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延安来了个年轻人 第24章

作者:半江瑟瑟

  站在高处的卫辞书向打谷场上抬眼望去,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沉稳地挎在每个战士的肩上,散发着机油和金属的冷硬光泽。

  这是青岛的203合成旅的武器仓库中,第一批被中央军委下决心成建制配发给当前红军作战部队的装备。目标直指即将到来的宁夏战役,以及在长征途中,对红军残忍下手的马家军骑兵。

  卫辞书站在场边,看着战士们笨拙地穿戴这些超越时代的装备,心里有些兴奋,千辛万苦赶到延安的他终于在这些重要的事情上发挥了自己的作用。看着打谷场上穿着打扮与后世25年解放军几乎一模一样的红军战士们,卫辞书莫名想到,眼前这支军队,跟后世“红领章,绿军装,半蹲马步斜端枪”时期的解放军到底哪一个更强一点。

  “辞书同志,你的培训结果,也该上场试试了。”身边彭石穿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卫辞书耳中。

  听到彭石穿的话,卫辞书点点头。过去九天,如同在地狱里滚了一圈。那间简陋的土窑教室成了不眠不休的战场。第一批从一营和几个主力连队抽调的八十名医疗兵种子,经历了堪称残酷的填鸭式训练。理论被压缩到极致,剩下的全是反复、再反复的操作。

  止血带的使用从生涩到能在黑暗中三秒内完成旋紧,加压包扎的手法从笨拙到能在模拟的枪伤处迅速形成有效压力,识别张力性气胸的体征成了近乎本能,吗啡注射的禁忌和操作流程更是刻进了骨子里……

  卫辞书带来的三个医学模型被蹂躏得不成样子,沾满了汗水和模拟血迹。实弹演习中,卫辞书甚至组织过几次模拟战场枪炮声下的伤员搜救与急救演练,要求医疗兵在嘈杂混乱中保持冷静,精准施救。

  效果是显著的,代价是每天只睡不到四小时的卫辞书几乎熬干了心血,浓浓的黑眼圈围绕在他的双眼旁边。而此刻,八十名佩戴着特殊臂章的医疗兵,也站在了队列里。他们的装备略有不同:行军背包里塞满了特批的急救包、额外的止血带、绷带卷、夹板和几支珍贵的针剂。他们的眼神,少了些新兵对未知装备的好奇,多了几分沉甸甸的责任和一丝经过高强度训练后的沉稳。

  “同志们!”彭石穿向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压过了打谷场上的嘈杂,“大家都是走过长征的老兵,也知道这段时间辛苦训练的意义。现在,中央军委打通宁夏的任务,被一营拿到了!”

  场下瞬间安静,只有风吹过打谷场边缘草棚的簌簌声。

  “宁夏马家军!马鸿逵、马鸿宾!”彭石穿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杀气,“在我们长征的时候,只有两条腿。缺乏食物,缺乏弹药!那个时候,宁马的骑兵,像草原上的狼,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们的马刀,带走了我们无数同志和战友的生命。俗话说的好,冤家路窄,报仇不隔夜!现在他们挡在我们通往宁夏、通往国际通道的路上!中央命令:砸开这颗硬核桃!”

  “同志们有没有信心!?”

  ““有!有!有!”山呼海啸般的回应震得土窑上的浮尘簌簌落下。无论是持是枪的战士,还是臂缠红十字的医疗兵,眼中都燃起了熊熊的战意和使命感。

  彭石穿的话音如同投入滚油沾上了通红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打谷场。那山呼海啸般的“有!有!有!”带着金属般的铿锵和黄土的粗粝,在杨家岭的山坳间回荡,碰撞,久久不息。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汗味、新装备的机油味、皮革味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即将爆发的决绝气息。

  顾鸿营长猛地一挥手,声音洪亮如钟:“全体都有!整理装备!一小时后,重新集合!解散!”

  命令下达,刚才还整齐肃立的队伍瞬间活了起来,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皮具摩擦的吱嘎声、战士们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开始向各自的营房列队走去。

  卫辞书塞进嘴里一块咖啡糖,压下因睡眠严重不足而带来的阵阵困意。

  看着面前的战士们散去,卫辞书转头向身边的彭石穿开口,“彭总,我,我呢?我记得向您和中央军委递了报告,要求跟随西进部队的后方医院行动的。”

  卫辞书的话音落下,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急切和期盼。卫辞书双眼一眨不眨地望向彭石穿,这位以刚毅果决著称的红军将领,此刻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但那双锐利的眼睛里,沉淀着一种卫辞书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彭石穿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越过卫辞书,投向远处正在散去、背负着沉重而先进装备的战士们。打谷场上残留的热血呼喊仿佛还在空气中震颤,与装备碰撞的金属声交织在一起。他沉默了几秒钟,这短暂的寂静在卫辞书感觉里却格外漫长。

  “辞书同志,”彭石穿终于开口,声音有些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你的报告,我,林总,主席,总理都看过了。”

  卫辞书的心提了起来。

  “你的热情,你对革命事业的忠诚,对战士们生命的高度负责,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彭石穿的语气很诚恳,甚至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和,“这九天,你几乎是把自己熬干了,带出了这八十个能顶大用的救命种子。这功劳,很大!”

