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小時工作制的朝廷鷹犬 第78章

作者:樂事薯片黃瓜味

  遠遠地,李淼就看到朱載正負手站著,對著卜磊說話,應當是在調配人手,準備強攻少林山門。

  李淼就想要走過去。

  朱載一抬頭看見了他,卻是抬手擺了個制止的手勢,眼神分明是在示意李淼不要過來。

  李淼停下了腳步,皺眉看向朱載。

  兩人十幾年的交情,李淼一眨眼朱載就知道他打的什麼盹,朱載一瞪眼李淼就知道他要扔哪個碗。

  無需交談,李淼就能明白,朱載那一個眼神裡蘊含的情緒。

  “老頭子,在……擔心我?”

  “為什麼?”

  泰安城的事情已經由王海告知朱載,李淼的武功到了什麼境地,朱載已經知道。

  這少林寺裡有什麼東西,能威脅到李淼?

  況且眼下山門外都是逡滦l的人手,都是自己人,朱載為什麼會擔心李淼、不讓他過去?

  李淼心下奇怪,但他很清楚,朱載不是個無的放矢的人。他這麼做,一定有足夠充分的理由。

  李淼回身交代尹敏君和永戒幾句,讓他倆先找個地方躲一躲。

  等到兩人離去,李淼交代了張百戶幾句,讓他不要說出自己已經到了的訊息。

  而後李淼閃身進了一處密林,腳步輕點,就上了一處樹梢,踩在一根手指粗細的樹枝上,遙遙觀察著山門外的情況。

  見李淼會意躲了起來,朱載好似鬆了口氣,轉頭對著卜磊說了幾句話。

  卜磊領命離去,朱載轉身面對山門,負手站立。

  李淼清楚的看到,朱載的手在背後比劃了個“三”。

  “三更。”

  這是讓李淼等到半夜三更時分,偷偷去見他的意思。

  李淼又等了一會兒,就見一座木雕彩轎緩緩行到了朱載身側。

  這轎子朱漆泥金,襯以繡片、珠翠、流蘇、彩繪,無比奢靡。可以說就單這一座轎子,就抵得上數千兩銀子。

  要知道,大朔開國皇帝是下旨限制過乘轎的,一般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員,或是年老、殘疾之人才能乘坐。雖然這規矩後來漸漸廢止,但一般人乘坐轎子也不會過多裝飾,以免僭越。

  再看那四個抬轎之人,竟然都是二流高手!

  那轎子行至朱載身側停下,旁邊一個跟在一旁的人就連忙上前,竟是直接噗通一聲趴在轎門前面。顯然是要做“人肉轎凳”,讓轎內的人踩著他下來。

  李淼凝神細看,那趴在地上的人,赫然就是當日帶人去泰山搶功的都知監掌印太監,程元振!

  這轎子裡到底坐的何人,讓一個絕頂的四品太監做人肉轎凳?

  就見那轎簾緩緩掀開,從裡面伸出了一隻蒼老幹枯的手臂。

  一個轎伕上前扶住了那隻手臂,將那人攙了下來。

  只見那人老態龍鍾、兩鬢如霜、發疏齒松,滿臉皺紋密佈,走路顫顫巍巍,好像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再看衣著,一身窄袖的曳撒,胸前繡著蟒紋。竟是穿著與朱載同級的賜服。

  這人踩著程元振下了轎,顫顫巍巍的被人攙扶著,走到了朱載身旁。

  朱載轉身對其施了一禮:“大兄。”

  “嗯。”那人安然受了這一禮,竟是一點還禮的意思都沒有,彷彿理所當然的說道。

  “莫等了,先轟幾炮看看。若是籍天睿那僮舆在,正好拿下。”

  “是。”朱載轉頭吩咐逡滦l,竟是就要直接炮轟這千年古剎。

  李淼隔得老遠,聽不見兩人之間的對話。但憑他的眼力,已經將一切都盡收眼底。

  他笑了笑:“果然。”

  “若是朝廷裡沒有這般人物,不可能坐得穩這江山。”

  那人看著老態龍鍾,卻不是真的老到了這個地步。以筋骨來看,這人怕是隻有五十多歲。

  他這幅樣子,李淼熟悉的很。一月之前剛在泰山派上見過。

  “天人五衰”。

  這人,赫然也是一位身具兩路以上的“絕頂之上”的高手!

