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锅小米李
待张义走后,猴子慢慢地睁开双眼,看了一眼门口,注视着窗外的月亮,沉思着。
钱小三合衣而躺,睡得很不踏实,他的脑海里不停播放着,自己踩中地雷的场景,手上、额头上全是汗。
今晚,是三个人的不眠之夜。
此刻张义已乔装打扮后找上了郑呼和。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郑呼和满脸诧异。
“山人自有妙计。”张义淡然一笑,反问说:
“你和当地的地下组织联系上了?”
郑呼和“嗯”了一声,问道:“需要我这边配合吗?”
“当然。”张义将彭叫驴子的事情简单叙说了一遍,“除恶务尽,这些土匪作恶多端,如今又答应接受日寇改编,助纣为虐,必须予以铲除。”
郑呼和皱了皱眉,说:“是不是再考虑下?”
“考虑什么?对土匪有什么好考虑的?”张义话刚出口,瞬间恍然,问:
“本地的同志有不同意见?”
郑呼和点头:“彭叫驴子的队伍虽是土匪,但有七百多人,力量不可小觑,本地敌工部的同志认为如果能做通他的工作,又可多一支.”
“迂腐!”张义截断他的话,“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对象,发展壮大抗日统一战线的策略是对的,但前提这些对象是爱国的仇日的,讲民族大义的,难道他们指望和一群丧心病狂的土匪讲民族大义?谁想出来的破主意,教条主义。”
“话不能这么说,据当地敌工部的同志说,他们已经和彭叫驴子的军师取得联系,此人是个落魄知识分子,对改编的事很有兴趣。”
“我的郑大哥,我亲爱的同志。”张义被气笑了,“他们对这个军师了解吗?没有调查哪来的发言权?”
“出什么事了?”
“我们今晚突袭宪兵队,诛杀了宪兵队长春田一郎,获得确切情报,你口中这个军师,叫高木,代号灰狼,是日本人派到彭叫驴子身边的特务。
此人目前正在执行一项叫黑虎计划的阴谋,原本我以为他是想接受日军改编后,谋害了彭叫驴取而代之,现在看来,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或许他还别有所图。”
“031,情报准确吗?”听张义这么说,郑呼和脸色一变,慎重问。
张义眸光犀利:“确定无疑。另外,他们也不想想,彭叫驴是什么?
他是积年老匪,弟弟又是日本人面前的红人、汉奸,这种人向来惯于投机,有奶便是娘,如今日本人势大,他们有什么理由投靠红党?他们连国军的改编都不接受。
我很诧异,到底是什么人能提出这种匪夷所思的想法,一厢情愿的幻想?
老郑,我觉得你应该马上向上级汇报,制止他这种可怕的想法,如果只是和这个军师接触还罢了,万一被别人麻痹或者渗透,那就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我会向上级反映的,只是”郑呼和犹豫了一会,“你刚才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咱们实事求是的说,彭叫驴的队伍就全是土匪吗?里面大部分都是被官府逼迫才不得不铤而走险上山的百姓,这些人本性不恶,还是能争取的。”
张义认可这话,但这又是另一回事。
据他了解,东江地区物产丰富,土地肥美,人民强悍勤劳,但其生活却极为贫困,究其原因,无外乎两点。
一是官府乡绅搜刮盘剥;
二是,土匪抢劫、骚扰。
东江土匪的问题,由来已久,然而匪多的原因又多是由于官府抓丁逼粮、鱼肉百姓所致。
日本人侵犯前,国军曾几次派大部队进山剿匪,结果却是越剿土匪越多。
土匪也深得游击战精髓,官军从东边来,土匪就从西边跑,官军从南边去,他们就往北边逃。
如果官军大规模围剿,采取四面合围四处包抄的办法,土匪又会化整为零,分散到各村各寨。
官军抓不到土匪,就威逼当地百姓,烧房并寨。
老百姓本就生存艰难,土匪来时,他们要交钱纳粮,以求安宁。
现在官军来了,又因为他们给土匪纳过粮,不分青红皂白就妄加通匪的罪名,不仅要抄家还要抓去坐牢或杀头。
这样一来,老百姓只好一不作二不休,弃家为匪,反正都是死,还不如大块吃肉大块分金来得痛快。
剿又剿不灭,官军便通过乡绅、商贾和土匪私下达成协议,只要你们不在我的辖区捣乱,他们索性睁一只眼闭一眼。
如此一来,土匪更加猖獗。
“剿肯定是要剿的,先剿后抚,公开处决了匪首和累犯,再一一甄别,手上没有血债的,自然可以改编纳入队伍,不愿意打仗的,让他们回去继续种地。”
郑呼和点点头,问:“你有什么计划?”