  听到这里卫辞书脸色一白,作为一个后世人,这个语句的结构他太熟悉了。

  果不其然,说完这句话,彭石穿的话锋却陡然一转:

  “但是,跟随西进部队后方医院行动的要求,中央军委经过慎重考虑,不能批准

第五十七章 警惕个人英雄主义!(已修改)

  “为什么?!”卫辞书几乎是脱口而出,一股巨大的失落感涌上心头,甚至压过了疲惫。

  卫辞书下意识地向前半步,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彭总!你知道我的情况,我能照顾好自己!我的价值不只是在后方教课,我能救更多的人!那些新技术,那些新药的使用,还有复杂的伤情处理,只有我最熟悉。战士们穿着防弹衣,拿着新枪去拼命,难道他们的命,不值得配上最好的医疗吗?后方医院需要我,前线下来的重伤员更需要我!”

  他的话语像连珠炮一样,带着知识分子的执拗和穿越者带来的、超越时代的医疗自信。他指向那些刚刚领到崭新装备的战士:“您看看一营的战士们!我们给了战士们这个时代最好的防弹衣和最好的枪,难道在挽救生命的战场上,我们不该同样拿出最强的力量吗?”

  彭石穿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脸上也没有出现太多的表情。直到卫辞书说完,甚至因为激动而让胸膛起伏,彭石穿才缓缓开口道:

  “辞书同志,你说得都对。战士们的命,金贵得很!比这防弹衣,比这新枪,比什么都金贵!”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卫辞书:“正因为金贵,正因为你太重要,太特殊,才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

  “冒险?”卫辞书愣住了。

  “对,冒险!”彭石穿的声音斩钉截铁,“宁夏战役,我们几千人去打马家军三万人,是硬仗,更是险仗!马家军的骑兵来去如风,作战凶狠狡猾。我们虽有新装备,但战场瞬息万变,后方医院的位置也绝非绝对安全。敌人一旦穿插突破,或者我军遭遇大规模骑兵冲击,后方医院首当其冲!你想想长征路上,我们多少医院、多少伤员……”

  彭石穿没有说下去,仿佛那些血淋淋的记忆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重重地拍了一下卫辞书的肩膀,力道让卫辞书微微一晃:“把你放在随时可能被敌人骑兵冲击的野战医院里的风险太大。万一有个闪失,损失的不是一个医生,而是九十年后一个完整的计划单列市!和我们未来千千万万战士活下去的希望。这个代价,我们付不起,中央也付不起!”

  卫辞书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彭石穿的话像一桶凉水,砸在他沸腾的热血上,让他一时语塞。彭石穿的逻辑无比清晰而残酷:他是战略性的稀缺资源,是“火种”,他的个人价值在于物资的输送,知识的传播和体系的建立,而非作为一个技术精湛的个体医者投入随时可能被战火吞噬的前线医疗点。

  “可是……彭总,”卫辞书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不甘和挣扎,“那战士们怎么办?那些复杂的伤情……脑膜炎,气性坏疽,肝脏修补,脾脏修补,肠吻合……这些东西,红军医院的大多数医生也不会,我还没来得及教他们……”

  彭石穿没有直接回答卫辞书的话,而是转过头直视着卫辞书有些茫然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傅院长带你去看后方医院,你对那些简陋条件痛心疾首。傅院长跟你说过什么?”

  卫辞书脑海中闪过那个拥挤简陋的门诊部的病房的回忆。

  “这还是你跟我说的。”‘彭石穿沉声开口说道,“傅院长说,我们现在只能做到这样。但我们得去做,救一个是一个。’现在,你做到了!你让我们的‘救一个是一个’,变成了‘救一群是一群’。这八十个人,就是你救更多人的方法。把他们派上去,比把你一个人填进去,更有价值。”

  “你的战场,不在宁夏前线那随时可能被马刀劈开的野战帐篷里。”彭石穿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你的战场,在更后方的、相对安全的保安!在中央医院!在那里,你要把肚子里的东西,一点不剩地倒出来!教出第二批、第三批医疗兵……研究研怎么利用我们现有的条件,结合你带来的知识,搞出更多救命的办法!还要想办法,怎么把你带来的那点宝贝药品,做出更多来。哪怕只是仿制个样子,有总比没有强!=。”

  远处传来集合号声的雏音,悠长而急促。彭石穿最后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眼神复杂的卫辞书,语气不容置喙:

  “这是命令!辞书同志。你留在这里教书开课,比上前线意义更大!执行吧!”

