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柴若讷眉梢一挑,冷哼道:“居然有人敢围我的庄子,何方混账如此作死?也不打听打听我柴家的底细!”
“是……是官兵!”下人喘了几口粗气,然后纠正道:“不,应该不是官兵,而是禁军,是禁军围了咱们的庄子,四面八方都围起来了,看人数约莫上万人!”
柴若讷浑身一颤,怀里的美人儿再也不香了,起身就把美人推到一旁,眼神不自觉地闪过惊恐。
“禁军?禁军怎会在此?他们要做什么?”柴若讷有些慌张地问道。
“不,不知。庄子里的人都急了,有几人抄了刀打算冲出去,被禁军几个回合就放倒,身上戳了好几枪,眼看不活了。”
柴若讷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麻烦来了,而且是大麻烦。
天下皆知柴家有丹书铁券,无人敢惹,以前不管犯了再大的罪,大名知府都只是无奈地一笑,默默地撤了状诉,结案不提。
明知柴家有丹书铁券的情况下,现在朝廷禁军居然还是无声无息包围了柴家的庄子,这就说明,柴家惹上了大麻烦,这桩麻烦恐怕连丹书铁券都不管用了。
“快派人去问问,是哪一路的禁军,他们的将领是谁,包围我庄子意欲何为!”柴若讷大吼道。
下人慌慌张张连滚带爬地跑了。
柴若讷裹紧了身上的裘氅,正要出门看看,却听得一道尖利凄厉的响箭冲天而起,冗长的尾音在半空戛然而止,最后爆出一声炸响。
紧接着,庄子外传来一道粗犷武将的大吼声。
“查,大名府柴氏,恃功自重,横行乡里,收容钦犯,图谋不轨,有谋逆之嫌,河北西路经略安抚使,河间郡王赵孝骞查实后派兵围剿平叛,任何人不得反抗,违者以谋逆同党论处,一律斩首!”
粗犷的声音在柴家庄子内飘荡传扬,如洪钟又如雷霆,震得庄子里的人耳朵嗡嗡作响。
柴家府邸内,柴若讷震得整个人都懵了。
竟是赵孝骞派的兵?
自己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快,快传我令,庄子里的庄客护院,所有人放下兵器,绝对不准反抗!”柴若讷尖利地叫了起来。
朝廷正规军队围剿,第一句话就给柴家定了性,“收容钦犯,图谋不轨,有谋逆之嫌”,这句话实在太严重了,柴家根本担不起。
这时候若庄子里还有人敢反抗,岂不是正中了赵孝骞的下怀,顺理成章把柴家当叛贼剿了。
柴若讷下完令便转身冲进了后院的厢房,脸色苍白地从屋子里取来一块沾染了些许锈迹的黑色牌子,这块牌子正是太祖先帝赐下的丹书铁券,柴家的保命符。
尽管丹书铁券在手,可柴若讷仍是脸色苍白,以前柴家有这块牌子,柴家上下族人无比自信,在当地为非作歹时也是底气十足,他们都知道朝廷不敢办柴家,地方官府更是碰都不敢碰。
可今日此刻丹书铁券在手,柴若讷的心情却愈发沉重,他已不确定这块牌子究竟能不能保柴家了。
毕竟禁军兵马是赵孝骞调来的,甚至赵孝骞都有可能亲自带队,他既然调了禁军围庄,就说明赵孝骞一定是掌握了某些证据,而且证据一定跟谋逆有关,否则若是查无实据,赵孝骞不可能动手。
想到这里,柴若讷突然想到了何雄这个人,然后暗暗咬牙。
一定是他,他就是赵孝骞拿捏柴家的把柄!
这个何雄犯的事,必然跟谋逆脱不了干系。
柴家收留这个何雄,已然牵扯进了案子里。
柴若讷是这一代的崇义公,终究不算蠢笨,他已隐隐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偏就那么巧,自己在真定府刚得罪了赵孝骞,没几天这个何雄就找上门,然后赵孝骞立马调兵把他围了……
这特么好像是……仙人跳啊!
