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樂事薯片黃瓜味
先斬後奏,皇權特許。要是一兩個逡滦l上門,那還有攀附交情、行賄轉圜的餘地。但這種朝廷鷹犬成建制的出現在你家門口,就代表你是皇上點頭要殺的人了。
即便自古江湖和朝堂若即若離,可也不代表你可以冒頭喊一句“我不是陛下的臣民”。面子上過得去,才有你的裡子在。
不給逡滦l面子,就是不給朝堂面子,就是不給皇上面子。
現在你要為了自己的面子當出頭鳥,惹出事兒來,掌門也會為了給朝廷面子,一掌斃了你這個無君無父的孽畜。
這是門派弟子的想法。而獨行的綠林道和黑道人物,就是單純懼怕逡滦l的暴力了。
逡滦l是無父無母的孤兒,自幼時篩選出天資好的,功法、打熬筋骨的耗材都不下於名門大派的內門弟子,又常年做刀頭舔血的勾當。既有天資、功法、汗水,又不缺生死搏殺的經驗。
可以說,就堵住門的這十幾個黑衣勁裝的年輕人,每一個內外功都有登堂入室的水準。而真要從江湖上挑內外功修為相仿的捉對廝殺,沒幾個能從這些人手裡活下來。
跪是跪不下的,怕也是真的怕,氣氛就這麼僵住了。
李淼看半天沒人回話,也不著惱,只是輕笑了一句:“喲,硬骨頭。”
舉著杯半天沒動靜的嚴笑生咳嗽了幾聲,露出標誌性的和善笑容,從主位下來往李淼這邊走,邊走邊笑道:“官爺、官爺,不知小店是哪裡冒犯了,我給您賠罪”
話沒說完,路走到一半,李淼身後就閃出一人冷冷的盯著他,逼得他停下了腳步。
李淼也不看他,往屋裡走了幾步。那一排守住門的逡滦l也像是一堵牆一樣跟著往前,逼得幾個坐在門口位置的人忙不迭躲開。慌亂之下帶倒了些桌椅碗筷,嘩啦啦一陣亂響。
當然,其中也有些自持身份,或是為了面子沒動的。
李淼走到其中一桌前,低頭看了看,恍然道:“這不是華山派的古大俠嗎?”
“清風劍”古交站起身來,不卑不亢的朝他拱了拱手:“大人。”
“古大俠,不在山門內練劍,這是來京城探親?訪友?”
“訪友。”
“哦訪的什麼友啊,可是在這屋裡啊?”李淼認真的問道。
看似隨意地問,卻不能隨意地答。逡滦l的問題,每一個都可以要命。
古交沉默了半晌,猶豫再三,終於洩了口氣,說道:“不不在。”
“那就好,聽說令愛近幾天生了場小病,古大俠還不趕緊回去看看?”
這一句話,就讓在江湖上闖出“清風劍”名號的古交面色鐵青。
這句話可以這麼理解:你家有什麼人,最近有什麼情況,我都清楚。
當然也可以這麼理解:你不會想讓令愛真的生場病吧?
就見李淼湊過去,壓低了嗓子,用屋裡幾乎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說道:“讓你跪你不跪。”
“讓你滾,你總該滾了吧?”
古交面色難看至極,咬著牙猶豫了一下,看了看李淼,又看了看嚴笑生,最終還是抬袖掩面跑出了門。華山派的弟子也都跟在後面呼啦啦一起跑了出去。
李淼也不在意,又回頭點了一個人的名字:“漕幫的胡大俠,久仰久仰。”
胡霜面色難看的站起身來,衝嚴笑生抱了抱拳,說一聲:“走。”就帶著漕幫的幾個手下走出了門。
這兩人是屋內來頭最大的,他倆一走,屋內剩下的二三流門派的人也都急忙一起起身,跟在胡霜後面跑了出去。
堵門的逡滦l讓開了道路,他們這次是衝著嚴笑生來的,也懶得對付這些人。
不出一會兒,本來人聲鼎沸的酒肆內就空空蕩蕩,只剩下了幾個被逡滦l死死盯住的綠林道、黑道通緝犯,嚴笑生,嚴笑生手下的大嘚,以及被打了個半死的兩個拋屍混混。
李淼往裡走到了主位邊上,腿一伸勾過了一把椅子,往上一坐。
抬手招呼在原地站了半晌的嚴笑生:“嚴龍頭,來,坐、坐。”
嚴笑生走到李淼對面坐下,身後傳來廝打的聲音。
是見勢不妙的大嘚想要衝出門口逃竄,被逡滦l一刀鞘砸在臉上,一口牙吐出半口。隨後被按倒在地,一腳踩在後腦上,此時口鼻埋在地裡,正不住發出含混的嗚咽聲。
嚴笑生不敢回頭看,李淼也沒在意,朝那邊揮了揮手。
嗤——
就聽得血液噴濺的聲音,一柄狹長的刀刃貫穿脖頸。不久之前還耀武揚威,把人活活打死的大嘚手腳抽搐了幾下,就再沒有聲息。
拋屍的兩個混混直接被嚇昏了過去。
李淼也沒什麼表示,他進逡滦l二十年了,面前死上個把人,對他來說就跟呼吸一樣平常。
他提起酒壺,給嚴笑生斟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嚴龍頭,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吧?”
