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樂事薯片黃瓜味
“大人,我已問過師父。師父說,眼下他已……將死,不捨得睡覺,正好想與人多說些話。”
“我將大人在泰安城救下滿城百姓的事情與師父說了,師父就說一定要見一見大人。”
“我這便帶你去見他。”永戒說道。
李淼拱了拱手:“有勞。”
永戒點點頭,轉身帶著李淼朝寺內深處走去。
走到一處小院,永戒敲了敲門:“師父,李大人來了。”
卻聽得裡面響起了一個爽朗的老者聲音,含笑說道:“快進來,我都等困了!”
永戒推開院門,就見得院中樹下,放了一個涼蓆。
一個老僧盤坐其上,抱著一個小女孩,那小女孩一手攥著老僧的鬍子,一手含在嘴裡,被老僧輕輕的拍著後背,已經是困得睜不開眼。
再看那老僧,鶴髮童顏,兩道眉毛足有一尺來長,掛在雙肩。
盤坐的姿勢也是隨意,一腿彎曲一腿伸直,袈裟裹在那小女孩身上,自己只穿一身裡衣。此時含笑看向李淼,一點沒有高僧的風範,反而像是個哄孫女睡覺的爽朗老頭。
永戒快步上前,將那小女孩摟在懷裡,朝著老僧告罪道:“師父,玲兒又來打擾您,我一定……”
“哎!”老僧一擺手:“永戒,你又說些痴話。”
“你是我徒弟,玲兒就是我的徒孫,爺爺哄孫女睡覺有什麼打擾不打擾的!”
“再說這些見外的話,莫以為我要死了,就不能抽你!”
李淼不由得挑了挑眉。
他如何不知,這老僧就是少林主持,行遲。只是看這行止、這說話,真是跟他想象中的高僧形象相去甚遠。
不過,李淼能清晰的感覺到,這老僧堅若磐石的筋骨——“金剛”。
雖然李淼能看出他心脈受損、渾身暗傷,還有三日可活所言不虛。但他同樣能看出,這老僧身上的“金剛”,比他當日在泰山派上的圓滿“金剛”更強。
這要比當日李淼退掉“金剛”轉修“須彌”更加不合常理。
圓滿是什麼?多一分則過,少一分則不及。所謂的圓滿不是比別人更多,而是“正好”。圓滿之後就沒有路可走了,這點李淼無比確信。
看來,這就是少林的底蘊,也是行遲能在籍天睿手下活下來的原因。
李淼上前施了一禮:“晚輩李淼,見過行遲大師。”
老僧爽朗笑道:“李大人,有禮了!”
“聽我這劣徒說了,大人在泰安城做了好大的善事!”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以大人的功德,當是和尚向你見禮!”
說罷,行遲竟是真的站起來,對著李淼施了一禮。
李淼連忙上前拖住行遲雙臂:“大師不必多禮,李某吃官糧,只是做了分內之事罷了。”
讓一個九十多歲、行將就木的得道高僧朝他行禮,李淼怕折壽。
“哈哈哈,那和尚就不客氣了。李大人且坐!”
行遲也不勉強,朝李淼擠了擠眼,就招呼李淼一起坐下。
“沒想到和尚死前,還能與李大人這般的英雄人物說說話,和尚也可瞑目啦!”
他一點沒有避諱死亡的意思,爽朗的笑著說道。
“李大人有想問的,儘管說來!和尚知無不言!”
李淼心知行遲已經油盡燈枯,時日無多,不好耽擱他太久。而且過會還要去見朱載,就直入正題。
“大師,當日將你傷到這般地步的,可是籍天睿?”
這一點,他一直沒有想明白。
逡滦l在苗疆誅殺籍天睿,是傾巢而出,朱載親自帶隊去的。
妘澤霖可以假死脫身,是因為他當年本就是個癟三兒,根本沒有引起逡滦l的重視。
但籍天睿這種人物,逡滦l殺死他之後,怎麼可能會不去驗明正身?如果他當日沒死,逡滦l怎麼可能會善罷甘休?
果然,行遲淡淡說道:“他說他是籍天睿。”
“身形相仿,武功更強,也是明教教主。但是不是當年那個,和尚也不能確定了。”
“畢竟,他跟李大人一樣,都是以三歸一的境界,卻不知如何規避了‘天人五衰’。”
“和尚我只到絕頂。依仗前人遺澤,折損陽壽,勉強能跟他過上幾手。再多的,和尚也無力探究了。”
果然,行遲也一眼看出了李淼的境界。
武功修到絕頂之上,都是在自己的這條路上走到了盡頭。修“金剛”的,能一眼看出別人的筋骨;修“須彌”的,能一眼看出別人的真氣;修“介子”的,能一眼看出別人的招式、心法。
而行遲的武功,原本應該只是絕頂。靠著少林秘藏的手段,強行推高了自己的境界。
他只剩三天的壽命,不止是與籍天睿交手留下的傷導致,更多是因為這手段的代價。
李淼繼續問道:“那個自稱籍天睿的人,打上少林,是為了什麼?”
行遲輕描淡寫的說道:“易筋經,洗髓經,大還丹。”
“和尚我只能盡力護住門人,這三樣東西,都被那籍天睿奪去了。”
李淼還未發話,一邊的永戒猛地站了起來,震驚的說道:“什麼!?”
“這,這如何是好!?”
“慌什麼!”行遲厲喝道:“天上天下,唯‘我’獨尊,一切外物都是空。你佛法修哪去了?”
