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小時工作制的朝廷鷹犬 第287章

作者:樂事薯片黃瓜味

  女子站在屋頂,冷漠地看著院內。

  薛傍竹正站在院中,臉上滿是掙扎。她忽然開口。

  “你在的,對嗎?”

  “你是我的同門……你殺我,是因為我停止了復仇、忘記了仇恨,對嗎?”

  屋頂的女子沒有表情,也沒有回應。

  她的目光定在了薛傍竹的小腹之上,那裡隱隱有氣血凝結。

  這讓她想起了一個幼小的聲音。

  “母親!母親!”

  “母親,能不能再給我講個故事?我聽完之後肯定乖乖睡覺,好不好?”

  女子看著薛傍竹在院中不斷髮問,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最後逐漸變成了乞求。

  “我死可以……讓我的孩子活著,好不好?哪怕你帶走她,讓她跟你一起復仇……只要讓她活著,好不好?”

  女子面無表情地看了薛傍竹半晌,轉身離去。

  十五年前。

  “施當家,這位就是寸冬寸公公,南京一手遮天的奢遮人物,還不趕緊見禮?”

  女子上前一拱到地。

  “見過公公。”

  寸冬坐在椅子裡,掃了她一眼。

  “日後官面上的麻煩,咱家給你擋了,分走你六成的金銀,不過分吧?”

  女子畢恭畢敬地說道。

  “不過分。”

  五年前。

  女子一劍斬去面前瀛洲之人的頭顱,自己也重傷倒地,喘息了片刻,勉強撐地站起身,朝著一個方向追去。

  片刻之後,她看到了在蘆葦蕩中,一邊哭著一邊朝前跑去的鄭怡。

  她面無表情地看著鄭怡逐漸跑遠,直到完全消失在視線之中。

  “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彷彿消去了最後一絲掛礙,也彷彿斬去了最後一絲感情,女子再沒有一絲猶豫地朝著南京城走去。

  “時間,不多了。”

  ————————

  時間回到現在。

  從四十八年前磨礪至今的長劍,穿透了鄭安期的面門。

  鄭安期的牙齒在口中咬住了劍尖,他驚怒之下咂鹆耸晒αΓσ徽拼蛟谂拥男乜冢�

  嘭!

  鮮血從口中噴出,女子高高飛起。

  她忽然記起了自己的名字,那個已經數十年沒人叫過的名字,她自己都快要忘記的名字。

  鄭萋。

  恨如芳草,萋萋剗盡還生。

第363章 金銀雨、殺意近

  鄭萋胸骨被一掌擊碎,口鼻溢位鮮血、凌空灑下,整個人轟然砸入一側民房之中。

  鄭安期伸手摸了一把麵皮。

  鄭萋的那一劍,從他的嘴角刺入、橫貫整個口腔,只差一寸就會貫穿他的脊椎。他距離死亡,只差了一寸。

  即使麵皮上的傷口轉瞬之間便已癒合,但劍身上的冰冷氣息和鐵鏽味兒,仍舊在他的口腔之中迴盪。

  怒意襲上心頭。

  鄭安期扔下了左手法劍。

  民房廢墟之中,鄭萋緩緩站起身,面無表情地抹去嘴角鮮血,沒有一絲停頓地朝著鄭安期殺了過來。

  天街盡頭,兵陣之中。

  四位守備太監正翹首等待著訊息。

  寸冬閉目摩挲著扳指,尚秋表情忐忑、抿著嘴來回踱步。劉春和守夏則是緊貼著站在一旁,低聲說著什麼,陰冷目光不斷朝著其餘兩人掃視。

  旋即便有侍衛來報:“鄭仙師與那妖邪鬥法,被一劍刺中面門……”

  尚秋陡然驚呼:“他老人家可還好?”

  侍衛一拱手:“還——”

  噗嗤。

  不知從何處射來的長箭貫穿了他的喉嚨。

  血水滴濺在尚秋的臉上,他一時沒能反應過來,伸手摸了一把,見得滿手猩紅,面色陡變就要開口驚呼。

  噗嗤。

  又一支長箭射了過來,貫穿了他的天靈。

  剩餘三位守備太監反應了過來,一矮身鑽入軍陣之中,連聲大喊“有刺客!”,便有侍衛循著箭矢射來的方向追了過去。

  谷飛軒又射了幾箭,未能建功。

  見侍衛已經殺到了切近,只得一個閃身躍下民房,沿著屋頂飛奔逃竄而去。

  軍陣之中,三位守備太監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那侍衛未能把話說完,視線被洶湧的人群阻隔,法壇那邊的情況他們無法看清,只知道鄭安期被一劍刺穿了面門。

  尚秋也被刺殺,屍體就倒在面前。

  三位守備太監明白,今日之事已經難以求全。

  “現在是什麼時辰!”