嚴笑生面色鐵青,點點頭。
逡滦l上門,找的還是他這麼個黑道龍頭,不是抄家就是滅門。李淼這一開口,他最後一絲僥倖心理也煙消雲散。
李淼點點頭,繼續開口道:“這趟呢,本來是百戶的活兒,輪不到我這個作文書的千戶來。”
“但我們查了查嚴龍頭的生意,發現涉獵甚廣啊。窯子(青樓)、皮子(黑道)、釦子(坑蒙拐騙)、色子(賭坊)都幹,這些年賺的不少吧?”
嚴笑生黑道出身,此時心知這關是不能善了了,也不再一副和善表情,冒出混不吝的氣質來,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他抬起袖子抹了抹嘴,語帶譏諷地說道:“我只是賺個辛苦錢,大頭還是像大人這樣的人物拿。”
“是、是,是這麼個事兒。所以我過來了嘛。”李淼又給嚴笑生倒了一杯。
“照理說,你武功也算是二流門派掌門一級的,要是在外邊說不得能當個土大王。但是在這燕京城想把生意做的這麼廣,單靠武功還差點。”
“我們也是查清楚了,你牽扯的人有點多。下手抄家容易把一些人翻到檯面上來,那太麻煩。”
“可你的命和錢我們都得要。”
“所以我這個管錢的千戶來呢,就是想跟你談筆生意。”
第4章 開玩笑
“所以我這個管錢的千戶來呢,就是想跟你談筆生意。”
逡滦l共有十個千戶所,對應十個正千戶。而逡滦l的千戶,是正五品的官職。照理說像李淼這個層級的逡滦l,應該是出現在朝廷大員、地方大派的抄家滅門案裡邊。
像嚴笑生這種,說好聽是京城黑道龍頭,說難聽點就是個白手套的人,讓一個千戶來辦是太瞧得起他了。
所以嚴笑生一聽李淼說要談生意,眼睛一亮。
要是逡滦l就是衝著他本身來的,那他十死無生。但要是還顧忌他背後的人,要勾兌勾兌,說不得就能把他這條命留下來。
他當然不想死,能談,就能還價,他這條命也許也能談。
可李淼擺擺手,直接就打消了他的盤算:“別想多了,你死是肯定的。”
嚴笑生眸光暗淡了下去,半晌才開口道:“左右都要死,還談個屁。”
他此時已經放棄了幻想,言語也不再保持恭敬。
只等李淼露出個破綻,他就動手製住這個面色疲憊的千戶。
但凡內功修到一定水準,自然神完氣足,油盡燈枯之前勁力生生不息,輕易不會露出疲態。見李淼一臉倦色,不是功力不行,就是狀態不對。
他武功放在江湖上也是有一流高手的水準,說不定真能拿李淼做人質,藉此逃出京城。
只要逃出京城,天高海闊,隨便找個地方一躲,等過個十幾年改名換姓,憑他的武功還是吃香的喝辣的。
“聽我說完。”李淼低頭抿了一口酒,看也不看嚴笑生。似乎是完全沒有察覺他周身肌肉緊繃、氣勁執行,已經要準備搏命的打算。
“我們過段時間有正事兒,人手不足,我們這些平時留守京城的人都要下去走一遭。”
“走之前呢,指揮使的意思是先把京城裡冒頭的殺一殺,省的人都走了,你們再鬧出事兒來。”
“嚴龍頭你呢,就是那個最扎眼的。但是我們這些做事的一查,發現你效力的人有點多。這一抄家再翻出點大人物來,不好看。”
“我就提了一嘴,說這事兒還得著落在你自己身上,結果就被趕鴨子上架,讓我來跟你談。”
說到這裡,李淼眉頭皺了皺,似乎是對被派過來做這事情十分不滿。後面戒備的幾個逡滦l見狀互相示意,偷偷笑了笑。
自家千戶什麼都好,能力強、武功高,能文能武。
就是一天只有四個時辰的精神,過了這個時間就立刻一副三天沒睡覺睜不開眼的樣子,說什麼也不做差事。這次要不是指揮使親自發話,摔了茶碗,恐怕連鎮撫使也指使不動他。
要不是有這麼個懶病,恐怕早就當了鎮撫使甚至同知了。
“是這樣,我可以讓你多活三天。”李淼輕描淡寫的對著嚴笑生說道:“這三天裡,你自己去跟你那些主子交代,把該給他們的錢給了。剩下的,自己找人裝好,送到我們那裡。”
“這樣,我們也不用去跟你的主子們討價還價,你的主子們也不用怕被我們翻出點什麼來,是不是皆大歡喜?”
