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樂事薯片黃瓜味
“你死定了,蠢豬。”
唐荷一手按在胸口,一手撐住膝蓋,大口喘息。
“哈——哈——”
“好,好……好!”
她陡然抬起頭,看向安梓揚。
祁書芸三人陡然打了個寒顫。
唐荷的眼睛,已經完全沒有一絲白色,黑色的瞳仁鑲嵌在一片血紅之中,盛滿了幾乎讓她發狂的怨毒。
“你,很好。”
“但你還是漏算了一點——我哪怕只能再活上盞茶時間,也能在死前……”
“親、手、殺、了、你!”
“哪怕你機關算盡,也要給我陪葬!”
說罷,就要衝殺過來。
祁書芸看了一眼安梓揚,又看了一下浣花劍派的兩人。安梓揚已經受了傷,自身武功又不濟,其他兩人更是隻有二流。
能與唐荷一戰的,只有自己了。
他握緊了刀柄,就要迎上去。
忽然間,他的脈門被扣住了。
一股雄渾霸道的真氣,順著他的脈門灌入了他的體內,頃刻間就將他原本的真氣擊碎,遊走至丹田處,緩緩落了下來。
祁書芸陡然轉頭,看向安梓揚。
“武道禪宗,嫁衣神功。”
安梓揚笑道。
“剛好,我修到一流之後,也該傳一次功了。祁大俠,替換成嫁衣神功的底子之後,卡了你十幾年的絕頂關隘,已經是水到渠成。”
“現在的你,對付一箇中了蠱毒、走火入魔的將死絕頂,應該不會有問題了吧?”
祁書芸先是一愣,而後用力點了點頭。
“安公子且先歇著。”
“我,這就將她的頭顱摘下來!”
————————
嘉竟二十四年,八月十四。
唐荷和兩個一流邪道高手的頭顱,都被硝制了一番,裝在包袱中,掛在安梓揚的馬鞍上,隨著馬蹄起落不斷晃動。
祁書芸此時已經完全沒了矜持,緊緊貼在安梓揚身側,噓寒問暖。倒是安梓揚一臉嫌棄的看著這昂藏大漢,不住拉開距離。
安梓揚一行人,已經離開了唐縣,到了嵩山腳下。
距離山腳還有數里,就已是一片人聲鼎沸。
柳承宣放眼望去。
環繞著嵩山腳下,此時已是密密麻麻扎滿了營帳,只粗略看去就得有萬人,聲浪捲動,塵土飛揚,兼有各種氣味不斷湧來。
“這麼多人……”
柳承宣驚愕道。
安梓揚笑道。
“當然了,嵩山派就那麼大,此次又是天下二流以上的勢力齊聚,頂多能給掌門、長老之類人物的留個地方。”
“就這,嵩山派都有點裝不下了。”
“沒被邀請過的江湖人,和隨行而來的門人弟子,都進不去山門。這裡估計只有三分之一,其他的估計已經摸到了山上,想湊近點看看熱鬧呢。”
說罷,他翻身下馬,伸手抓起裝著頭顱的包裹,邁步朝著嵩山走去。
“走吧,三位。”
他促狹笑道。
“‘李大俠’,已經在嵩山上等著了。”
“你們,很快就能見到他了。”
第277章 正路
四人穿過人群,邁過地上橫七豎八胡亂擺放著的長短兵器,繞過數不清的營帳,在周圍江湖人投過來的數百道目光中,踏上了山路。
安梓揚走在前面,與祁書芸談笑。
柳承宣和溫憐容則是落在後面,卻不像前幾日那般自然。柳承宣時不時看向前方正與祁書芸交談的、安梓揚的背影,又時不時將目光掃過懸掛在安梓揚手中拿著的、裝著唐荷頭顱的包袱。
他不傻。
與安梓揚同行了數天時間,也足夠讓他原本沉浸在“救命之恩”、“化險為夷”的激動心情中的心神,逐漸清醒過來。
嫁衣神功,明教被滅之後,現在應當是在朝廷手中;劍王閣出世時與唐門有些齟齬,據說正是唐門中一位不姓唐的長老,請了北鎮撫司鎮撫使上門說和,劍王閣這才罷手。
安梓揚並未與他說過自己的身份,只是告訴他們自己姓安,他也就“安公子安公子”這般叫了下來。安姓雖然算不上什麼罕見的姓氏,但江湖上能與安公子的武功、年齡、手段匹配起來,且能同時跟唐門、逡滦l、巫蠱聯絡起來的名字,只有一個。
而隨著對安梓揚身份的揣測,李淼的身份也逐漸開始指向了同一個方向。
一個柳承宣下意識不願去承認的方向。
“安公子是‘半路出家’,或許是之前與李大俠有交情呢?以李大俠的武功,能與安公子交好,也是可能的吧?”
柳承宣面色陰晴不定,忽然,溫憐容牽住了他的手。他轉頭看向溫憐容。
“師兄。”
溫憐容看著他的眼睛,緩緩搖了搖頭。
兩人心意相通,柳承宣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以名取人和以貌取人都不可取,更何況安公子和李大俠,可是切實救下了你我的性命,你因為江湖傳言就心生猜忌,豈不是忘恩負義、小人之心?”
“況且,既來之則安之。你這般瞻前顧後的小女兒姿態,豈不是讓浣花劍派蒙羞?”