第120章 行秀

  天人五衰,在佛教中意指天人壽命將盡時,所出現的種種異象。

  衣服垢穢、頭上華萎、腋下流汗、身體臭穢、不樂本座。

  它的出現,代表著切切實實的邁向死亡。

  一旦身具兩條絕頂之上,立刻就會陷入“天人五衰”。從出現的那一刻起,餘下的壽命就開始以刻計量。武功越高,死的越快。

  以李淼為例,他身具三條絕頂之上,只是在三條路上都刻意留了一步沒有踏出。所以他的三條絕頂之上都是“假的”,失去了神異,這才能活蹦亂跳的到處蹦躂。

  在泰山上那一戰,他為了跟妘澤霖交戰,自行圓滿了“金剛”。看似只是頭髮變白,好像並不嚴重,但如果他不回退境界,那這“天人五衰”就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愈演愈烈。

  不出一天,李淼也會死。

  但這個指揮朱載炮轟少林的人,看這好整以暇、慢慢悠悠的態度,可不像是隻剩不到一天壽命的樣子。

  這人身上的“天人五衰”徵兆,雖然比李淼在泰山上嚴重,但好像被某種手段停滯住了,並沒有繼續發展下去的意思。

  李淼無聲地笑了笑。

  他在順天府的時候,少有顯露自己的武功。即使是在朱載面前,也對自己的進境避而不談,就是為了防備這些,藏在幕後的人和東西。

  仗著自己的一點特殊,就覺得自己是天之驕子,肆無忌憚,只會像左黎杉那樣死的不明不白。

  武功的本質是一種暴力,而一切的權力,都是建立在暴力之上的。

  吃的最多的那個人,或許不是最正義的,也或許不是最得人心的,但一定是最能打的。

  大朔朝廷鼎定天下已近二百年,享有四海。如果沒有掌握絕頂之上的秘密,那才是咄咄怪事。

  那人下令之後,朱載便吩咐了下去,要先開幾炮試探試探。

  正當幾個逡滦l把火炮拉來,就要直接把少林的大門轟開的時候。

  卻見大門緩緩開啟。

  從門內出來了一個老僧,見到寺外眾多逡滦l和已經點燃了信子的火炮,也不驚慌,雙手合十,朝著朱載施了一禮。

  “朱大人。”

  朱載猛然抬手握拳,示意準備開炮的逡滦l停下,而後朝著那老僧也是施了一禮:“行秀大師。”

  “朝廷收到少林被明教僮訃サ挠嵪ⅲ匾馇皝硐嗑取C鹘藤子已經退走了嗎?”

  這個開門走出的老僧,正是當代少林主持行遲大師的師弟,也是少林存世的唯二行字輩高僧之一。

  少林與武當並稱江湖上的泰山北斗,自然少不得與逡滦l打交道。朱載來過少林,與他相識。

  “是,有勞朝廷掛念,敝寺銘感五內。”

  “大人遠道而來,不如先進敝寺歇息一下,用些齋飯、茶水。”行秀說道。

  朱載轉頭看了一眼那個“天人五衰”的人:“大兄,如何?”