柴若讷瞋目裂眦,两手紧紧抱着丹书铁券,大吼道:“快把何雄找来,快!”
柴家府邸院子里一片兵荒马乱,庄客们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这些庄客的底子都不干净,平日官府不敢查,没人管也就罢了,一旦真有人查,这些庄客里至少有一半是要判斩立决的。
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性命担忧,柴若讷吼了好几声,竟然没人理他。
最后终究还是有一名庄客跑来,一脸苍白地道:“老爷,何雄早在一个时辰前便称肚子痛,不知所踪了。”
柴若讷身躯摇晃了一下,他察觉到,阴谋的味道更浓了。
两排白牙都快咬碎了,柴若讷满脑子赵孝骞的音容笑貌。
多大仇多大怨,不过是一点小冲突罢了,至于把我和柴家往死里整吗?
你赵孝骞就这点肚量,在朝堂上为何至今没被人活活打死?
柴若讷不理解自己究竟为何把赵孝骞得罪得如此彻底,也无法理解赵孝骞报复他的手段为何如此激烈且要命,好像一定要将柴家置之死地才罢休。
此刻仍是漫天风雪,可不知为何,柴若讷竟一点也不觉得冷,反而后背一层层的冒冷汗,身上的衣裳都透出一股股白色的蒸汽。
整了整衣冠,柴若讷抱着丹书铁券出了府邸的门,对庄客们的惊慌失措,狼奔豕突的景象视而不见,这个时候他已顾不得庄客了,眼下保自己的命最要紧。
刚走出府邸,柴若讷便听到了一阵密集的枪响,紧接着又是一阵。
远处传来庄客们临死前凄厉的惨叫声,柴若讷心头一紧,加快了脚步朝枪声处飞奔而去。
快走出庄子时,柴若讷终于看到了交战的地方。
一群群庄客疯了似的朝外跑,明知对面禁军的火器厉害,可庄客们还是往前冲,仿佛只要能逃离柴家庄子,让他们付出任何代价都愿意。
柴若讷心中一凉,愈发感觉不妙。
完了,反抗朝廷王师,罪加一等,柴家谋逆坐实了,他根本背不起这个锅啊!
第605章 天网恢恢
禁军出动,必须师出有名。
要么抗击外敌,要么伐不臣,要么是平叛。
随着庄客们一群群往外冲,愈发显出赵孝骞兵围柴家庄子的正确性。
庄客们都不是善茬儿,柴若讷很清楚自己收容的都是一群什么玩意儿。
尽管柴若讷下令庄客不准反抗王师,可庄客们都不是乖巧听话的乖宝宝,他们身上个个都背着案子,怎么可能甘心束手就擒?
于是有一些冲动暴躁的庄客当即就往外冲,只要能冲出庄子活命,随便哪个方向都好。
谁都不曾料到,朝廷禁军已经将庄子团团包围,庄客们无论选择任何方向试图逃走,都已不可能了。
看着庄客们拼命突围,柴若讷急得跳脚。
他倒是不在乎庄客的性命,只是庄客越反抗,作为家主的他,罪名就越重。
而且庄客们的身份和底细也根本经不起推敲,稍微一查就知道,这些庄客个个都是杀人越货的杀才,一旦被抓到,他们的下场也是一个死。
所以才有这么多庄客选择铤而走险,死到临头拼一把,万一能逃出去呢。
柴若讷快崩溃了,他发现自己已陷入一张无法逃脱的大网,网束在他身上越收越紧,紧到连呼吸都困难。
无视庄客们前赴后继地突围,柴若讷换了个方向,也朝外面冲。
不过他很聪明,一边奔跑一边将丹书铁券高高举过头顶,放声大吼:“我乃大宋官家钦封世袭崇义公,有太祖先帝钦赐丹书铁券在此!”