“于今之计,必须要在彭叫驴子接受日寇改编前干掉他和所谓的军师。”张义计划着,“第二步”
顿了顿,他思忖了一会,问郑呼和:
“你能联系到大岭山抗日根据地的游击队吗?”
郑呼和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想怎么做?”
“擒贼先擒王,干掉彭叫驴子和他身边的日谍我有把握,但要弹压几百人的土匪队伍,靠我们几个人还真不行,最好是和抗日游击队联合起来,另外.”张义阴险一笑,“或许我们可以玩一出李代桃僵的戏码。”
郑呼和惊讶:“李代桃僵?你想让抗日游击队冒充土匪接受日寇的改编?”
“不错,与虎谋皮!”张义凛然说,“虽然宪兵队的春田死了,但不管继任者是谁,收拢土匪改变皇协军的政策不会变,我们干掉彭叫驴子和高木后,推举出新的首领来,然后继续虚以为蛇和日寇谈判,等改编后,拿到日寇的装备补给,再主动申请去清剿大岭山抗日根据地的抗日分子,日寇自然喜出望外,肯定会派出队伍随行督军。
只要我们计划周密,暗中将日寇引入埋伏圈,到时候‘黄协军’猝然掉头,和游击队收尾合击,一定让日寇刻骨铭心,呵呵。”
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先是干掉彭叫驴子和日谍,再鱼目混珠,假装投诚改编,可谓一气呵成,环环相扣,郑呼和听得眼前一亮。
“我马上将你的想法向上级汇报。”
张义点点头:“成败在此一举,如果你们那边不同意,我只能向军统局戴老板汇报了。”
“是我们,不是你们。”郑呼和对他说的“你们”二字很不满意,马上严肃地纠正了他。
“是。”张义尴尬一笑,“口误罢了,搞得好像你是领导一样,现在我可是你的上级。”
郑呼和没有接话,只是严肃地看着他。
张义悻悻耸耸肩,这事还真不能开玩笑。
他干咳一声,脸色一肃:“事以密成,语以泄败,这件事最好不要先让本地的同志知道,须知敌中有我,我中有敌,除非万不得已。一旦计划被日谍获知,必然前功尽弃。”
郑呼和点点头:“明白,我们怎么联系?”
“彭叫驴子在城内的据点是一处棺材铺,日本宪兵已经掌握,他们轻易不会再去,我会在那里给你留下标记、信件。”
“好,保重!”郑呼和点头,转身离去。
第二天清晨,张义和猴子钱小三三人早早出城,在乡下雇佣了两头驴子,拖着布匹、包袱扮做商客向山里走去。
才刚到山脚下,突然,从山道两侧山石间窜出几十个彪形大汉,把他们五花大绑地捆住,押解上山。
第421章 愿赌服输
“千山万水一枝花,清钱混钱是一家。你发财来我借光,你吃肉来我喝汤。”
“老实点,别动!”
“将片儿(黑话钱)交出来。”
四五个土匪不由分说冲上来将张义三人摁住,用枪抵住他们的脑门。
剩下两人去追受到惊吓夺路狂奔的驴子,另两个土匪从后面走出来,开始搜身。
从他们身上搜出手枪,二人便知道张义三人不是什么普通的商客。
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土匪头目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商人。”
“商人会随身带枪?到底什么来路?”
