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樂事薯片黃瓜味
原來如此!
原來南京城的禍事,始作俑者根本就不是鄭安期,而是鄭怡的母親!
鄭怡母親在被瀛洲之人找上門之前,明面上的身份就是江南水道二十八路瓢把子之一,也早就與四位守備太監有所勾結……像她這種將“復仇”時時刻刻放在心頭的人,不會隨便找個身份藏身。
如果鄭安期不來,主持這場法事的就會是鄭怡的母親!鄭安期只是強行摘了桃子!
王海心思電轉之間,身邊的人潮陡然喧譁了起來。
“那是誰!怎麼與鄭仙師長得如此相似!”
“妖邪!妖邪!那就是鄭仙師今日要做法剷除的妖邪!她化成了鄭仙師的模樣!”
“鄭仙師!鄭仙師!”
王海眉頭一皺。
他原以為鄭安期和鄭怡母親爭鬥,這些百姓總該怕一怕、退一退,再加上小四引來的毒蟲,多少能讓一些百姓散去才是。
可聽百姓們的喧譁聲,卻是絲毫沒有退意!反而愈發狂熱地舉起了雙手,如同虔盏男磐揭话悖嵃财诟吆袅似饋恚�
他朝著法壇之上看去,而後朝著天街兩側的屋頂掃視,果然找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鄭怡。
法壇之上,鄭安期與鄭怡母親爭鬥,卻顯得猶有餘力,右手成掌纏繞護體真氣,與長劍不斷交擊,左手卻仍舊握著那柄法劍不斷揮舞。
而鄭怡站在一處屋頂,握著一支長簫吹動,與鄭安期揮舞法劍時如出一轍的聲響,正從她的方向朝著人群傳來。
兩重聲音交疊,周圍百姓的心智被影響的愈發狂熱,小四引來的毒蟲在人群中鑽來鑽去,卻是都被無視。
王海瞳孔驟縮。
是了,鄭怡的母親為何要出現在此處,為何要與鄭安期爭鬥……仇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恐怕也是存著殺了鄭安期、繼續將這場法事做下去的心思。
自從蓬萊滅門、到大朔改頭換面做了水匪瓢把子、與守備太監勾結蒐集財物,這場計劃她恐怕已經佈局了二三十年,怎麼可能會輕易放棄?
兩個人,無論誰勝,在場的百姓都難以倖免。
“破局、破局……至少要在鎮撫來之前,將此處的百姓驅散一部分,為鎮撫使空出廝殺的空間來!”
王海面色一冷,雙手一抖,爪鉤便從袖中彈出、扣在手指之上,寒光閃爍。
他在乎人命,是因為李淼在乎;但為了李淼,他也可以什麼都不在乎。逡滦l當差多年,他早就習慣了將人命按照數量放在天平兩端衡量,也可以冷血地做出判斷。
王海手指屈伸,真氣湧動!冰冷目光朝著身側狂熱的百姓掃去。
哪怕神智再怎麼被影響,百姓們也並非行屍走肉,仍能看得見、聽得清……若是看見身邊的人忽然四分五裂,也該怕、該逃了吧!
死傷幾十人、救下數千人……這筆賬,王海算的過來、也下的去手!他支開了曹含雁和谷飛軒,本就是存了方便動用這最後手段的心思!
至於會不會被鄭安期和鄭怡母親發現、打殺,那是之後才要考慮的事情!
王海猛然抬手,就要在人群中撕開一片血雨!
就在這一瞬!
叮——
一顆極為細小的石子,擊打在王海的爪鉤之上,發出一聲極為細微的聲響。
王海動作一頓,朝著鄭怡看去。
鄭怡的左手動了動,微不可查地朝著王海豎起了半根中指,指肚上還殘留著些許灰塵。
目光在空中交匯,鄭怡不動聲色。
王海眯了眯眼。
“那便……再等等!”
爪鉤彈回袖口之中,王海一縮脖子,掩入人群。
鄭怡鬆了口氣,目光轉向法壇之上。
鄭安期與她母親的爭鬥,勝負已經漸漸傾斜。
鄭安期單手握住了鄭怡母親的長劍,兩道護體真氣交纏、碰撞,一時難分高下。
但只是從肉眼來看,就知道兩者之間的差距——鄭安期的護體真氣足有丈寬,足以將周身盡數覆蓋,而鄭怡母親的護體真氣只有數尺,除去纏繞在長劍之上的部分,再無餘力。
鄭安期嘴角勾起,空閒的手掌陡然鬆開了法劍,分指成爪,纏繞著護體真氣朝著鄭怡母親的面門抓去!
“可惜,若你出身瀛洲,恐怕今日叫鄭安期的人就會是你!可你們蓬萊,終究只是‘外道’!”
“即使你我的‘玄覽’境界都不完全,可你這些年獵殺同門補全的這部分終究不多,你如何敢來找我的——死來!”
說話間,鄭安期的手掌就已經貼到了鄭怡母親的肩頭,她勉力躲開頭部,卻仍是被一把抓在肩上——血花迸濺!
鄭安期生生將她的鎖骨連帶半個肩膀扯下!