  说完,彭石穿不再看卫辞书,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重新开始集结的部队方向走去。他的背影在渐斜的阳光下显得异常挺拔。

  打谷场上,新装备的金属光泽在夕阳下泛着冷硬的质感。卫辞书独自站在原地,嘴里那块咖啡糖的苦涩仿佛瞬间放大了无数倍,一直蔓延到心底。彭石穿的话像冰冷的钢针,刺破了他穿越以来凭借先知先觉和技术优势建立起的某种刚刚冒头自负心态。

  “但让我坐在后方的办公室悠闲的喝茶,而让重伤员们在前线因为做不了手术而流血牺牲,这件事我做不到。而且,革命工作,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每一个同志都值得最好的医疗条件!”

  上述的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卫辞书转头对身后的警卫员大喊一声,“小王,牵马!”

  “是,首长!”

  片刻之后,两匹快马向位于保安县城的中央局,疾驰而去。

  半小时后 保安县城·中央局驻地

  马蹄声在傍晚的保安县城石板路上急促地敲响,踏碎了黄土高原夜间的宁静。

  两骑快马如离弦之箭,卷起一路烟尘,直奔位于县城中心、由几间稍显规整的窑洞院落组成的中央局驻地。

  卫辞书的不知道如何阐述此时的心情,他理解组织的考量,理解那份沉甸甸的保护。但理解归理解,接受却是另一回事。眼前不断闪现的,是后世影像资料里红军伤员因缺医少药而痛苦挣扎的画面,是模拟训练中战士们信任的目光,更是彭总和林总说过的,长征过程中马家军对我军医疗队伍,妇女团和小股部队痛下杀手的情景。

  “首长!到了!”警卫员小王勒住马缰,动作干净利落。两匹马喷着粗重的白气,停在中央局院门口。

  门口的哨兵认得卫辞书这位近期在保安名声鹊起的特殊人才,但见他神色焦急,风尘仆仆,还是尽责地拦了一下:“卫同志?这么晚了,有急事?”

  “有!十万火急!我要见主线!”卫辞书翻身下马,语速飞快,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麻烦同志立刻通报!”

  哨兵见他神情凝重,不敢怠慢,迅速转身跑进院内。

  片刻,哨兵跑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位年轻的秘书:“卫辞书同志,主席正在处理文件,听说你有紧急军情,请你进去谈。”

  卫辞书深吸一口气,将马缰扔给小王,整了整因疾驰而凌乱的上衣,随即大步流星地跟着秘书走进了那间亮着昏黄油灯光芒的窑洞。

  窑洞内陈设极其简朴,一张土炕,一张堆满文件的旧木桌,几把椅子。李润石同志正伏案疾书,听到脚步声抬起头。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灰布军装。桌上的油灯将他的脸庞映的发黄,看到这一幕,卫辞书突然想起,现在中央军好像还没有通电。

  “主席!”卫辞书立正敬礼,声音因激动和奔跑而有些微喘。

  “小鬼,坐。”李润石放下笔,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语气平和,“老彭的报告,是我批的。”

  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李润石声音不高的缓缓开口,“总理,泽民,都是一样的观点。你是宝贵的‘火种’,现在整个青岛亚空间都和你个人的生命安全息息相关。把你放在随时可能被敌人骑兵冲击的野战医院,风险确实太大。中央的考虑,是希望你能在相对安全的保安……”

  卫辞书感觉那无形的磐石又压了下来,但他毫不退缩,迎着主席的目光,进而出声反驳道:

  “主席!我完全理解中央的考量,但我认为,这恰恰是对我价值的误判,也是对当前最迫切需求的忽视!”

