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这个时候他也终于明白,赵孝骞是玩真的,上次在郡王府,赵孝骞当面警告他的那番话,没有一个字是开玩笑。
那天警告过后,柴若讷当日赶回了大名府,但没有任何举动。
赵孝骞在等着柴若讷的反应,可柴若讷终究不死心,他也在等赵孝骞的反应。
在此之前,柴若讷一直存着侥幸的心思,以为赵孝骞的警告不过是当着李清臣和吕惠卿的面,故意折他的面子立威。
立威过后兴许不会与柴家为难,毕竟众所周知,柴家不好招惹,连大宋官家都要避让三分。
现在柴若讷终于发现,赵孝骞居然真不是吓唬他,人家是真要对他下手了。
如今柴家在真定府的势力被连根拔起,而赵孝骞事前事后根本连个招呼都不打,显然已对柴家深怀敌意。
可偏偏这件事柴若讷还没法喊冤上告,因为这件事是他理亏。
真要闹上朝堂,赵孝骞但凡摆出各种罪证,柴若讷根本无从辩驳,不仅无法参倒赵孝骞,反而毁了柴家百年来的名声,甚至还会招到官家的不满与忌惮。
柴若讷用了很久的时间平复了情绪,最终还是决定不上疏了,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大不了以后柴家的势力对真定府避而远之,换个地方发展。
做好决定后,一名下人匆匆赶来,低声禀道:“老爷,有人来投靠,人已进了庄子。”
柴若讷皱眉:“何人?”
“江湖人,名叫何雄……”下人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据说是兄弟伙使了钱,买通了胥吏,从真定府大牢逃出来的,此人在河北道上有几分名声,身手不错,算是高手。”
“刚才此人已进了庄子,求老爷收留,愿为老爷效犬马之劳。”
柴若讷神色微动,淡淡地道:“人我就不见了,领他去庄外的农家暂居,好吃好喝款待。”
第603章 谋逆不赦
收容朝廷钦犯,是柴若讷的业务之一。
别怀疑,他就是这么大胆,当然,最大的倚仗肯定还是丹书铁券。
这块东西无疑已成了柴家的极品护身符,只要它还在柴家,无论各级官府的差役,都没有胆子敢进柴家的府邸和庄子搜查。
从上一代崇义公开始,柴家已放开了胆子,秘密收容朝廷钦犯了。
没人清楚柴家究竟有何图谋,为何要收容这些钦犯,柴家的目的实在是不可告人。
收容一个两个倒也罢了,然而这些年来,柴家前前后后收容的钦犯竟不下两三百人,个个都是武艺高强的高手,也都是杀人如麻的恶贼。
这些钦犯进了柴家的庄子后,柴若讷便安排他们改名换姓,以护院家仆的名义堂而皇之地生活下来。
也是因为这些钦犯,几百个有本事又没素质的人聚在一起,搞得柴家庄子上一片乌烟瘴气。
外人更是避而远之,生怕被庄子里所谓的护院盯上,同时也就导致大名府附近的治安奇差无比,经常发生抢掠甚至命案。
赵孝骞之所以下定决心除掉柴家,就是这个原因。
这样的毒瘤,绝不能容它继续生存下去,而且还活得越来越滋润。
名叫何雄的朝廷钦犯住进了柴家的庄子,安分地蛰伏数日后,柴若讷终于抽出时间,亲自见了他一面。
见面自然是一番温言勉励,然后安排酒宴,酒至半酣便称兄道弟,典型的梁山好汉交朋友的路数。
一顿接风酒宴后,何雄便换了身份和姓名,顺理成章地当上了柴家庄子的护院,与数百朝廷钦犯同聚一处。
直到这时,柴若讷仍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跟往常收容的钦犯一样,何雄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他的出现和留下,对柴若讷的生活来说,简直连一朵小浪花都算不上。
这样过了五日,正是隆冬时节,大雪纷飞的天气里,柴家的某位门客突然有一天脸色苍白地跑来告诉柴若讷,真定城出事了。
具体出什么事,门客语焉不详,只说是赵孝骞勃然大怒,下令封锁城门,驻防厢军奉命挨家挨户地搜查,好像在查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
被搜查的这个人据说是一名钦犯,重量级钦犯。
能被朝廷官方认证为“重量级”,并且还引得名震天下的河间郡王发火,亲自下令封锁城门,大索城内的钦犯,这人的分量可见一斑。
通常被朝廷如此重视的钦犯,犯的案子必然是惊天巨案,很有可能跟谋逆有关。
只是由于赵孝骞下令封锁真定城,很多消息传不出来,柴家庄子也不知这位钦犯究竟是什么路数,是否已被官兵抓获。
然而柴若讷听到门客禀报的消息后,当即脸色苍白,心头一沉,脑海里不由自主冒出一个人的容貌模样来。
