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延安来了个年轻人 第108章

作者:半江瑟瑟

  一把手枪顶上了裁缝的脑门,然后同样的冷硬感也从自己后背的腰际传来。

  “上车。”

  “老实点,动一下,脑袋开花。”

  车外,茶楼后巷的喧嚣似乎被隔绝了。“裁缝”被粗暴地推搡着蜷缩进后座,赵振民紧贴着他坐下,枪口始终不离要害。另一名战士迅速坐上驾驶位,重新踩下油门,轿车灵活地滑出小巷,汇入太原清晨刚刚苏醒的车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同日深夜 延安 保卫部隔离审讯处

  代号“裁缝”的日本特务被结结实实地绑在一张沉重的木椅上,粗糙的绳索和沉重的铁链在他身上捆了一层又一层。

  此时裁缝几个小时前在太原的镇定荡然无存,从容淡定表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困兽般的愤怒和徒劳的挣扎。

  “八嘎!你们这些支那猪!卑鄙!无耻!有本事杀了我!杀了我!”对我方特科战士的提问视而不见,这个日本人不停的用日语疯狂咒骂咒骂着,唾沫到处飞溅。

  李克农坐在审讯室隔壁的房间里,手里把玩着从裁缝身上搜出的胶卷和一些零碎物品,对那歇斯底里的咆哮充耳不闻。

  但烟灰缸里的密密麻麻的烟蒂还是在一定程度上暴露了李克农的心情。

  一个保卫干部推门进来,对李克农摇了摇头,低声道:“首长,还是老样子。所有常规手段都用过了,水米不进,就是咬死了一句不知道,要么就是破口大骂。骨头太硬。”

  听到保卫干部的对话,李克农捻灭手中的烟蒂。站起身,来到隔壁房间的裁缝面前,居高临下地开口说道:“太原城西的联络点,大南门街的旧货商……你们在这些地方的情报处已经被我们完全摧毁。太刀已经开口了,你的身份、部分任务,我们都清楚。负隅顽抗毫无意义。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们可以考虑宽大处理。”

  听到李克农的讲话,被绑在审讯椅上的“裁缝”猛地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直飞李克农面门。李克农头微微一偏,让那口唾沫擦着他的脸庞飞过,砸在后面的土墙上。

  “呸!做梦!帝国的武士,绝不会屈服向你们这些低贱的支那猪!” 似乎对自己的这口唾沫起到的效果极为满意,“裁缝”看着李克农哈哈大笑起来。

  掏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掉溅到棉袄上的一点唾沫星子,李克农感慨的对“裁缝”说了一句:“给过你机会了……”

  说完这句话的李克农不再看“裁缝”,转向门口的保卫干部吩咐了一句:“看好他。我出去透口气。”

  “是!首长!”

  后勤部仓库区 卫辞书临时办公室

  煤油灯的光晕只照亮桌案一角,上面摊开着延长军用食品第103厂的设备清单。

  卫辞书捏着眉心,试图将那些复杂的参数塞进昏沉的大脑。连日的神经紧绷和高强度工作,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咚、咚、咚。辞书,我是克农。”

  卫辞书立刻起身开门。

  “克农首长,是有事需要我帮忙吗?”

  “川岛芳子交代出来的间谍已经全部抓到了。其中一个代号叫‘裁缝’的日本鬼子,是条真正的大鱼。是日本人在中国情报网的前十号人物,也是日本人华北情报网的山西枢纽。常规法子撬了快一天一夜,油盐不进,就一句‘不知道’,要么就骂,寻死觅活。是个真正的死硬军国分子。”

  听到李克农的话,卫辞书下意识地皱着眉头:“一点有用的都没吐?”

  “没有。”李克农随即开口回答,“时间不等人!周副主席在南京顶着压力,谈判在关键口上。代表团还在延安,现在的政治风口十分敏感,我们必须要在日本人有所反应之前,先下手为强。”

  “辞书,我记得你提过,后世有些特殊的药物?能让人说实话的……叫什么来着?”

  “吐真剂?”卫辞书运眼睛一亮的开口回答,“有……硫喷妥钠,一种静脉麻醉剂,在一定剂量和条件下,能降低大脑皮层抑制功能,使人处于一种类似催眠的朦胧状态,说出潜意识里的东西,包括刻意隐瞒的真相。但这不是万能的真话药,效果因人而异,可能说胡话,可能失效,而且剂量控制不好有生命危险。”

  “有就行!”听到卫辞书的回答,李克农随即显露出急切的神情,“副作用可以接受,对小鬼子不用讲什么人道。你这个药有没有成品,我现在能不能拿到?”