  “午時二刻!距離正午還有兩刻!”

  “不等了!等不得了!”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尚秋就是前車之鑑!”

  寸冬一咬牙,陡然大喊出聲。

  “灑下金銀!讓鄭仙師施展仙法!”

  侍衛們領命而去,提刀衝入天街,絲毫不顧面前是誰,左右砍殺,頃刻間就開闢出一條血路。

  及至天街正中,陡然止住。圍成一圈,以刀鞘杵地,齊聲高喝。

  “時辰已到!”

  “時辰已到!”

  “時辰已到!”

  聲浪擴散開來,在天街之上回蕩。

  鄭安期與鄭萋正在死鬥,雄渾真氣揮灑之間如同白練,生生將法壇削去一丈,破碎的檀木、斷裂的法劍、崩飛的瓔珞落在洶湧的人潮之中。

  毒蟲在半空中、地上盤旋。正午陽光照射在甲殼之上,反射出七彩的油光。

  由天街盡頭至正中,一條遍佈屍首的血路綿延數十丈,血水被紛亂的腳步踩得飛揚而起,濺在一張張狂熱的臉上。

  鄭怡的簫聲停滯。

  空氣被壓縮至極限。

  就在這一瞬,侍衛們齊聲高喝。

  “開天門,接金銀咯!——”

  嘭!

  嘭!

  嘭!

  嘭!

  一連串爆響,天街兩側的民房二層,數以百計的門窗陡然被刀劍劈碎!

  陽光映照而入,照亮了一個個碩大的箱子、竹筐,又被裡面盈滿的金銀珠寶對映而出,灑在天街之中百姓的臉上。

  “接金銀咯!——”

  傾倒。

  容器朝著天街傾倒。

  嘩啦啦——

  如同雨水,璀璨的金銀,與尚未洗淨血漬的綾羅綢緞一同傾瀉而下,與人潮交匯到一起。落在地上,發出清脆而動聽的聲響。

  人聲停滯了一瞬。

  而後,轟然炸開。

  “真的有!朝廷沒有騙我們!”

  “鄭仙師真的有點石成金的法門!”

  “鄭仙師,鄭仙師!”

  “我的、我的啊啊啊——”

  原本隨著鄭安期扔掉法劍而緩緩落下的、狂熱揮舞的手臂,再次狂熱的舉起,數萬根手指如同從初春泥土中鑽出的草葉,貪婪地朝著空中和地上抓去。

  佈滿血絲的瞳孔、沾染血漬的金銀。

  刀劍、呼喊、人群、法壇。

  金黃、銀白、血紅,糾纏融匯,順著天街流淌。

  人潮,開始翻湧。

  鄭怡放下了手中的長簫。

  無需再奏響樂曲,遠比瀛洲秘傳武功更有效的金銀,四位守備太監、二十八路水寨截殺無辜百姓蒐集而來的金銀,已經徹底奪去了百姓們的神智。

  她與藏身在人群之中的王海對視了一眼,轉頭看向了正在爭鬥的鄭萋和鄭安期,嘴唇抿了起來。

  嘭!

  鄭萋再度被擊退,手中長劍崩碎。

  鄭安期翻身落上殘破的法壇,目光先是在鄭萋毫無動搖的臉上停了一瞬,而後落向下方如潮水般湧動的人群。

  太陽尚未行走至天際正中,距離正午還有兩刻。天街還未被百姓填滿,他也未能擊殺鄭萋、奪去她身上的“玄覽”。

  “罷了。”

  一聲長嘆。

  “本就是拼死一搏,何談求全。”

  他目光轉向了再次緩緩站起的鄭萋,目光中竟是帶著一絲憐憫和同情。

  鄭安期嘴唇翕動,似乎想要說句話。

  但看著鄭萋絲毫沒有表情的臉,他明白,鄭萋不會因為他說的任何話而動搖。

  雖然兩人的目的是一致的——欺師滅祖、斷絕瀛洲。

  啪。

  鄭安期雙手陡然合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