柴若讷想起来了,就在数日前,一个名叫何雄的钦犯投靠他,恰好这个何雄就是从真定府大牢逃出来的。
据何雄所说,他是兄弟伙儿花了银子,买通了大狱里的胥吏,悄悄把他放了出来。
令柴若讷心头发颤的是,如果这个何雄正好是赵孝骞要抓的人,可就倒大霉了,尤其是,何雄所涉之案很有可能跟谋逆有关,否则赵孝骞和官府不会如此大张旗鼓找人。
柴家这些年收容朝廷钦犯数百,看似来者不拒,然则柴家其实是有原则有底线的,柴家的底线就是大宋官家的底线,那就是绝对不沾惹跟谋逆有关的人和事。
但凡犯了谋逆案的钦犯跑到柴家庄子上,柴若讷一定义正严词将他五花大绑送给官府求表扬求锦旗。
太祖的遗训说得清清楚楚,历代皇帝当须善待柴氏子孙,罪不加刑,除谋逆罪外。
所以,“谋逆”这个字眼绝对是柴家的红线,想要一家人整整齐齐活下去,绝对不要沾惹这个字眼。
数日前来投靠的何雄,柴若讷记得当初问过他所犯何事,何雄的回答是抢掠过路商队,杀了几个人,躲藏半年后一时不慎终被官府拿获。
当时柴若讷便放心了,很大方地邀请何雄留下。
何雄犯的事,柴家庄子收容的钦犯们基本都犯过,杀人越货而已,跟谋逆毫无关系,柴家护得起。
可是今日真定城传来如此震骇的消息,柴若讷的心顿时悬了起来,急忙叫来何雄,再次详细询问。
没办法,柴若讷不得不小心,毕竟太巧合了。
何雄刚投靠柴家才几天,真定城就跑了一个重要的钦犯,柴若讷若不问清楚,怎么睡得着觉?
面对柴若讷脸色凝重的询问,何雄表示很冤枉很委屈,他强烈表示自己为人清清白白,一生老实本分,除了杀人越货外,根本没干过别的出格的事了好不好!
柴若讷将信将疑,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他。
何雄眼神清澈,正气凛然,一脸问心无愧。
柴若讷注视良久,终于稍稍放下了心。
只是“稍稍”,事实上柴若讷的疑心并未打消,他打算留点时间派人去真定城仔细打探消息,查清楚赵孝骞追缉的人究竟是不是何雄。
其实最完美的解决办法是不问青红皂白,把何雄杀了灭口,不管他是不是赵孝骞要找的人,留着这个人终究是个祸患。
可柴若讷长期在丹书铁券的熏陶下,胆子已变得越来越大,其次是柴若讷这人对那些江湖高手们,还是颇讲几分义气的,杀何雄容易,柴若讷担心的是被其他的钦犯们知道后,会对他寒心,失了人心。
于是就这样,何雄继续在庄子里住了下来,而柴家派去真定城打探消息的人,数日过去仍无结果。
…………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漫天被风雪遮盖,迷茫得像看不透的人生前程。
如此恶劣的天气里,距离柴家庄子十里外的一条山谷里,折可适麾下的一万兵马集结在山谷狭长的山道内,冒着漫天大雪静静地等待命令。
赵孝骞这次也亲自到场了。
柴家终究太敏感,分量太重,赵孝骞不太放心,必须亲自指挥。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没见停,气温越来越低,赵孝骞穿得厚厚的,身上还裹了一张熊皮大氅,面前生着一堆篝火,可还是冷得哆嗦。
“叫将士们也生火取暖,这鬼天气除了咱们这群神经病,没人愿意出门,放心大胆地生火,不会被柴家发现的。”赵孝骞颤声道。
折可适开心地转身传令,他喜欢赵孝骞这样的主帅,治军严谨,但爱兵如子,很温暖。
“殿下,咱们这次直接对柴家下手,殿下不怕惹麻烦么?末将听说柴家就连官家都不愿招惹……”折可适有些担心地道。
赵孝骞淡淡地道:“怕啥?柴家犯了不赦之罪,这一次丹书铁券可护不了他。”
“柴家犯了啥罪?”
赵孝骞一字一字缓缓道:“谋逆罪,你说是不是死罪?”
折可适大吃一惊:“柴家谋逆?这……是真的吗?”
“窝藏谋逆人犯,柴家就是谋逆,这道理要我教你?”赵孝骞冷笑数声:“太祖遗训,善待柴氏子孙,但谋逆罪不在赦免之内,所以,太祖遗训都保不住他,是柴若讷自己作死,怪不得别人。”
折可适沉默半晌,方才低声道:“那个被柴家窝藏的谋逆人犯……”
赵孝骞大大方方地道:“没错,是我安排他投靠过去的,名字是真的,犯的事也是真的,人家真叫何雄,曾在邢州辖下的村庄里聚集乡民杀官烧了县衙,被判谋逆之罪,被关在真定府大牢里。”
“名字,案宗,证据,皆有据可查,放到朝堂上也没人敢不服,柴家卷进这桩案子里,不是谋逆是什么?”
“更何况,柴家庄子还收容了数百名朝廷钦犯,前朝废帝的后裔,收容这么多盗匪钦犯之流,他究竟想干什么?这难道还不能定谋逆罪?”