  “有!我空间里有储备,是原装密封的注射剂。我这就去拿!”说完这句话,卫辞书向四周看了看,然后走进一个没人的房间。

  片刻之后,卫辞书拎着一个大袋子走了出来,里面装着针筒和密密麻麻的药品。

  “辞书,这些药……怎么这么多?”看着面前除了硫喷妥钠字样,还有其他各种自己看不懂名称的药物,李克农看着卫辞书不解的问道。

  只见卫辞书对着李克农疑惑的表情嘿嘿一笑,“克农首长,硫喷妥钠太低级了,我给你配点后世都抢手的‘稀缺货’!”

  李克农看着卫辞书放在桌子上的沉甸甸的袋子,眉头微蹙:“‘稀缺货’?比硫喷妥钠还厉害?”

  “更精确,更可控,副作用相对小些,就是配起来麻烦点。”卫辞书语气笃定,迅速将袋子里的物品在临时充当实验台的旧木桌上摊开。几盒未开封的玻璃安瓿瓶、几支一次性无菌注射器、橡胶手套、酒精棉球、以及几个印着不同外文字母的小药瓶依次出现。

  “克农首长,搭把手,把灯拿近点。”卫辞书边说边利落地戴上橡胶手套,撕开一包酒精棉球,仔细擦拭桌面一角作为操作区。

  他首先拿起一支标注着“Thiopental Sodium”的安瓿瓶,对着灯光检查澄明度:“这是基药,硫喷妥钠,快速诱导麻醉,降低皮层抑制。”

  一边说着,卫辞书一边用砂轮在瓶颈划痕,“啪”地一声掰开,熟练地抽入一支5ml注射器。

  接着,卫辞书拿起一个印着“Propofol 1%”的乳白色小瓶。“这个,丙泊酚。”

  辞书晃了晃瓶子,乳剂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卫辞书对李克农开口道:“起效更快,维持时间短,苏醒迅速,能加强硫喷妥钠的效果,让目标更快进入我们需要的状态。”他用注射器穿透瓶口的橡胶塞,抽出5ml乳白色液体,注入另一个空注射器备用。

  “咪达唑仑,强效镇静,顺行性遗忘。用了它,目标事后很难清晰回忆审讯过程,能减少犯人心理上的二次抵抗。更重要的是,它能协同前两者加深镇静,让吐真效果更稳定。”

  “东莨菪碱,低剂量,主要用来抑制唾液分泌,防止呕吐窒息,同时它本身也有一定的中枢抑制和抗焦虑作用,能进一步削弱意志力。”

  “然后,再加一小部分,高纯净度的甲基苯丙胺、麦角酸二乙酰胺以及二乙酰吗啡,增强置换效果,还有,前面的药物作用很大,就算他的身体扛不住,也别让他一下死过去……”

  “现在,混合。”卫辞书神情专注,拿起那支已装有5ml硫喷妥钠的注射器,将5ml丙泊酚缓缓推入其中,轻轻晃动混合均匀。乳白色的丙泊酚与无色的硫喷妥钠融合,形成均匀的悬浊液。接着,他小心地将咪达唑仑药液也注入同一注射器,再次混匀……

  “这是主药。”将装满药品的三支注射器对李克农示意一下,卫辞书开始小心翼翼地给针头套上保护套。“起效快,作用强,能迅速将目标带入深度镇静状态,抑制高级皮层功能,削弱心理防御。当然,打上这么一针,人也就废了……”

  说完上面的话,卫辞书拿起那支装有氟马西尼的微量注射器对李克农开口,“这是临时解药,人快断气的时候,给他打进去,用这玩意儿稀释,一比五的比例。”

  “葡萄糖水混着生理盐水?”拿着几大袋子的液体看了看,李克农抬头对卫辞书开口问道。

  “对,”卫辞书点头,“用这个稀释主药,方便控制输注速度和总量。直接推注浓度太高,风险太大。建立静脉通道后,用这个盐水稀释主药,缓慢滴注,我们就能更精准地控制他的状态,问多久都行,只要维持在这个‘朦胧吐真’的临界点。”

  当着李克农的面,卫辞书开始将生理盐水瓶、葡萄糖水瓶、混合好的主药注射器、氟马西尼拮抗剂注射器、以及一套无菌输液器放入一个专用的铝制医疗托盘内。最后,放入几支空注射器和备用的酒精棉球。

  “好了。”摘下沾了少许药渍的手套,卫辞书将托盘推到李克农面前,指着主药注射器,“这个是核心。用生理盐水稀释后,通过静脉缓慢滴注。开始时速度稍快,观察反应,一旦目标眼神开始涣散,对简单指令反应迟钝,尤其是出现类似梦呓的喃喃自语时,就是最佳提问时机。速度和剂量根据他的反应随时调整,目标是维持在这种似睡非睡、意识模糊、抑制解除的状态。记住,千万别让他睡死过去,那就什么都问不出了。”