“真是生意人,常年在外面做事,备着防身用的。”
络腮胡子冷笑一声,驳壳枪使劲戳住张义的脑门:
“不是姓共就是姓国的,要不就是小日本的特务,哼哼,可别说你是哪家绺子派出来的奸细。”
张义冷淡地笑了笑:“爱信不信。”
对方冷哼一声,转头对同伴说道:
“管他们哪条道上的,弄回去再说。”
说着,他一掌劈在张义脖子后面。
这掌并没有劈在要害处,但张义马上装作浑身一软的样子赶紧倒地装作昏倒,然后被土匪用绳索结实地绑了起来。
其他土匪有模学样,又分别将猴子和钱小三劈晕捆绑住,然后不知从哪里找来一辆马车,将三人塞了进去。
峰峦起伏,怪石嶙峋,马车在一条狭窄崎岖的山路上不停颠簸,行了快一个时辰,才隐隐看见土匪窝的入口。
两扇用厚重榆木打造的大门,上面布满了岁月的斑驳和刀砍斧凿的痕迹,犹如一张狰狞的鬼脸。
大门两侧,各矗立着一座瞭望塔,塔上的土匪荷枪实弹,警惕地巡视着四周。
看见马车和车辕上的络腮胡子,一个喽啰嬉笑着问:
“外四梁,又逮到肥羊了?”
“什么肥羊,快开门。”
内四梁、外四梁即是当家的任命的小头目。
大门打开,马车缓缓而入,嘈杂声、叫骂声、狂笑声交织在一起,扑面而来。
张义透过车帘缝隙观察,只见开阔的空地上,一群群土匪或坐或站,有的在大口喝酒,有的在肆意赌博,还有的在对路过的婆姨吹口哨,言语粗俗不堪。
空地一侧,是一排低矮破旧的房屋,木板歪歪斜斜,这些房屋便是土匪们的住所。
另一侧,则是一座高大的仓库,厚重的铁门紧锁。
仓库周围,戒备森严,喽啰们来回巡视着。
在土匪窝的正中央,有一座两层高的木质楼阁,雕梁画栋却又显得破败不堪。
门匾上高挂着“议事厅”三个大字。
马车停在这里,络腮胡子吩咐:
“将这三只肥羊先关起来,等我禀报当家的后,再行定夺。”
“得令。”
就这样,张义三人又被拖入了一间柴房关押起来。
土匪的身影刚一离开,张义三人倏地睁开眼睛。
只见柴房角落里杵着一个学生模样的青年,带着手铐脚链,满身污秽,正贼眉鼠眼地瞟着三人。
见三人目光看过来,他怯怯地问:“你们是警局的人?”
张义三人对视一眼,钱小三问:
“你是谁?”
“我是何祖兴啊,你们不是来救我的吗?我都搞到这里的地图了。”
“救人?救什么人?”
“救我和我未婚妻啊。”何祖兴愤愤说,接着他絮絮叨叨解释起来。
原来本地女高的老师同学一起组织秋游,一行人刚兴致勃勃地登上高山,就被一群土匪包围了,接着老师包括几十名芳龄少女全被五花大绑地劫走。
这自然是土匪头子彭叫驴子的手笔。
这厮对那些劫来的乡下婆娘玩够了,早对城里的女学生垂涎三尺,这次她们主动送上门来,他怎么能不动手。
劫案发生过后,瞬间引起轰动,学校和学生家长连忙求助当地官府警察。
但警局根本无力清剿,只能派人进山和土匪谈判。
彭叫驴子提出交换条件,一百发子弹换一个人。
家长无奈,只好找关系东拼西凑才将子弹凑齐。
彭叫驴子倒也“义气”,收到子弹,立刻将老师和女学生送还。
这时,离奇的事情发生了,有几个女学生居然主动表示愿意留下来做压寨夫人。
她们各自给父母写信,表示自己是主动愿意留下来的。
这其中就包括何祖兴的女朋友。
他女友长得极漂亮,两人感情也很好,早就私定终身。