折可适终于放下心来,呵呵笑道:“不连累殿下就好,其他的末将就不关心了,末将只管为殿下冲锋陷阵就好。”
赵孝骞微笑道:“知道你是关心我,放心,我做事从来都会给自己留条退路的,如果某天我做事没留退路,那就说明我是真被逼上绝路,破釜沉舟了。”
这是个圈套,赵孝骞亲自布下的圈套,从何雄进柴家庄子那一刻起,柴家注定会被卷进这桩谋逆案,柴若讷跳进黄河都洗不白。
既然决定要除掉柴家这颗毒瘤,过程和手段就不必太讲究,赵孝骞只需要看到结果。
赵煦大约也是这么想的,他的态度是赵孝骞今日行动的底气。
抬头看了看漫天飘洒的大雪,赵孝骞缓缓道:“等雪稍微小一点了,便出发柴家庄子。”
“先包围,再分批突进,不准放跑任何一人,柴家人包括柴若讷在内,都不要杀了,他的罪已经洗不掉了,带回汴京受审也无妨,其他的诸如盗匪钦犯之流,能活捉的尽量都活捉,我需要锁定证据。”
正说着,折可适突然伸出手掌,感受天上降下的雪花儿,一脸灿烂天真的笑,画面浪漫得像偶像剧里的恶毒丑陋男配。
“殿下,雪小了,小了!”
赵孝骞朝篝火伸出手,贪婪地攫取最后一丝温暖,然后依依不舍地起身,掸落了肩头的积雪。
“传令全军,开拔!”
第604章 王师平叛
全军开拔,一万将士直奔柴家庄子而去。
漫天风雪,触目一片白茫茫的恶劣天气里,柴家庄子里的人都躲在屋子里,围着炉火取暖。
谁都没想到,这样的鬼天气里,居然有一支万人兵马悄无声息地冲着柴家庄子而来。
雪地里前行艰难,但折可适麾下的一万兵马仍然迅速地奔行十里,到达柴家庄子外。
一切都是正规军队交战的路数,专业程度比柴家那些江湖草莽不知强了多少倍。
大军未到达前,潜行的斥候已悄然接近了柴家庄子,将庄子外的十几处明暗哨摸清,用弓弩无声地射杀。
拔除岗哨后,大军倏忽而至,折可适一声令下,一万兵马分开包抄,对柴家庄子形成合围。
最后是全军列阵,洁白的雪地上站立一排排手执火器的朝廷军队,比雪还冰冷的枪口,对准了一片白茫茫的房屋。
直到做完这些,柴家庄子里仍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自己已被大军包围,庄子里静悄悄的,只听到几声犬吠鸡鸣。
庄子中央一栋豪奢的府邸正堂内,柴若讷裹着一身裘氅,坐在炭炉边取暖,外面风雪呼啸,正堂内却没有那么寒冷。
柴若讷的怀里还搂着一名歌伎,歌伎尚算绝色,是柴若讷从大名府的一座青楼里半买半抢来的。
原本歌伎不愿从他,可柴家终究势大,被柴若讷抢回去后,生米煮成了熟饭。
后来歌伎也就认命了,从此踏实地陪在柴若讷身边,只等他哪天对自己厌烦了,再把自己打发走,或是赏给庄子里的某位好汉。
此时此刻,柴若讷搂着怀里的美人儿,心却不在美色上。
他眉头紧锁,出神地盯着通红的炭火,不知想着什么。
这几日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有一种大难临头的预感,可预感这种事说不准,柴若讷也不愿把它当真。
只是柴若讷前思后想,总觉得还是应该做点准备。
以前无所谓,柴家在大名府几乎跟土皇帝一般,行事无所顾忌。
可自从赵孝骞扫荡了柴家在真定府的所有势力后,柴若讷基本就算与赵孝骞结仇了。
这位郡王殿下可不一般,无论立下的功绩,还是朝野的威望,以及官家的圣眷,赵孝骞都甩柴家几条街。
结下这个强敌,说实话,柴若讷也是有点犯怵的,他已暗暗下定决心,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去一趟真定城,修补柴家与赵孝骞的关系,哪怕再次赔罪道歉都好。
更重要的是,柴若讷要把自己摘干净,以前干的那些事无所谓,毕竟柴家有丹书铁券,但最近刚收留的那个名叫何雄的人,留在庄子里终究是个祸患,必须抓紧时间把他赶走。
别的罪干了也就干了,柴若讷不在乎,唯独跟谋逆扯上关系的罪,柴若讷是真不敢碰,因为这条罪丹书铁券都保不了他。
心里愈发不踏实,柴若讷此刻总觉得莫名心悸,好像心脏出了毛病。
于是暗暗决定,这两件事抓紧时间办了,雪停了就办。
刚打定主意,突然听到庄子里的狗发了疯似的狂吠起来,一条狗传染了庄子里所有的狗,犬吠声顿时此起彼伏,叫成一片。
柴若讷皱了皱眉,正要叫来庄客询问,却不料一名下人惊慌失措地跑进来。
“老爷,不好了!庄子被人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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