  李克农看着托盘里排列整齐的器械和药品,特别是那三支混合了未知强力药物的注射器:“能保证效果吗,别到时候情报弄不到手,人也废了。”

  “理论上是后世验证过的强效组合,比单纯的硫喷妥钠强得多。但个体差异永远存在,理论上,意志力极端顽强的人有可能抗住。”卫辞书实话实说,“不过,对付那个‘裁缝’,这套组合拳下去,撬开他的嘴,小事一桩。我可以用我师爷的名誉担保。”

  “师爷?哪个师爷?”

  “八十年后的某不知名院士罢了,赶紧去吧。”

  “你跟我一起去。”

  “啊?”

  “其他人用这个药,我不放心。”

  “哈哈哈,行~”

  半小时后

  隔离审讯处的窑洞阴冷潮湿,墙壁上渗着水渍。代号“裁缝”的日本特务被铁链和绳索牢牢固定在沉重的木椅上,头颅低垂,似乎昏睡过去。

  看着被牢牢束缚的“裁缝”,李克农出声开口:“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裁缝”布满血丝的眼睛仇视着李克农和卫辞书,随即发出“呵呵呵”的笑声:“支那猪。你们休想得知……帝国的秘密……带进地狱也不会……”

  “动手吧。”

  听到李克农的命令,两名膀大腰圆的保卫战士立刻上前,一人死死按住“裁缝”的肩膀和上臂,另一人用粗壮的胳膊勒住他的脖颈,同时将他的左臂强行拉直固定在木椅扶手上。

  不妙的预感,让那名日本人特务一瞬间挣扎起来,铁链被扰动的哗啦作响,木椅被带得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不!你们这些魔鬼!畜生!你们要干什么?!杀了我!有种杀了我!帝国万岁!天皇陛下……”

  战士的胳膊如同铁箍,任凭“裁缝”如何扭动,那条左臂被牢牢钳制住,无法动弹分毫。

  “动手,辞书。”

  听到李克农的话,卫辞书深吸一口气,戴上橡胶手套,然后走到“裁缝”身边。

  “乖乖听话,咱们打针喽~”对着面前被勒到嘴角冒血的日本人说了这么一句,卫辞书开始用酒精棉球在“裁缝”肘窝内侧反复擦拭消毒,冰冷的触感让“裁缝”的身体剧烈一颤,然后用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的看着卫辞书。

  卫辞书眼神专注地寻找着静脉。面前这个日本特务的皮肤血管开始因为愤怒和挣扎而逐渐凸起。卫辞书拿起一支最小号的注射器,针尖精准地刺入静脉,回抽见血,迅速建立了一个临时的静脉通道。固定好针头,连接上预先装好生理盐水的输液器,调整好滴速,透明的液体开始缓慢流入血管。

  看着着那根连接在自己手臂上的透明管子,裁缝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主药准备稀释。”拿起那支混合了多种强力药物的乳白色主药注射器,卫辞书将其中的药液缓缓注入一瓶新的生理盐水瓶中,轻轻摇晃混合均匀。

  原本透明的盐水变成了浑浊的乳白色悬浊液。

  李克农站在卫辞书侧后方,看着卫辞书的准备大体完成,转头低声对旁边的记录员吩咐了一句:“准备记录,一字不落。”

  将输液器的针头从生理盐水瓶换到了那瓶稀释好的主药瓶上,卫辞书转身看了一眼李克农,李克农微微点头。

  “开始。”卫辞书的声音落下,开始用手指轻轻旋动输液器的滑轮。

  浑浊的乳白色药液,开始一滴、一滴,顺着透明的输液管,流经针头,注入“裁缝”的静脉。

  起初,“裁缝”只是呼吸变得粗重,眼神更加凶狠地瞪着卫辞书和李克农,嘴里含糊不清地咒骂着。但仅仅过了不到两分钟,他的眼神开始变化。眼神涣散。眼皮沉重,不由自主地往下耷拉着。感觉到自身变化的“裁缝”想要强行撑开双眼,但每一次撑开都显得更加费力。咒骂声也渐渐低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意义不明的咕哝。

  片刻之后,卫辞书拿着手电向裁缝的眼睛照了照,只见他的目光彻底失去了焦点,瞳孔放大,双目无神。粗重的呼吸变的深长而缓慢。紧绷的身体明显松弛下来,被战士死死按住的手臂也不再用力反抗,只是无意识地,保持着轻微的抽搐。

  “可以了,首长。”卫辞书转过身,对李克农开口。

  “姓名,真实姓名。”

  “……小……小林……正男……”含糊不清的呓语从“裁缝”松弛的嘴唇间溢出。

  “军衔?”