單手已廢,招式去了一半,勝負似乎已經分曉,鄭安期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就在這一瞬,他握住長劍的手掌卻忽然傳來一陣刺痛。
第362章 鄭萋
“什麼——”
掌心的刺痛在一瞬間高漲,自從修成“玄覽”的護體真氣之後,數十年未曾體驗過的疼痛襲上心頭!
鄭安期目光陡然轉向手掌。
長劍,在他的手中震動。
嗡——
鄭安期瞳孔驟縮。
隨著這震動,長劍竟是緩緩切開了護體真氣,劍鋒接觸到了他的手掌……在他的手心留下了一道傷口!
“你覺得……我會毫無把握地出現在你面前嗎?你覺得,我殺瞭如此多的同門,將蓬萊的血仇背在身上,會將自己的性命如此簡單的送掉嗎?”
冷冽、毫無感情的女聲響起。
話音未落,鄭安期陡然發出一聲痛呼!
血花迸濺!
長劍穿透了他的手掌,直刺面門!
————————
四十八年前。
商船在海上緩緩前行,龍骨壓著海水、發出低沉的悶響,震動傳導至船艙底部,驚醒了一隻老鼠。
它從雜物之中爬出,警惕地左右掃視,朝前爬去。
啪!
吱吱吱吱——
一隻白嫩修長、傷痕累累的手,忽然握在了它的身上,將它舉了起來。
它奮力掙扎著,瘋狂在那隻手上撕咬,甚至撕下了一塊指甲大小的皮肉——可那隻手沒有絲毫動搖。
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出現在它面前。
而後是一張秀氣、卻又佈滿裂痕的嘴唇,和緩緩張開的牙齒——咬在了它的頭上。
嘎嘣。
咀嚼吞嚥聲、伴隨著強行壓下的乾嘔聲,在船艙之中迴盪。溫熱的血水湧入咽喉之中,給幾近油盡燈枯的身體帶來一絲暖意。
當老鼠的最後一點殘骸都被吞進腹中之後,少女緩緩撐起身體,重新躲進了雜物堆中,佈滿血絲的雙眼閉上,陷入沉眠。
她好像夢到了什麼,身體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父親、母親……蓬萊……”
“瀛!洲!”
柔軟的聲音,在睡夢之中,逐漸變得如同生鐵一般冷硬。
四十五年前。
水寨之中,數具屍體倒在地上,鮮血順著紋路沁入地面之下。少女收劍入鞘,看向面前坐在虎皮椅子上的大漢。
“大當家,以我的武功,可能入夥的嗎?”
大漢摸了摸下巴,陡然大笑。
“當然,當然!以小娘子的武功,足可在我這水寨之中坐上第三把交椅!”
“你我歃血為盟,今日起,你就是我這水寨的三當家了!”
少女緩步走上高臺,坐在大漢右手的椅子上。
下方數百名水匪,齊聲高喝。
“三當家!三當家!三當家!”
少女面無表情,握住長劍的手掌沒有一絲動搖。
四十年前。
沒了頭顱的高大身軀倒在地上。
身量已經長成的青年女子咬緊牙關,掙扎著爬到門前,將手中長劍插入門閂,而後緩緩順著房門坐倒在地。
門外隱隱傳來討論聲。
“三當家這次是不從也不行了,大當家特意從唐門買來的軟筋散,還有從綠柳莊買來的春藥,就是絕頂高手也要中招!”
“可惜三當家生得如此漂亮,卻整日冷冰冰的,對大當家愛答不理……若她早些從了大當家,把武功交出來,大當家也不至於做的這麼絕。”
“想這麼多作甚,大當家既然已經翻了臉,等他享受完了之後,肯定是要拷問三當家的武功的……說不定咱們都能,嘿嘿!”
青年女子掃了一眼地上的無頭屍體,最後一絲感情在心中消失。
她咂饍裙Γ稽c點將體內的毒性排出體外。
三十六年前。
無人的山間,兵刃交擊之聲不斷炸響!
“你,你不是瀛洲之人!你是蓬萊同門!”
男人驚怒喊道。
“我、看在同門的份兒上,我還有妻子女兒,不要殺我!”
傷口不斷在身上綻開,看著毫無表情的對手,男人逐漸絕望。
“既然都是同門,為何要對我動手?”
冷冽的女聲響起。
“因為你忘了蓬萊。”
一劍橫斬,頭顱飛起。
無頭屍身尚未倒下,女子上前一把扣住他的心脈,真氣一吐,掃過丹田——將一絲極為細微的真氣攫取。
一絲薄如蟬翼的護體真氣,逐漸在她的手臂上顯現。
二十三年前。
女子翻身下床,一點點穿好了衣物。
床上的男子看著眼前曼妙的身軀,心神搖曳,伸手想要去牽女子的手。
噗嗤。
男子口中湧出鮮血,看了一眼貫入胸口的長劍,嘴張合了幾下,緩緩倒在床上,沒了聲息。
女子收劍入鞘,左手摸了摸小腹。
“已經有了……瀛洲已經發覺有人在獵殺蓬萊之人,隨時都可能查到我的身上,我隨時都可能會死。”
“我死後,需要有人替我,繼續向瀛洲復仇。”
掃了一眼床上的屍體,女子轉身離去。
二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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