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樂事薯片黃瓜味
說書人猛地喘了幾口氣,才緩緩說道。
“諸位,戚將軍是何人,無需我來說。”
“自打兩年前他接任登州衛指揮僉事至今,斬殺了多少倭寇,又有多少百姓被他從倭寇的手中救下,誰能數得清!”
“在這登州、萊州討生活的,哪個敢說自己沒有沾戚將軍的光!”
“說他勾結倭寇——我呸!”
說書人一口濃痰吐在地上。
與此同時,伍鳴霄面色驟變,不敢置信地轉頭看向李淼。
“李大哥……他說的是……”
李淼笑了笑。
“要是登州衛另一個僉事不是姓戚的話,那他說的應該就是你家大人了。咱們到的正是時候。”
說話間,外面說書人繼續說道。
“那登州衛指揮使王大人是什麼貨色,更是無需我來說!從他繼任到現在,倭寇一日猖獗過一日。先帝在時,倭寇只敢擄掠商船,他繼任之後,倭寇甚至敢上岸劫掠,也不見他殺過幾個!”
“他說戚將軍勾結倭寇,哈!”
說書人冷笑一聲。
“我看,勾結倭寇的是——”
“那說書的。”
未等他說完,斜刺裡忽的叉出一個聲音來。
卻是旁邊茶攤上一個江湖人打扮的中年男子打斷了他的話,眯著眼睛朝他看過來,伸手朝著遠處的街道一指。
“禍從口出,慎言。”
說書人一愣神兒,順著他的手指看去,面色唰得白了。
街道盡頭,正有數個兵丁朝這邊走過來。
看衣物形制,正是附近登州衛的兵丁,也就是他方才要罵的“登州衛指揮使王大人”的屬下。
若是被這幾個兵丁聽見了他在罵自家主官,就算是當街將他斬了也是意料之中。
說書人猛地一把將桌上的傢伙式兒兜起來,就要轉身逃竄,腳下剛一動,卻是忽的停住了……他咬了咬牙,朝著那個中年人投去了一個眼神,便再度回到桌前站定。
深吸了一口氣,他吐氣開聲。
“戚將軍十七歲接任登州衛指揮僉事,現下不過十九歲!這兩年多以來,他為護衛百姓,十餘次險死還生,身被七十餘創,帶傷作戰沒有一次退卻!”
“可現在,他被奸人構陷、身陷囹圄,明日就要問斬……他為了我們拼了這麼多次命,我若今日連句公道話都不敢為他說,不如撅了醒木回家種田!”
說話間,那幾個登州衛的兵丁就到了切近,視線朝著他掃了過來。
“真正勾結倭寇的偃耍 �
“是!”
說書人鼓起了十二分的勇氣,顫抖著、掙扎著、快意地抬起手指指著他們,怒喝道。
“登州衛指——唔唔唔!”
未等他說完,一隻手猛地捂住了他的嘴。
卻是那中年江湖人,扣住他的肩膀一轉身將其藏在了身前。
旁邊那些百姓也立刻警醒了過來,猛地齊齊站起身來,將兩人圍在了中間,擋住了那幾個兵丁的視線。
那幾個兵丁也沒怎麼聽清,掃了一眼,便繼續朝前走去。
過了半晌,那中年江湖人才鬆開了手,將那說書人放開。
說書人被捂了半晌,大口喘了幾下,轉頭怒視著他,卻也知道他是好意,不好發火,只得狠狠地跺了跺腳。
“你這漢子!管的什麼閒事!”
“我自去送我的命,本就是欠戚將軍的我認了!今日我不把話說了,來日死了有何面目去地府見戚將軍!”
那中年江湖人卻是擺了擺手,壓低了聲音說道。
“老哥,戚將軍福壽綿延,怎麼會明天就死呢?你若信我,就先將命存下……明日且去觀刑。”
“這天地間總有公道在的!”
說罷,他拍了拍說書人的肩膀,轉身而去。
只留那說書人愣在原地,久久不曾言語。
第508章 劫獄
街道上的事情結束了。
但留給某些人的震撼,卻仍在繼續。
伍鳴霄就像是一座鏽住了的器械,雙眼無神地盯著窗外,心中亂成了一團。
“僉事大人勾結倭寇?”
“指揮使說的?”
“明日就要行刑?”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五個月之前他奉命離開登州之時,他家僉事大人還是這登州衛、萊州府萬人敬仰的英雄。不僅登州衛指揮使對他信重非常,當地百姓更是不知有多少在家裡立了生祠供奉,麾下的“戚家軍”更是龍精虎猛,不知有多麼威風。
可不過去了趟江西的功夫,怎麼就要殺頭了!