  他向前一步,语速加快,条理却异常清晰:

  ““不管怎么样,我军的医疗体系一定会经历一个从无到有,从少到多的过程。但是在原时空,由于缺乏医疗人才的缘故,在抗日战争时期我军一直面临着缺医少药的缘故。直到后世抗日战争结束后的解放战争时期,林总领导的四野才率先建立了涵盖了整个大军区医院到前线救护所的医疗卫生体型,这一卫生后勤的建设成果极大程度了降低了我军的伤员死亡率,挽救了解放战争时期数十万战士们的生命。”

  “不客气的说,在现在的苏区,只有我卫辞书能够尽快熟练并精通,内脏修补,肠吻合,血管结扎,枪弹伤处理,菌血症,败血症等一系列战场伤病。然后通过出版临床治疗指南和带教的方式为红军逐步搭建起相应的医疗卫生体系。但是主席,平静的海面培养不出优秀的水手,如果要完成体系搭建,为日后成百上千万的同志们做好医学的保护伞,我必须亲临战场一线,去治疗病情最复杂,情况最棘手的重伤员。”

  卫辞书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但目光灼灼:

  “其次,主席您说过,世间一切事物中,人是第一个可宝贵的。彭总也说战士的命比枪炮金贵!现在一营的战士们有了最好的枪和防弹衣,为什么不能给他们同时配上最好的、能最大限度挽回生命的医疗人员。难道就因为我是未来人员,就要让前线的重伤员承受本可避免的牺牲吗?这不公平,他们也是爹妈养大的孩子,每一个战士的生命都同样珍贵,都值得我全力以赴和阎王抢人。坐在保安舒服的办公室里,看着前线传回的伤亡数字,这种事情我非但做不到,而且会疯!共产党员要做的就是把群众,和同志们高高举起,而不是踩着他们的肩膀来享受生活。”

  说到这里的卫辞书顿了顿,最后几乎是恳切地说道:

  “主席,我并非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但我知道,我的价值不仅在于能带来多少物资,更在于我能用这些物资、这些知识,为同志们和中国的革命事业带来多少帮助。把我放在最接近伤员的野战医院,这风险,我愿意承担,也必须承担!因为这就是我穿越时空来到这里,背负的使命!”

  “并且,在两天前,我已经把青岛市图书馆的所有资料同运送到了三号仓库!”

  将心里的话一口气说完,卫辞书胸膛剧烈起伏,窑洞里只剩下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他紧紧盯着李润石,等待着最终的裁决,像一名等待冲锋号令的战士。

  李润石同志一直安静地听着,指间夹着的香烟已燃到尽头,他却浑然不觉。昏黄的灯光下,他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睛,看到了眼前这位来自未来的年轻人眼中那份近乎执拗的赤诚与担当。

  将烟蒂按灭在桌上的土陶烟灰缸里,李润石缓缓起身,他没有立刻评价卫辞书的话,反而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小鬼,你怕死吗?”

  卫辞书一愣,刚想要开口回答,随即又听到了李润石提出的第二个问题。

  “你觉得,我们的战士怕死吗?”

  在沉默片刻后,卫辞书开口回答第一个问题,“主席,我认为人都怕死,这是每个人天生具有的生理性本能,但后天的精神和观念能让我们了解到有一些东西比生命更加重要,如果是为了那些东西,那么死亡是一个可以接受的选择项。”

  听到卫辞书的话,李润石认可的点点头,“那你觉得我们的红军战士们懂不懂得这个道理呢。”

  “小鬼,我知道你的那些想法是为了红军战士,为了革命同志想想。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在西征战场上出了事,青岛空间里的物资,科技,武器,资料……这些离我们而去,这样对革命事业,对四万万人未来发展质量所造成的损失,你一个人承担的起来吗?”

  说到这里,李润石抽了口烟,然后语重心长的对卫辞书开口说道,“你承担不起,我李润石也承担不起。就像你说的,那些物资都要用于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我们的这个决定,不单单是对你的保护,更是对解放事业的保护。”

  “至于,你说的战地医学,可以让老彭想办法,把一些重伤员后送嘛,要是我们的伤员不多,还可以用马家军的重伤员凑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李润石抬手对他点了点,“到时候,你可不要嫌弃伤员忙的多不过来才行啊。”

  “是,主席。”

  “辞书啊。正好,有些话我想借着机会和你说一说。你觉得我们党将来变成全国的唯一执政党,靠的主要是什么啊?”

  “我认为是组织度和铁的纪律。”

  ”是啊,组织度和铁的纪律。在长征的好多次战争中,我们的很多同志总是抢着留下来断后,难道是他们不怕死吗?这不可能,我们的战士也是血肉之躯,也有父母妻儿。他们当然怕!但他们更怕的是什么?”讲到这里,李润石抬起头,目光如炬,直视着卫辞书的眼眸,“他们怕的是牺牲得没有价值,怕的是倒下的地方看不到胜利的曙光,怕的是身后的家园和亲人继续沉沦在黑暗里!正因为怕,所以他们才选择迎着枪林弹雨冲上去,用这‘怕’做燃料,烧掉旧世界!”