“坐下,莫把玲兒吵醒了。”
卻不想,永戒的動作沒有把小女孩吵醒,行遲的聲音卻把她嚇醒了,登時就哭了起來。
行遲連忙起身,將那小女孩兒接過來,輕輕拍打後背,哄了半天才將其哄睡過去。
他又壓低了聲音,轉頭對著永戒說道:“些許外物,舍了就舍了。”
“秘籍可以再寫,丹可以再煉。你記住,我少林的立身根本,不是武功,而是佛法,是人心。”
“‘空花水月道場,時時刻刻建好,若有一人未度,自己切莫逃了。’”
“建道場是為了渡世人,能建也能放下。只要人還活著,道場算什麼東西?”
“你要是執迷於外物,就是外道,以後莫說是我的徒弟!”
第122章 天人境
“天上天下,唯我獨尊”。
這句話,並不是霸氣的宣稱,而是一句佛偈。關鍵不在“獨尊”,而在於“唯我”。
佛門四大皆空,修行就是修“我”,這個“我”指的是真我、本我、自我。除“我”以外,所有東西都可以放下,是佛門的要義所在。
話雖如此,但經文這東西,本質上都是吹牛和站著說話不腰疼。
畢竟佛是在天上的飄著的人物,可以不吃不喝,可以輪迴轉世,自然一切都可以放下。要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也修的什麼都不在乎了,那李淼可不會給他什麼好臉子看。
易筋經、洗髓經、大還丹三者,幾乎是少林傳承中最貴重的東西。行遲對此三者如此輕描淡寫,一句“只要人還活著,道場算什麼東西”,已經是了不得的心性。
永戒默然無語,低頭認錯。
行遲這才轉頭看向李淼:“李大人,可還有其他想問的?”
“有,只是不知是否合適。”
“哈哈哈,儘管問來!”行遲大笑道。
“和尚將死之人,李大人有什麼不方便問他人的,儘管問我便是,和尚都帶進土裡!”
李淼思考了片刻,方才開口。
“如此,晚輩便問了。”
“這江湖,絕頂就已經到了頭。但晚輩檢視古籍,前朝之時絕頂之上還多有現世。本朝近百年卻只有一個籍天睿,還被殺了一次。”
“這其中,是何緣由?”
李淼此話一出,院內氛圍登時一滯。
半晌,行遲苦笑道:“原來如此。”
“我道白天朱指揮使來見我,李大人不與上司同行,卻半夜偷偷來見。”
“李大人這身驚人的藝業,竟是純靠自己修來的嗎?”
李淼捻著手指,挑了挑眉。
“大師果然知道緣由。”
“而且,這緣由與朝廷有關。”
兩人都是聰明人,不需要把話說清,就已經猜到了一些東西。
李淼三路歸一,在這個一路絕頂之上都沒有的江湖上,可謂驚世駭俗。但他作為逡滦l千戶,竟是要來向行遲問這個問題,就暴露了他的武功進境,與朝廷關係並不大。
而行遲這一番話,也證實了李淼的猜想——這大朔武學相較前朝凋敝許多,根子就出在朝廷上面。
行遲擺了擺手,長嘆一聲:“恕和尚不能直言相告了,李大人只要還在朝廷,遲早有一天會知道。”
“只是這話,不應該由和尚一個方外之人告訴李大人。”
“說不得,說不得啊。”
李淼笑了笑:“是晚輩唐突了,讓大師為難。”
“無妨,無妨。”行遲擺手。
“如此,晚輩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李淼說道。
“少林傳承千年,當年達摩祖師坐化之後,是否有留下三路歸一之後,該如何踏出下一步的線索?”
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了李淼數年。
要論“金剛”、“須彌”、“介子”的進境,李淼很確定,自己已經到頭了。
泰山上與妘澤霖打完之後,眼下他可以隨時圓滿一路,殘缺兩路。之後慢慢做事,靠水磨功夫,遲早也能三路圓滿於一身。
但,然後呢?
三路圓滿,再無路可走了。
他隱隱感覺自己還差了一點東西,才能真正達到三豐真人和達摩祖師的境界。
可這點東西,他毫無頭緒。
天下有可能知道去哪裡找的,只有朝廷、武當、少林三者。
朝廷那邊顯然是一灘渾水,沒摸清底細之前,李淼不想貿然蹚進去。所以他只能尋求武當和少林。
眼下,李淼終於向最可能知道答案的人,問出了這個問題。
行遲點點頭:“和尚就知李大人當有此一問。”
“只是,我少林傳承已久,中間也數次遭遇過險些滅門的險境,許多前人的典籍都已經丟失。”
“而且,達摩祖師雖然武功高深,卻是以佛學開宗立派,對這件事,也沒有留下確切的說法。”
“所以和尚也不能給李大人一個確切的答案。”
李淼嘆了口氣:“如此嗎。”
雖然隱隱感覺可能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但聽到行遲的回答,他也不由得有些失望。
行遲卻是擺擺手:“雖然不能給李大人確切的答覆,但和尚當年習武有成,也曾在寺內的典籍中查過這件事情,多少得出了一些猜想。”
“後來河南那場大災,和尚救人時損了根基,斷了在武學上更進一步的念頭。此事也就放下了。”
“既然李大人問起,和尚就將這些猜想與李大人說一說,也算拋磚引玉了。”
說罷,行遲轉頭看向永戒:“你也來聽一聽。”
等到永戒應聲在一旁坐下,行遲才緩緩與李淼說道。
“李大人,你既然與朝廷牽扯不深,又已經三路歸一。”
“可是嘗試邁過那一步之後,透過某種法門自行殘缺了境界,從而規避了‘天人五衰’?”
少林果然底蘊深厚,行遲武學境界說不上多高,但僅憑與李淼的幾句話,就已經猜到了李淼的境況。
上一篇:封神结束,觉醒签到系统?
下一篇:被女帝离婚后,我分走百万倍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