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樂事薯片黃瓜味
李淼回頭衝他笑了一下。
“小哥,你知道明教嗎?”
伍鳴霄遲疑著點點頭。
“知道……自然知道,明教不是在大前年已經亡了嗎,說是做了刺駕之事,整個兒都葬送在了京城……”
“江湖上都說是明教教主被那位逡滦l指揮使佔了身子、奪了清白,然後又被始亂終棄,最後發了瘋做下此事,然後又被那指揮使大人——”
李淼笑容一僵。
“停停停,不是,我不是說這個,話說你這話是從哪兒聽來的?”
“算了,先說眼下。”
李淼指著外面那個野人說道。
“你知道明教刺駕一事,最後是由明教前前前教主陽厲軒的後代所做的,對吧?你知道陽家人代代傳承,最為顯著的特點是什麼嗎?”
伍鳴霄點點頭,他自然知道,可他不明白李淼為何要在此時提起此事……忽然,他猛地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從山林中竄出的那個野人。
因為這個野人的外形實在太過兇悍,他方才沒有注意到最為重要的一點——除去身材極為雄闊之外,這人的手臂也極長,若是垂下的話完全可以觸及膝蓋!
這正是陽家人的特徵!
“李大哥,這!”
李淼一擺手,笑道。
“所以我說有意思。”
“聽我的,不用動。有我在他傷不了人,這場大戲,咱們得看個夠。”
話分兩頭,那野人說完話之後,見幾個客商沒有動作,猛地就是一揮手中長刀。
嘩啦!——
這一刀,連地面帶樹木,劃開了一道足有丈長、拇指深湹牡逗郏�
“跟我走!!!”
旁邊趴伏在地的瘦虎也猛地起身咆哮。
吼!——
噹啷一聲,短刀落地。
幾個客商緩緩把手放到了頭上。
野人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一揮手。
“車,一起,上山。”
“逃,死;不逃,活。”
“走!”
幾名客商面面相覷,可也知道無力反抗,只得去將馬車套上,趕著車跟著那野人前行。
行了約摸小半個時辰,便到了一處極為隱蔽的山坳。那野人忽然停在原地,仰頭咆哮了幾聲。
枝葉搖晃,從道旁林中就跳出了數人,都是山匪打扮、腰間挎著生鏽的、還帶著乾涸血漬的長刀,跳出來之後一番亂叫。
“大個兒,今個兒又開張了!”
“怎麼就這麼幾個窮客商?”
“見鬼,看這幾個窮鬼的衣服就知道沒油水!你莫不是隨便抓了人來誆我們!”
那野人卻是一時慌亂,結結巴巴、指手畫腳的解釋:“路,沒人,等兩日,只有這。”
“換,換奶。”
“一桶,一桶。”
他比劃著一根手指。
領頭的山匪撇了撇嘴。
“就這點兒東西換一桶奶?最多半桶!”
那野人臉猛地一紅。
“一桶,一桶!”
“賒賬、賒賬!”
領頭山匪一樂,湊到那野人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頰。
“行啊大個兒,你還懂賒賬呢?厲害啊——”
啪!
話說到半截,竟是猛地抽在野人臉上。
“就半桶,東西還得給我們送上山去!你若不想做這生意,自去別的地方尋奶!我還就告訴你,除了我們寨子,這方圓百里就再沒有能給你恁多奶的!”
那野人懵了。
旁邊那瘦虎猛地一呲牙,作勢欲撲。
卻是被那野人猛地伸手攔下。
“不,不,我換,半桶。”
“走,走。”
他低垂著頭,轉頭去扯住車架,跟在幾名山匪背後。那瘦虎則是盯著幾個客商,一行人一齊朝著山上走去。
車內,伍鳴霄長出了口氣。
也不知道這些山匪為何沒有檢查車內的情況,將他和李淼漏下了。
但出完了這口氣,伍鳴霄卻是忍不住對著李淼問道。
“李大哥,那野人武功至少也得有個一流水準,在江湖上也算排的上號了,怎麼被那幾個普通山匪如此隨意折辱?”
李淼聳了聳肩,隨意地說道。
“逗傻子唄,傻子力氣大不代表傻子不吃虧啊。”
“你方才沒聽清麼,那些山匪手裡有這傻子想要的東西,而且是方圓百里都供應不上的,所以這傻子自然只能忍氣吞聲咯。”
伍鳴霄猛地一怔。
“但以他的武功,什麼東西……嘶!”