  “……陆军中佐……”

  “隶属机关?”

  “……华北驻屯军……参谋部……第二课……”

  “在太原的情报网络,除了‘太刀’,还有哪些关键节点?代号?”

  “……‘账房’……西羊市街……永和杂货铺掌柜……‘邮差’……火车站调度室……副调度长……”

  “樱花小组在延安的目标是什么?具体的行动计划是什么!?”

  “……所有……军工设施……位置……产量……特别是……后勤仓库……代号‘一号库’……卫辞书……行踪……技术来源……‘显微镜’行动……第二阶段……制造混乱……破坏……代表团安全……嫁祸……”

  “你在华北的直接上线是谁?代号!据点位置在哪?”

  “‘银狐’……天津柳巷……十六号……绸缎庄后院……”

  “华北地区所有潜伏电台的呼号、波长、联络时间表!”

  “呼号……‘樱花’……波长……三百七十五米……联络……每周三……子夜……”

  “你负责传递的、关于边区军工和卫辞书情报的最终接收方是谁?”

  “……天津……日租界……华北驻屯军……司令部……特高课……土肥原……贤二……”

  “备用紧急联络方式和密码本藏匿点在哪?”

  “联络……死信箱……鼓楼东街……‘德顺斋’烧饼铺……门板……第三块砖下……密码……《三字经》……首字移位……”

  “你在延安城内,是否还有其他直接联系的单线?代号?”

  “……夜莺……”

  “传到川岛芳子被抓后,你们的应对方案是什么!?”

  “……显微镜……失败……启动……鼹鼠……郑……”

  “郑什么?全名!”听到这个姓名,李克农心头一凛,连忙出声追问。

  “裁缝”的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在抵抗,但最终药物的力量压倒了一切:“……郑苹如……南京……军统……戴笠……指令郑梅……接近……卫辞书……桃色新闻……谈判施压……技术来源……”

  李克农和卫辞书诧异的对视了一眼。

  拿出一支香烟,点燃,放进嘴里猛吸一口,卫辞书抬头露出无奈的神情:“让日本人在自己家的特工组织里借鸡生蛋,光头啊光头,你他妈这个委员长怎么干的……”

  半小时后

  窑洞内,李润石正与宋庆龄低声交谈着访问团明日行程。

  看到李克农和卫辞书神色凝重、脚步匆匆地联袂而来,两人立刻停下话头。

  “主席,孙夫人,”李克农直接开门见山的汇报,“刚突破的日谍‘裁缝’供认,代表团秘书郑苹如,是南京军统戴笠派遣潜伏的特务,代号‘鼹鼠’!其核心任务是制造与辞书同志的桃色丑闻,破坏谈判氛围,向我方施压,并伺机刺探延安的物资来源。”

  窑洞内的空气瞬间凝固。宋庆龄脸上的温和一时间转为惊讶和难以置信的神情。

  李润石则直接开口问道:“证据确不确凿,来源可靠吗?”

  “绝对可靠!”听到李润石的问话后,李克农斩钉截铁的回答,“‘裁缝’是在强力吐真剂作用下招供的,细节十分详尽。郑苹如的指令直接来自戴笠,目标是利用孙夫人秘书身份接近苏区的中央核心,制造事端。”

  宋庆龄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口说道:“是我识人不明,引狼入室,险些害了辞书,更险些耽误国事……润之先生,克农同志,此等毒瘤,必须立刻拔除!请边区依法处置,无须顾及我的颜面!”

  “孙夫人深明大义。”李润石微微颔首,随即果断下令,“克农,立即执行秘密抓捕!务必人赃并获,将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行动需绝对隐秘,不得惊扰代表团其他成员,尤其要确保孙夫人安全!”

  “是!”李克农,“我建议让辞书配合一下,引蛇出洞。地点就定在图书馆,那里僻静,她刚在那里和卫辞书接触过,警惕性可能稍低。到时候,让卫辞书用还书或探讨问题的理由,把郑苹如带领到预定的位置。我们的人提前在那里埋伏。”

  “批准!”

  第二日上午中央图书馆

  郑苹如坐在靠窗的旧木桌旁,面前放着一本《西行漫记》,目光却并未聚焦在摊开的书页上。此时的郑苹如心神不宁。沈兰的消失并非看起来那么简单,裁缝的失联更是让她嗅到了极度危险的气息。必须尽快行动,拿到足以向戴笠交代的东西,然后……设法脱身。

  “嗒、嗒。”轻轻的脚步声在寂静的阅览区响起,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