虽然有点狼狈,但很管用,柴若讷一路冲出来,果然没人拦他,也没挨禁军的枪子儿。
庄子外列阵的禁军兴许是得到了军令,并没有为难柴若讷,任由他冲到禁军阵前,然后,柴若讷便不敢再迈一步,因为有一名将领喝止了,令他原地站好不准动。
柴若讷很乖巧地不动,双手仍高高举着丹书铁券,生怕禁军看不到,把他当朝廷钦犯击毙了。
过了许久,禁军的阵前终于让开了一道口子,一名披甲将领缓步走来,语气不咸不淡叫他跟着走。
穿过禁军的阵线,柴若讷仍能听到一阵阵的枪响,还有远处庄客们临死前的惨嚎声。
柴若讷不由心惊肉跳,脸色愈见惨白,今日他方才对赵孝骞的虎威有了清晰明确的印象。
上次见面尽管不甚愉快,赵孝骞几乎是指着他的鼻子警告他了,可从头到尾赵孝骞终究还算是和气。
此时漫天风雪里,万马军中,旌旗林立,后军方向隐隐有战鼓隆隆,走在军阵中,柴若讷只觉得一股残酷肃杀之气将他笼罩,令他连逃跑的念头都不敢有。
将领带着他,一直走到后军,在一面硕大的迎风飘扬的帅旗下,柴若讷终于见到了赵孝骞。
仍是熟悉的容颜,赵孝骞骑在马上,立于帅旗下,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庄子的战况,眼神坚定且从容,仿佛今日下令围庄杀人只不过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柴若讷走到赵孝骞身前,恭敬地躬身行礼:“柴若讷拜见郡王殿下。”
赵孝骞收回了眼神,微微侧头,望向马前的柴若讷。
柴若讷只觉得浑身冰凉,膝弯忍不住打了个颤儿,赵孝骞望向他的这一眼,淡漠,冰凉,甚至仿佛带着几许血腥的光芒,他好像被一头蛰伏狩猎的猛虎盯上,令他感到毛骨悚然。
赵孝骞没下马,只是静静地盯着他。
良久,赵孝骞忽然一笑:“崇义公,你我又见面了,别来无恙乎?”
柴若讷垂头避开他的眼神,低声道:“殿下调动兵马,围了下官的庄子,不知所为何故?”
赵孝骞语气冷淡地道:“我也是公事公办,有人告发,贵庄窝藏越狱谋逆钦犯何雄,何雄所犯之事,疑似柴家是其同党……”
朝面色惨白的柴若讷咧嘴一笑,赵孝骞道:“谋逆这种事,可是很严重的,不办都不行,其实啊,我都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跟崇义公牵扯上了,此事我没那么大的胆子隐瞒汴京,崇义公自求多福吧。”
柴若讷心头一凉,不假思索地抗辩道:“殿下,此为奸人污蔑,柴家断不会做此大逆不道之事,求殿下明察秋毫,还我柴家清白!”
赵孝骞哈哈一笑道:“崇义公不必紧张,我只是公事公办,事情发生了,我总不能视而不见对吧?”
“至于柴家是否清白,先把何雄拿到再说,官府办事是有规矩的,柴家与谋逆嫌犯的关系,审问过后自会水落石出。”
“崇义公若真是清白,难道还怕官府炮制冤案不成?别忘了你可是有丹书铁券的,官家都惹不起你呢。”
柴若讷此时脑海中念头飞转,思索脱罪的法子。
良久,柴若讷想到庄客禀报过,禁军包围庄子时,何雄便已不知所踪,多半是逃出去了。
何雄逃了,最大的罪名也就洗清了,这也是他求生的唯一机会。
于是柴若讷一脸冤屈地道:“不知何人冤我,柴某向来谨慎守法,绝不敢做悖逆朝廷之事,殿下刚才说的何雄,柴某听都没听说过,不信的话殿下尽管派人进庄搜,如若搜到,柴某愿认罪!”
