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樂事薯片黃瓜味
女人閉了閉眼。
雖然害怕到了極點,但她知道不能讓屍體躺在自家門口。於是她先是回頭,呵斥孩子們在床底躲好,而後畏畏縮縮地走出門,忍著恐懼拽著屍體的衣角,朝著不遠處的小巷拖去。
小巷裡有水渠和窨井,將屍體丟進去就好了。
營養不良、恐懼和勞累,幾乎榨乾了女人的體力,只是幾十步路就累的她滿頭大汗。
將屍體拖到水渠邊,女人剛想將其推入,卻是猶豫了一下,看著屍體上精緻舒服的衣物,她想起了自家孩子身上堅硬的粗布。
“應該……反正是屍體……”
“在水渠裡洗一洗就好……”
女人咬了咬牙,費勁兒地剝下了屍體的衣服,甚至還驚喜地在衣物夾層中發現了一些碎銀。
接下來只要洗一洗衣服。
女人將衣物浸入水渠中。
暗紅色的血痂在水中暈開,隨著水流拖出一條長尾。
女人用力搓洗。
搓了一盞茶時間,水漸漸清澈起來。
女人鬆了口氣,就要繼續搓洗幾下,將衣物洗淨後回家。但搓著搓著,卻發現搓出來的血水反而愈發濃重。
“難道是內面的血剛剛化開?”
女人奇怪,繼續搓了幾下,手卻是好像被什麼很細也很堅韌的東西纏住了,勒的手指痛了一下。她抬起手一看,面色瞬間蒼白,噗通一聲坐倒在地。
那是一團長髮。
油光水滑、打理地極好的長髮。
纏繞在她的手指上。
嘚嘚嘚嘚——
牙齒互相撞擊,女人僵硬地轉過頭,看向水渠上游。
她知道自己為什麼洗不乾淨那衣服了。
就在不遠處的水渠上游,有個圓滾滾的物什卡在那裡,兩顆圓滾滾發亮的眼球正無聲地看著她,血液從腔子裡流出,將水渠染成一片猩紅。
一顆頭顱裡的血液沒有多少,要達成現在的效果——這顆頭顱被砍下來,不會超過一盞茶時間。
女人僵在原地。
她回望另一面牆壁下方的另一條水渠。
也是猩紅一片。
血水太多、太濃,水衝擊渠壁的聲音都帶著粘稠。彷彿上游有一方血海,正沿著密佈整座京城的水渠傾倒而下。
視角沿著水渠,一路朝源頭追尋。
穿過數條街道,穿過倒伏在水渠旁、將腔子裡的血液倒入其中的數具無頭屍身,穿過無數悽慘的哀嚎和哭喊,最終到了一扇龐大而華麗的朱門前。
身穿緋色官服的中年官員跪在門外,手腳都被綁縛,原本打理地極好的鬍鬚散亂一片,沾滿了淚水和口水。
他目眥欲裂地喊道。
“唐公!你這是何意!”
“你也是文官、兩朝老臣,為何與逡滦l那幫鷹犬勾結,來殘害我等忠良!”
唐蘭舟站在他面前,正在翻看賬本,聞言看了他一眼,平靜地說道。
“勾結?”
“劉大人這是從何說起,老夫是刑部主官,領的也是刑部的人手,來你府上搜查一下昨夜作亂的僮樱『冒l現了你的罪證而已,何曾與逡滦l勾結?”
中年官員一噎。
“你……你這是自掘墳墓!自絕於天下!”
“做了這等事,你覺得你還能活嗎!你的家人——”
唐蘭舟猛地甩手!
啪!
一耳光抽在他臉上,將其抽得一歪倒在地上,又被站在他身後的兵士扶起。
“家人……呵。”
唐蘭舟語調毫無起伏地冷笑了一聲。
“既然劉大人說起家人,老夫倒是想起來一件事。”
他招了招手。
就有兵士押著數個不住掙扎哭嚎的人,從門內一路走出,按倒在中年官員面前。中年官員本來被打了一耳光,正要怒罵,見到這幾人卻是猛地瞪圓了眼睛,把話嚥了回去。
“你——”
“你兒子,劉詩敖……嗯,縱馬傷人、強搶民女,手上人命倒是不多,但留著也沒什麼好處。”
唐蘭舟揉著右手,頭也不抬地說道。
“殺了。”
噗嗤——
刀鋒插入脖頸,血液噴濺而出,濺在中年官員的臉上。
“啊啊啊啊啊——”
他慘叫了一聲,掙扎著想要上前,卻被按在原地動彈不得。
唐蘭舟繼續平靜地說道。
“你侄子,劉知新,倒沒什麼大奸大惡,不過老夫記得,他好像是走閆松的路子,補得官位對吧?”