  那人輕笑了一聲:“既然少林無事,我就先回去了,乏了。”

  “你去問問當日的情狀,寫個摺子遞上去,不必來回我了。”

  說罷,轉身就回到轎子上,緩緩離去。

  朱載吩咐了一聲,讓眾多逡滦l先在少林寺外紮營,又點了幾個親信,跟著行秀一起進了少林山門。

  進了寺門,朱載就看到地上滿是還未清洗乾淨的血跡,只是不見屍體。

  再看周邊建築,已經垮了大半,只有幾座偏遠的佛堂還算完好。

  朱載暗自點了點頭。

  看來朝廷收到的訊息真實不虛,以少林的底蘊,當日明教一定是傾巢而出,才能將少林弄成這般樣子。

  他旋即對著前面的行秀問道:“不知行遲大師現在如何了?”

  行秀聽到這句話,腳步不停,淡淡的說道:“師兄受了重傷,還有三日可活。”

  朱載腳步一頓:“如此嗎……以貴寺的手段,是誰能將行遲大師傷到這般地步?”

  “明教的籍施主。”

  “不可能。”

  朱載斬釘截鐵的說道:“他已經死了,死在苗疆。當日我看的清清楚楚。”

  “為防巫蠱之術的邪異,我們把他的屍體切分了數塊,用生鐵做的箱子叩搅隧樚欤肿屓思毤毱柿耍钺嵊晌矣H手燒成一堆焦炭,撒入河中。”

  “他武功再高,也還是人。巫蠱之術再邪異,也不可能讓他死而復生。”

  行秀依舊是淡淡的說道:“我從未習武,只一心鑽研佛法。當日師兄讓我躲了起來,未曾親眼見到當時的情況。”

  “一應事情,朱大人見了師兄,再來問他吧。”

  說罷,就帶著朱載朝著少林正堂而去。

  見寺門緩緩合上,李淼輕飄飄落下樹梢,站在原地捻著手指,思索了片刻。

  少林好像沒有出太大的問題,這點倒是沒有出乎李淼的意料。

  少林傳承至今已有千年,怎麼可能沒有點不同尋常的手段。

  這千年來,天下出過不少絕頂之上的天驕,要是一個籍天睿就能把少林滅了,那少林這千年的傳承就有些好笑了。

  就是不知道明教攻上少林,是為了什麼。

  李淼轉身離去,找到了尹敏君和永戒。

  “尹長老,你拿著我的腰牌,去找方才那個張百戶。讓他轉告指揮使,我今夜三更去見他。”

  “要是那個人在,就讓他在營帳外掛一盞燈弧R遣辉冢蛼靸杀K。”

  “是,大人。”尹敏君接了腰牌,領命而去。

  李淼又轉頭看向永戒:“大師父,看少林的情況,應當已經安全。”

  “你可自去。你本就是行遲大師的弟子,逡滦l不會攔著你,只是不要透露與我有關的訊息。”

  “若是見到行遲大師,替我問一句話。”

  “就說,末學後進李淼,與明教有些過節,願意替貴寺出一出氣。只是有些問題,想向行遲大師請教一番。”

  “今夜我去寺內找你,你我先約定一個地方。若是行遲大師願意見我,有勞大師父帶我去見一見。”

  永戒點點頭,與李淼約定了見面的地點,轉身走向少林寺山門。

  被逡滦l攔下之後,說明了一下,便進了山門。

  李淼站在原地,遙遙看著少林這千年古剎,一言不發,不知在想些什麼。

第121章 行遲

  太陽西落,轉眼之間已經天黑,時間到了二更。

  李淼翻過院牆,進入少林,朝著與永戒約定的地方走去。

  少頃,就進入一處院落,永戒正站在院中,低著頭,肩膀鬆垮。

  “大師父。”李淼招呼了一聲。

  永戒抬頭,雙眼之中密佈血絲,臉上還有未乾的淚痕。見到李淼,勉強笑了笑:“大人。”

  李淼上下看了看他,說道:“可是行遲大師有什麼不測?”

  “師父受了重傷,還有三日的壽命。”永戒說道。

  “如此嗎……節哀。”

  李淼心中嘆息一聲,行遲是他在這個江湖上為數不多的、真正懷有敬意的人。一直想著什麼時候手上的差事了了,一定要見上一面。

  誰知這第一面,竟也成了最後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