“然後呢?”嚴笑生咬牙切齒的問道。
“然後?”李淼瞄了他一眼:“然後你就死唄。”
“在自己家暴斃。記得死的慘點,嚇嚇那些沒冒頭的,也好給我省點功夫。”
“操了的。”嚴笑生此時都要被氣笑了:“你們這些鷹爪孫果然是不愛說人話,什麼便宜都讓你佔了,我還得乖乖自殺,還踏馬得死得慘點,我圖踏馬什麼呢!?”
“你可以給你那個沒出世的孩子留五兩銀子,就這。”李淼朝他一攤手。
就這一句話,嚴笑生的臉色瞬間凝固了,可下一瞬他就跟沒事兒人一樣,奇怪的看了李淼一眼。
“我從來沒成過家,也不曾有過什麼孩子。”
“你不是上月買了個藝伎嗎,她懷了。我們的人請大夫看的,包準。”
“你死了,我們收到錢,就給她五兩銀子放她走。”李淼認真的說道。
嚴笑生沉默。
他的臉色變來變去,時而猶豫時而瘋狂,可最後還是一抹狠色佔據了他的臉。
“我去你媽的!”
他一聲暴喝,桌下的雙掌直接擊碎桌面,猛地擊向李淼的胸口!
什麼藝伎,什麼孩子,只要他還能活,以後什麼孩子生不出來!?
現在就要憑他這一身苦練三十年的武功,掙一條命出來!需知他“鐵掌彌勒”的名頭,也是人命堆出來的!
此刻他餘光掃過周邊站著的逡滦l,防著他們一起出手圍魏救趙。可那些人眼觀鼻鼻觀心,竟是連動都不動,眼睜睜的看著他雙掌逼近李淼的胸口。
嘭!
一聲悶響,雙掌印上李淼的胸口。
騰騰騰騰!
卻是嚴笑生猛地倒飛出去,雙腳不住卸力,每一步都踩得青石板暴碎,直退到牆邊才停住,靠的牆面震動,簌簌落下灰塵來。
哇!
嚴笑生一張嘴,一口鮮血噴湧而出。等他抬起頭來,露出胸口,才見胸口處一記指印,深一寸有餘,顯然是直接戳碎了胸骨。
而嚴笑生竟完全沒有看到李淼出手!
此時不止嚴笑生,屋內剩下的幾個綠林好漢都面露驚駭之色。
嚴笑生的武功在江湖上堪稱一流。莫以為江湖上幾流幾流的高手會很多,只要是一流高手,就是在一個至少以省為單位的地域裡排的上號了。這樣的人放眼天下也不會有太多。
這幾個綠林好漢沒有在逡滦l封門的時候暴起,就是要等嚴笑生出手,他們再一起上,勝算更大。
可電光火石間,他們都沒來得及邭馄鹕恚瑧痿Y就結束了。
這都不能算是交手,而是赤裸裸的碾壓。
能隨手就擊碎一流高手的胸骨,又生受了一掌反而把對方震飛,這個自稱做了二十年文書的逡滦l千戶的武功到底到了什麼恐怖的境界!?
就算是武當少林這種巨擘,其當家主持和掌門能做到嗎?
就聽得一個年輕逡滦l冷哼道:“哼!螳臂也敢當車麼?你以為逡滦l緹騎搜捕天下,除了我家千戶,還有哪個千戶能在京城穩坐二十年?”
“只要有我家千戶在,像你這種狂徒就是再來個十七八個,也別想在這京城翻出什麼水花!”
“停,停。”拍打著胸口衣襟的李淼聞言,擺了擺手:“別吹了,我是懶得出去日曬雨淋,同僚們照顧我不讓我辛苦。什麼當車什麼穩坐,你說的我都起雞皮疙瘩。”
說罷,他朝嚴笑生拱了拱手:“手下人開玩笑,嚴龍頭可別出去亂說啊。”
沒人敢拿這當成個玩笑。
嚴笑生咳嗽數聲,吐出一口淤血,頹然道:“我在這京城也廝混了十幾年,竟然不知道有你這一號人物。”
“我枉活四十餘年,以為自己日日苦練有所成就,今日見了閣下才知道不過是井底之蛙。”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胸口的那處凹陷的指印:“這一指斷了我的心脈,以我的功力也就正好能撐過三天,這也是你故意的?”
“湊巧,湊巧。”李淼雙手抄袖,道。
嚴笑生沉默了半晌,方才開口道:“一百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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