “在我这儿如此不顾忌也就罢了,出了这个门,还是要谨言慎行。”

  陈砚笑道:“多谢座师指点,只是学生早因弹劾徐鸿渐与其结仇,敬重与否并不要紧。”

  徐鸿渐不会因他尊称一声“宰辅”就放过他。

  “此次又因学生,让徐鸿渐失了对宁淮的掌控,学生与他已结下死仇,这几日弹劾学生的奏章都六十二份了,学生还有何惧?”

  焦志行扭头看向陈砚,眼中尽是不敢置信:“六十二份?”

  他焦志行作为抵抗徐鸿渐的领头人,也从未几天收到如此多的弹劾。

  可见这徐鸿渐是恨透了陈砚,必要将其除之而后快。

  更可怕的,是陈砚被如此大肆弹劾,竟还能站在此地与他闲谈!

  能在如此局势下保住陈砚者,唯永安帝一人。

  陈砚此时突然前来,很值得深究。

  看出他的惊诧,陈砚拿出早备好的两个油纸包,恭敬道:“学生回京多日,俗事缠身,竟连座师您病了都不知,是学生的不是。松奉穷困,又常年受海寇侵扰,还有宁王那逆贼兴风作浪,实在艰难。好在松奉的白糖天下闻名,陛下亲笔题为天下第一糖,学生拿了两斤过来,给座师喝药后甜甜嘴,还望座师莫要嫌弃。”

  一听陛下都盛赞了,焦志行如何敢嫌弃,当即便让人接过去,还特意交代一定要好生保存,如此才能显示自己对陛下的尊崇。

  旋即笑道:“听下人禀告怀远来给我治病,原来是专程送糖来的,有心了。”

  说完,连着咳嗽了两声。

  陈砚待他缓和下来,才道:“座师乃是心病,学生今日来送的,就是这味心药。”

  焦志行笑道:“怀远倒是说说我有何心病?”

  陈砚直直对上焦志行的双眼,只一句话:“君王猜忌。”

  焦志行目光一凝,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既不承认也不答应,只问道:“你所说的心药,又是什么?”

  在官场久了,焦志行早已养成说话拐弯抹角。

  貌似什么都说了,实则又什么都没说,如此便可不让人抓住把柄。

  陈砚就比他直接许多,干脆利落道:“开海。”

  焦志行一顿,转身端起桌上的茶碗,轻轻拨弄着飘在其上的茶叶,慢悠悠喝了一口,盖上碗盖,再抬头,对上陈砚,含笑道:“此次在松奉你立下大功,能清除宁淮的毒瘤,已是立了大功,待宁王判决一下,朝廷必会嘉奖于你,做事切莫急躁。”

  姜还是老的辣啊。

  他来此就是想提醒焦志行,圣上心中所想便是开海。

  从焦志行的反应来看,显然焦志行早已知晓。

  看来次辅大人有装病之嫌。

  难怪陛下会特意派太医前来医治。

  陈砚目光扫过焦志行的脸,察觉他面带病容,想来他在太医面前装不了病。

  只是他究竟是在宫里病的,还是回家后刻意病倒的,就无从得知了。

  陈砚稍一思索,便笑道:“若非圣恩浩荡,学生早已被那六十二份奏疏压垮,如今既能为我大梁,为君父尽一份心力,又如何能只顾后退?”

  既然焦志行愿意让他进府,就代表这位次辅大人在左右摇摆。

  若无永安帝的扶持,焦志行与清流一派早就被徐门给吞了,又如何能有今日的身份地位。

  此次不仅是他陈砚想开海,更是天子与八大家族的一次正面交锋。

  一旦皇权落入下风,往后永安帝就会再难控制朝堂,而他陈砚和被永安帝扶持的焦志行就会沦为牺牲品。

  除非此时焦志行能舍弃一切致仕归乡,否则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在这场风暴中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