柳承宣先是面色一紅,而後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師妹。”
前方一直注意著他動向的安梓揚,此時也是轉過頭來對他笑道。
“柳掌門,有什麼心事,等到了山上再想也不遲。此等盛事,數十年間恐怕都不會再有。若是走馬觀花一般過了,日後說不得要後悔的。”
柳承宣點了點頭。
“安公子說的是。”
而後快步跟上,與安梓揚齊平。
此時的山路上,雖然人數不如山下那般多,但也是熙熙攘攘。在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此時隨便掃一眼便能看到幾個,三流好手更是路邊一條,連走在路當中的資格都沒有。
但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下,安梓揚四人依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因為安梓揚手中提著的包袱。
圓滾滾三個東西,在包袱上撐起了輪廓,可以說是“有鼻子有眼”。包袱底部還隱隱洇透了一些液體,隔三差五的滴落。雖然沒有味道,但還是能看到液體中夾雜的猩紅和鵝黃。
逡滦l召集,天下正道齊聚,武當已經到了,少林馬上就要上山。什麼人敢在這時候,拎著三顆人頭、大搖大擺的上山?
就有人細細端詳著四人。
“柳承宣,旁邊那個女子倒是面生,但看步伐、佩劍,應當都是浣花劍派的人,頂天兩個二流。”
“祁書芸,老一流了,正道高手。雖然武功在一流之中出類拔萃,但在此時的嵩山上,還算不上什麼有分量的人物。”
“倒是這拎著人頭的青年……嘶!”
那人陡然後退了半步。
“狐狸臉兒、蒼白麵兒、仰月口,身材瘦削,腰懸長劍……是了,是他,就是他!”
嘴唇翕動,而後緊緊閉上。那人沒有半點猶豫,拉上同伴,嗖的一聲就竄入了道旁的密林之中,消失不見。
情急之下,他的動作可一點都不小。
這半年安梓揚在江湖上露面不少,但見過他之後還能活下來的人卻是不多,所以大多數人只是懷疑、暫時沒有動彈。但有人一帶頭,就不一樣了。
唰——
幾乎是瞬間,安梓揚前方便空出了一片。
人群,如海水一般分開。
柳承宣眼角抽了抽,不知該作何反應。
安梓揚倒是嗤笑一聲,邁步就朝前走去。
四人一邊前行,前方的人群便隨之分開。安梓揚倒是習以為常,但其餘三人哪裡見過這陣仗,在正道混了一輩子,哪裡被人用這般驚恐、畏懼的目光圍觀過,一時間都沒了四處看的心思,快步朝前走去。
以四人的腳力,不過片刻功夫,就到了嵩山派山門之外。到了此處,柳承宣這才長長的出了口氣,緩緩放慢了腳步。
“柳掌門倒是心急。”
身後傳來安梓揚調笑的聲音。
柳承宣轉過頭,乾笑道。
“讓安公子見笑了。”
“無妨。”
安梓揚擺了擺手。
“不耽誤,山下和山路上的這些人,雖然看上去都人五人六的,但也只是在尋常江湖人面前能裝一裝,看不看都是一樣。”
“真正有資格進去山門之內賞月的,除去已經提前進到山門之內的,現在基本都在你面前了。”
安梓揚邁步走到柳承宣身側,伸手一引。
“看吧,柳掌門。”
“此時在你面前的,便可以說是半個江湖了。”
柳承宣抬眼望去,一時怔住。溫憐容和祁書芸也跟了上來,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也是一時失語,半晌,才緩緩吐出了一口氣。
“江湖……我行走江湖近二十年,今次才算是終於將江湖看到了眼中。”
祁書芸喃喃道。
嵩山派山門之外,已經不再是一片密林。由山門外的山道左右拓展,開出了一片足有百丈見方的平地。四人站在這平地的入口處,竟是陡然生出一種眩暈之感。
不是隻有修成須彌的天人才能感應到他人體內的真氣,只要習武有成的人,多多少少都能有些感覺,但一流之下,頂多也只是能模糊的感應一下對方的大致水準。
但,此時此刻,無論是剛剛修成絕頂的祁書芸,還是二流水準的柳承宣和溫憐容,都感受到了面前如同海水一般緩緩翻湧的真氣。
那是,整個江湖近半數高手,體內湧動的真氣。
放眼望去,這百丈見方的平臺之上,熙熙攘攘的站滿了人。高僧、劍客、魔女、大盜,形形色色的人佔據了每一個角落,每一個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每一個體內都湧動著不輸於柳承宣的真氣。
而這些人,都在看向一個方向。
嵩山派的山門。
柳承宣掃視了一圈,卻是面色驟變,低聲朝著安梓揚說道。
“安公子……怎麼我看此處,竟多半都是邪道中人?”
他只是粗略掃了一圈,便看到了數個兇名在外的大盜、魔頭。而且看眼神、神態、兵器,僅是他目光所及的範圍內,邪道之人就佔了多半,這顯然極不正常。
自古以來,江湖上的邪道之人就是遠遠少於正道的。江湖不是個涇渭分明的地方,即使是正道勢力往往也沒有那麼幹淨。只要大體上願意遵守“江湖規矩”,做事沒有那麼絕,也沒有那種傳遍整個江湖的惡行,一般都能自稱一句正道。
畢竟,人心思定,只有神經病和傻子才會一直在渾水裡撲騰,但凡是有點腦子的人,都會給自己留點後路,找機會“金盆洗手”“浪子回頭”。
正因如此,即使是邪道最為猖獗的時候,人數也沒有超過正道的三分之一。
而這囊括了幾乎整個江湖的盛會,在嵩山派山門之外,卻是邪道多過正道。
安梓揚笑了笑。
“只是山門外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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