他猛地反應了過來,旋即怒髮衝冠!牙齒咬的嘎吱作響!
那野人要的是奶。
而且是數量很大,只有這山匪寨子能供應上的奶。
且不說這野人要奶作甚,單說這山匪寨子。
若說是牛奶、羊奶之類的,不至於方圓百里都找不到替代,也不至於讓這野人卑躬屈膝的求取……所以,這奶,是什麼奶?
就聽得李淼敲著身下的車板,晃晃悠悠地說道。
“這片地界,這些年虎患盛行,死傷百姓光有數的就有一千兩百多人,其中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足有一半有餘。”
“虎這東西,餓極了也不是不吃人,但若有其他選擇,它是輕易不會把人列入食譜的……小哥你說,若虎沒有吃這麼多人,那其他那些人是死在什麼東西手上呢?那些失蹤的人又去了哪兒呢?”
“論起吃人,虎可比人差得遠咯。”
第472章 俠
李淼說的輕描淡寫。
他沒有把話說盡、說清,是在照顧伍鳴霄。
他太年輕了。
沒有人比做了二十餘年逡滦l的李淼更清楚,這天下、人心本就是一片混沌。所謂的秩序和正義都是人造的產物,極其脆弱,需要精心的呵護和引導才能成長壯大,直到有一天能直面那些真實的腌臢。
太早接觸那些極端的人性,無異於朝尚未完全長成的植物澆灌毒水。但若完全不接觸這些,那所謂的俠義之心也只是無根浮萍,隨時都可能枯萎。
所以李淼只是湝的提了一嘴,便讓伍鳴霄自己去猜測、消化,省得後面見了正主受不了。
至於李淼為何要這麼費心……只能說帶孩子這事兒,對李大人來說已經算是刻入本能的手藝,忍不住的。
這一路顛簸和伍鳴霄內心的翻湧且不提。
車架搖晃了大半個時辰,緩緩停下。
車外人聲嘈雜。
“就這點兒?”
“他媽的,山上都要斷頓了!就這點兒油水,還不夠咱們爺們兒喝頓酒!”
顯然是已經入了山匪寨子。
李淼抬手點了點伍鳴霄的肩膀。
“該下車了。”
說罷,施施然推開車門走下。
“臥槽!”
“不是,你們沒搜車?”
圍繞在車架周圍的山匪們怎會想到,這車上會莫名其妙跑下個大活人來?
不過畢竟是在自家地盤,驚訝之後也就沒有什麼其他反應。
李淼環顧四周。
說起來,自打他開始行走江湖,打的無一不是“高階局”。像是山匪寨子這種初出茅廬的少俠必經的“新手村”,他還真是第一次見。
髒亂、汙穢、腥臭。
皮包骨、鏽包鐵。
汙水橫流,撕碎的衣物和垃圾浸泡其中。不遠處的空地上堆放著幾架朽爛的馬車,十幾個面黃肌瘦的山匪呲著滿口黃牙,朝他吆喝著些汙言穢語。
伍鳴霄下了車,一時呆住。
“李大哥,這……”
李淼笑道。
“怎麼,是不是覺得山寨就要跟話本里寫的一樣,什麼聚義堂、習武場、大碗吃肉大口喝酒?”
“山匪寨子其實大多都是這樣,本質上來說,除去他們大多都是好吃懶做的爛人之外,其實他們也都是窮苦人。”
“他們走到落草為寇這一步,多少是因為本心壞了、多少是因為活不下去,其實也難分辨的清。”
伍鳴霄一梗。
這不是他預想的畫面。
如果面對一群膘肥體壯、滿面橫肉的兇徒,他自然可以大開殺戒。但若面對的是一群面黃肌瘦、衣不蔽體的人……他真的生不出殺意來。
李淼眉毛一挑。
“怎麼,下不去手?”
伍鳴霄沉默。
見他這樣,李淼笑了出來。
“你家僉事大人當真是教你教的太少,也罷,我今日給你補補課吧。”
兩人在這旁若無人地你一言我一語,完全沒有把周圍的山匪放在眼裡,眼見著他們的面色已經越來越難看、越來越猙獰。
就聽得一聲怒吼。
“直娘伲阅銧敔斠坏叮 �
一柄鏽蝕的長刀,呼嘯著就朝李淼面門砍來。
說實話……李淼八歲那年跟卜磊對砍的時候,卜磊的招式都要比這一刀凌厲得多。
李淼視若無睹,抬手對著地面一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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