赵孝骞闻言表情一缓,笑道:“我就说嘛,崇义公怎么可能跟谋逆扯上关系,原来是下面的官吏乱嚼舌根,害我差点冤枉了好人。”
柴若讷惊喜地道:“多谢殿下明察,还我清白……”
话没说完,赵孝骞摸了摸鼻子,慢吞吞地道:“当然,我调动了兵马,大老远跑过来,总不能你说一句不认识何雄,这件事就过去了,崇义公肯定是讲理的,对吧?”
柴若讷表情一僵,接着很快挤出一丝笑容,道:“那是自然,殿下职命在身,该查还得查。”
“下官还是那句话,若能从我的庄子上搜到何雄此人,下官愿认罪伏法。”
二人说话间,阵前的枪声已渐渐稀疏,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赵孝骞含笑道:“看来庄子里负隅顽抗的歹人都被击杀了……”
旋即瞥了柴若讷一眼,赵孝骞淡淡地道:“对了,崇义公的庄子里为何竟出现如此骁勇善战的歹人,而且居然敢武力反抗朝廷王师,事后也请崇义公跟朝廷解释一下,嗯,还是那句话,公事公办,互相理解,是吧?”
柴若讷汗如雨下,强笑着称是。
赵孝骞高声道:“折可适,派人进庄拿人,不论男女尊卑,全数拿下,带回官府仔细排查审问,若遇抵抗,就地击杀。”
折可适大声道:“是!”
柴若讷双膝软得快跪下了,他发现今日是他人生里的一道大坎,就算禁军没抓到何雄,仅仅只是他庄子里窝藏的数百名钦犯,事情就解释不清楚。
这顶“谋逆”的帽子,似乎怎么都甩不掉了。
“殿……殿下,下官是清白的!”柴若讷的精神已在崩溃的边缘。
赵孝骞笑吟吟地道:“嗯,是非功过,一查便知,崇义公放宽心,只要你柴家不牵扯谋逆,什么事都可以当作没发生过,毕竟你命好,生下来就有爵位等着你,还赠送一块丹书铁券,羡慕死我了。”
柴若讷垂头不语,若是没牵扯谋逆,他现在都敢跳起来打赵孝骞的膝盖,理直气壮地跟他互怼了,自己何曾如此卑微过。
可是何雄的存在,令他如芒在背,坐立难安,只能求神拜佛希望何雄逃远了,否则柴家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折可适亲自带着兵马冲进了庄子,挨家挨户敲门,庄子里无论是普通的农户,还是柴家的亲眷,下人,庄客,奴仆等等,只要是人,一律带走,敢反抗者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最后还是被带走。
柴若讷一言不发地看着禁军拿人,哪怕看到禁军凌虐自家庄子上的庄客奴仆,他也毫不所动,此刻的他自身难保,根本懒得维护下面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无数禁军循声追去,白茫茫的庄子乡道上,禁军像蚂蚁般朝喧闹处蜂拥聚集。
紧接着一阵枪声传来,有人兴奋地大吼大叫,被禁军捆绑起来的庄客们也是一阵躁动。
柴若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满眼惊恐地看着禁军聚集的方向,心跳快得像疾驰的马蹄。
赵孝骞骑在马上,笑容满面地朝他瞥了一眼。
良久,一群禁军兴高采烈地跑来,他们正推搡着中间一名五花大绑的钦犯。
折可适走在最前面,大声道:“殿下,末将麾下将士拿获人犯何雄!”
话音刚落,柴若讷终于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瘫倒在雪地中,脸色比地上的白雪还惨白。
赵孝骞的笑容顿时渐渐收敛起来,面若寒霜地盯着瘫倒在地的柴若讷,冷冷道:“崇义公,你刚才不是说根本不认识何雄吗?现在你作何解释?”
柴若讷双目无神,浑身抖如筛糠,表情绝望地看着阴沉压抑的天空。
赵孝骞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崇义公,事已至此,我也救不了你了,何雄事涉谋逆,而你窝藏何雄究竟是何心思,自有大理寺和刑部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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