還要一個說書先生冒著殺頭的風險為其喊冤?
怎麼會!
指揮使為什麼要構陷僉事大人,戚家軍的同袍現在何處,明日……明日!
伍鳴霄猛地抓住了刀柄。
“李大哥,咱們就此別過。”
“這一路多謝,我有事要做,關係重大,不能連累了你們……若來日有機會再見,我就算肝腦塗地也會報答你這一路護送的恩情……還有我家小姐,也麻煩你照看一段時日,我若能活著回來,就去接她。”
說罷,轉身就要走。
剛轉過身去,忽的定住了。
李淼一手隔空控住了伍鳴霄,轉頭笑著對趙英說道。
“小趙,聽見了沒有?”
“他怕連累我,好不好笑?”
趙英不是李淼的屬下,理論上兩人還是有仇,自然不會給他捧哏,所以只是低著頭哄孩子,沒有言語。
李淼也不在意,隔空提著伍鳴霄轉過來,放到面前,這才散去了真氣。
伍鳴霄當即就急聲說道。
“李大哥!你知道我是要去做什麼嗎!”
李淼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
“劫獄唄,好大的事兒。”
“你看我身上還差個殺頭的罪過嗎?”
伍鳴霄一梗。
啊對……他一時昏亂,忘了。
面前這位李大哥,本就是滅了福康縣縣令、整個衙門外帶黃府百來口人,還酒照喝飯照吃的法外狂徒……他還真就不差一個劫獄的罪過。
可一碼歸一碼,李淼可以不在意,但他不能理直氣壯地要求李淼去為他拼命。登州衛可是衛所,衛所的大獄守備,可不是福康縣能比的!
所以伍鳴霄還是咬了咬牙,就要再勸。
李淼卻沒再理他,轉身下了窗戶,施施然就朝外走去。
“吃你的飯,吃完飯睡覺。”
“明日我保證還你一個全須全尾的僉事大人。”
說罷,身形一閃。
伍鳴霄再去看,就再也找不到李淼的蹤影。
他頹然坐到桌邊,一拳砸在桌上。
“我怎麼這麼不中用!”
旁邊的趙英抬頭看了他一眼,李淼離開以後,她的表情也變得鮮活了一些,見伍鳴霄在那自怨自艾,便淡淡開口道。
“吃飽了嗎?”
伍鳴霄轉頭看向她。
“趙姑娘,我哪裡還有心思吃飯!”
趙英搖了搖頭。
“他說讓你吃飯,你就吃飯;他說讓你放心,你就放心好了……只要是能用殺人解決的事情,你都不用擔心。”
她站起身,抱著孩子走到門邊。
“這天下,好像還沒有用殺人解決不了的事情。”
趙英搖了搖頭,推開門。
“所以,吃完就去睡吧。”
“既然到了登州,明日,我也該離開了。”
“你很幸撸愫湍慵覂L事大人,都是好人……希望來日不要再見。”
門扉合上,趙英離開了房間。
只剩伍鳴霄坐在屋內,良久不發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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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李淼這邊。
他並未直接去登州衛劫獄。
畢竟對他來說,這種事就像上茅廁時先脫褲子還是先扯紙一樣,是什麼時候、先做哪樣都無所謂的事情,所以他還是想先往後放一放。
畢竟方才那一通好戲,伍鳴霄看不出來,他卻是看出不少蹊蹺之處。
比如,那幾個登州衛的兵丁明明是聽到了說書人喊出來的“登州衛指”幾個字,就算沒有說完也應該能猜到他在說什麼才對……卻裝作沒有聽見,就這麼走了。
比如,那個中年江湖人怎麼就那麼篤定,那位被陷害的“戚將軍”會“福壽綿延”呢?
中年江湖人並未離開太遠,只是掩藏了身形,混入人群之中,朝著街道盡頭走去。
走出幾十丈,他忽的一個轉向,鑽入一條小巷之中,伸手握住懷中短刀,屏氣凝神。
“沒人跟來?”
“奇怪,明明方才感覺背後發涼……”
等了一會兒,他確信身後無人,才狐疑地收了刀,轉身繼續前行。
在他上方的屋頂,李淼揹著手搖了搖頭。
“嘖,跟人這活兒多少年都沒做了,生疏了。”
說罷,身形驟然模糊。
再看,屋頂已經空無一人。
卻說那中年江湖人,左拐右繞了一通,穿過數間民房和小院,兜了半個時辰,才終於在一扇門前停了下來,伸手在上面叩了三下。
篤、篤篤。
一長兩短。
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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