“你妻子……算了,老夫累了,懶得說了。”
唐蘭舟揉著眉心,揮手。
噗嗤、噗嗤、噗嗤。
長刀插入脖頸,屍體一具具倒下。
中年官員已經是淚流滿面,在地上不住掙扎哭嚎,拼了命地想要掙脫,卻是根本掙不開兵士的擒拿,只能從喉嚨裡擠出不成句的哀嚎。
“額啊啊啊——”
唐蘭舟皺了皺眉。
“好了劉大人,別喊了。”
“老夫歲數大了,經不得吵。”
嘭!
擒住中年官員的軍士會意,一刀柄杵在他的腰間,強行截斷了他的哭嚎。
於是唐蘭舟繼續說道。
“現在,劉大人應該明白老夫的決心了。”
他邁步走到中年官員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平靜地說道。
“你家裡,還有三口人。”
“你的幼子、幼女和一房小妾,這些人,老夫可以殺,也可以不殺……全看劉大人接下來的回答。”
“去年十月,你與大理寺卿時大人、五軍都護府齊大人飲酒,席上是否說過‘今上怠政,望之不似人君’?”
中年官員一愣。
“去年十月?我沒有——”
噗嗤。
身後一蓬鮮血灑在他的背後。
他抖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
他的小妾,已經撲倒在地,血液順著地面的縫隙流入牆角的水渠。
他明白了。
無論他有沒有喝過那頓酒,都必須喝過。
無論他有沒有說過那句話,都必須說過。
“我、我……說過……”
他艱難地垂下了頭,低聲說道。
“時大人和齊大人說過嗎?”
“說、過。”
“說過幾句這種悖逆之語?”
“三、不,十……很多句,我可以寫下來……”
唐蘭舟點點頭。
“畫押,砍頭,去下一家。”
轉身上馬。
“大理寺卿時大人的府邸就在前面,我記得他的主官府邸就在附近?”
有官員點頭應是。
“老夫記得,他們兩家之間應該有密衷旆础⑺讲丶變俚氖虑椋瑢Π桑俊�
那官員會意,回頭低聲交代了幾句。
便有幾個兵士迅速將身上的甲冑褪了下來,連同長弓一併裹了。另一隊騎士抓起包裹,策馬疾馳而去。
唐蘭舟平靜地說道。
“走吧,時間緊,儘量多殺一些。”
“莫讓我家夫人等太久了。”
第430章 莫須有
唐蘭舟面無表情地打馬前行,袖口與砝K之間拉出粘稠的血絲。數名刑部屬官跟在他身側,將文書鋪在馬背上奮筆疾書。
“帜妗⒅叛、大不敬、不道。”
“私藏甲冑、裡通外國、結黨營私、勾結——”
一名屬官寫到這尋思了一下,轉過頭去問同僚:“董兄,吏部是勾結誰來著?”
“韃靼吧,禮部是勾結明教,兵部是勾結閹宦,戶部是勾結倭寇。工部咱們殺不了多少,就不用勾結誰了。”
“哦。”
他轉過頭,在文書上寫下“勾結韃靼”。
“差不多了。”
他拿起文書看了看,仔細琢磨了一下,點點頭,吹乾墨跡之後將文書朝著唐蘭舟展開。
“老師,您看是否夠用?”
唐蘭舟掃了一眼,淡淡地說道。
“加一條侵佔賑災銀兩。”
“七年前河南大災,老夫記得吏部幾位郎官都參與了,也是因此被擢升。有個事由把他們一併框進去,日後你們的文書也好做一些。”
他說完之後就轉過了頭,繼續看向前方。
至於屬官根據他的言語寫下的罪名,是否有不合適的地方,已經不是他在乎的問題。唐蘭舟必須趕在明日之前,將該殺、想殺的人殺個乾淨。
時間很緊張。
瀛洲天人們在城內的屠殺、王恭廠的爆炸和巨量死亡,以及奉天殿前李淼那一擊,將整個京城引向了近乎無秩序的混亂。混亂和恐懼切斷了官員們之間的聯絡,這是唐蘭舟能夠肆無忌憚地殺人的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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