  “辞书啊,整个抗日战争,三千五百万人的伤亡,你想过没有啊?”

  “我……”

  “这可不是三千五百万人,一下子死过去了。而是我们的同胞,被日本人杀死这件事,整整发生了三千五百万次!“

  “你刚才说,你的战场应该在野战医院,去抢回每一个可能被阎王带走的战士。这份心,这份担当,我懂。”李润石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卫辞书身上,目光锐利如刀,仿佛已经剖开了这个年轻人的所有想法,“老彭和我的决定,不是否定你的价值,恰恰是看到了你远超一个‘神医’的价值!青岛空间,那些书,那些药,那些未来的知识和工业体系……它们能救的,不是一个营,一个团,而是整个红军,乃至未来千千万万的想要在新中国过上幸福生活的人民!”

  一边说着,李润石走到桌前,手指重重地点在那份关于宁夏战役的计划上:“马家军骑兵凶悍,野战医院转移困难,这是血淋淋的现实。把你填进去,万一……万一你被俘,牺牲,或者青岛空间因为你的意外而关闭、失效,这个损失,是前线再多牺牲几十个、几百个重伤员都无法比拟的!这不是在比较人命的价值高低,而是在算一笔关乎革命成败、民族未来的大账!这笔账,我们算不起,也输不起!”

  “对不起,主席,我不该搞个人英雄主义。”意识到了自己的胡闹,卫辞书懊悔地低下了头。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老彭要出发了,去送送他吧。”

  “是!”

  卫辞书走出中央局窑洞时,保安县城已完全被夜色笼罩。清冷的月光洒在石板路上,映出他拉长的、略显落寞的影子。主席那番关于“价值”、“牺牲”与“大账”的话语,像一记闷棍敲醒了他的偏执。

  他确实理解了,那是一种超越个人意愿、超越眼前伤亡数字的战略考量。他的价值,早已不是一个顶尖外科医生所能涵盖。牺牲在宁夏前线的野战医院帐篷里,无论救回多少人命,对于整个革命事业而言,都将是灾难性的亏损。

  这份认知带来的不是轻松,而是更深沉的责任感。

  “小王!”卫辞书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

  “到!”警卫员立刻上前。

  “去彭总的指挥部!快!”

  两匹快马再次疾驰在夜色中,这次的方向是城外部队集结地。蹄声敲打着卫辞书的心,他不再是去抗争,而是去践行一个战士在后方战场的职责——道别,并送上祝福。

  部队的集结地灯火通明,人喊马嘶,弥漫着大战前特有的紧张与肃杀。卫辞书一眼就看到了被参谋和通讯员簇拥着的彭石穿。他正对着地图做着最后的部署,眉头紧锁,目光专注。

  卫辞书翻身下马,快步走过去,在人群外停下脚步,静静等待。他没有再急切地冲上前,而是像一个真正的军人那样,等待着指挥员完成他的工作。

  彭石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目光从地图上抬起,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卫辞书身上。那双锐利的眼睛在火光下闪烁了一下,没有惊讶,只有一种了然。他迅速交代完最后几句,挥了挥手,参谋和通讯员们立刻散开,各自忙碌。

  彭石穿大步流星地朝卫辞书走来,走到近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嘴角似乎想扯出一个笑,但最终只是化作了嘴角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想通了?”彭石穿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明显能听出语气中的温和。

  “是,彭总。我卫辞书差点就要在军队里搞个人英雄主义了。”卫辞书挺直脊背,声音清晰,“是我太冲动了,只看到了眼前的伤员,没看到更长远的…代价。”

  彭石穿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的动作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近乎传承的意味:“明白了就好!小鬼,革命的路长着呢,死人是常事。但有些人的命,不能随便死,要死得其所,死得值个大价钱!”

  彭总的话一如既往地直接,甚至有些残酷,却道出了那个年代最朴素的真理。“你的战场,不在马家军的马刀下。跟着主席搞好革命事业,那才是你该干的事。”

  “是!”卫辞书用力点头,目光灼灼,“彭总放心!我一定听组织的话,当好毛主席的战士!”

  卫辞书的话传入彭石穿的耳中,这个老红军满意地点点头:“好!这话我记下了。”

  这时,嘹亮的集合号声再次划破夜空,更加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彭石穿脸上的最后一丝轻松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即将踏入战场的凝重。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卫辞书一眼,在卫辞书提供的资料中,他已经了解过历史上西路军的结局:”小鬼,保重!把后方给我守好,等我回来,要去你的家里喝酒!”

  “凯旋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